表面上國人是沒有宗教可言的。中國智識階級這許多年來一直是無神論者。一切對于人生的籠統觀察都指向虛無。國人與眾不同的地方是：這“虛空的空虛,一切都是虛空”的感覺總像是個新發現，并且就停留在這階段。看到花落水流，于是臨風灑淚，對月長吁，感到生命之暫，但是他們就到這里為止，不往前想了。受過教育的國人認為人一年年的活下去，并不是要走到哪里去；人類一代代繁衍，也并不是要走到哪里去。那么活著的意義是？不管有沒有意義，反正是活著的。我們怎么處置自己，并沒有大關系，但是活得好一點是快樂的，所以為了自己的享受，還是守規矩的好。

中國的天堂雖格局偉大，比起中國的地獄來，卻顯得蒼白無光，線條欠明確，因為天堂不象地獄，與人群畢竟沒有多大關系。國人不拿天堂當回事，他們能夠隨時的愛相信就相信。中國宗教經得起任意褻瀆。“玉皇大帝”是潑悍太太的代名詞。虔誠與玩笑之間，界限不慎分明。諸神中的王母，她在中國神話中最初出現的時候是奇丑的，但是后來被裝點成一個華美夫人；還有麻姑，八仙之一，這兩個都是壽筵上的好點綴，可并不是信仰的對象。中國人并不反對她們與觀音大師平起平坐。不象外國人，準不會想象圣誕老人與耶穌有來往。

信仰的救贖，靈魂的得救，到底還是需要上帝動用全家法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