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兵遇秀才
四人扶著這位打前站的翻起身來。這人起來便破口大罵道：“誰干的！活膩啦！哪個不長眼的混賬王八蛋？知道我是誰嗎？”轉身一看主子在后面，氣一下軟了：“鄭爺，小的跟您出來，陪您散心，不知道哪來的混蛋當街擋駕，專門給您掃興，您可得幫著小的問問，給小的做主啊！”聲音聽著不住的委屈，捎帶手一抹眼睛，那意思抹淚就要哭出聲來了。
鄭康從這位剛出來的時候就看著他，喝，這一腦袋大雜燴：頭上頂的是墊卷子，耳朵上掛的是拌肚絲，額角貼的是燜羊肉，下巴上糊的是百合雞。菜都是好菜，就是不知在桶里酵了多久。剛剛人卡在桶里淋出來點兒有限，這會人出來，就看著一桶泔水一點兒沒糟踐全在這位身上了，隔著書您就能聞見這味兒。
這位還要說話，鄭康左手捂鼻右手連揮“一邊兒站著去！”這位忙后退了幾步，側身站立。鄭康躍下馬來，一皺眉頭看見倒地的泔水車，問道：“這車誰的？”四周眾人俱不答話。鄭康正要發作，從人群中卻走出一位書生，頭戴青絹四方平頂巾，身著寶藍過膝直裰袍，腰系雜色彩穗絲絳帶，手上搖著一柄沉香宣紙扇，扇尾墜一枚水晶雙生魚墜子，一道流蘇從腕邊搭下來。
這書生面帶微笑，走上前一合折扇，躬身作揖：“這位官爺，不知何事惱怒？在下為您排解一二可好？”鄭康方丟了個人，一肚子火正沒處撒，怒道：“關你這臭窮酸屁事！趕緊滾開，莫惹得老爺無名火起，抓你進蘭州大牢享福去！”隨手一推，那書生應手而倒，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似乎是暈了過去。鄭康一愣間，圍觀的人群突然分開，中間走出六個人來。當先一人樣貌清秀，淺藍短衣，書童打扮，一見那書生倒在了地上，趕忙撲過去，伏在書生身上連搖帶晃連哭帶喊：“少爺！少爺！你醒醒啊！少爺！”
后面五個人差役打扮，領頭的差役指著書生問邊上的人：“這怎么回事？”一邊的老百姓看到官府的人來了，又見問書生，忙說這書生如何上前攀談、被那位公子一把推到。差役正在盤問見，就見那書生呻吟幾聲，扶著書童的肩膀勉強站起，額角鮮血都留到臉頰了，顫顫巍巍走過來就要作揖。才躬身下去，手中折扇掉在地上。
領頭差役幫著撿起扇子，正準備遞過去，看到扇墜突然一愣，忙打開扇子再一看扇面兒，連忙合上，單膝點地道：“卑職孫剛，參見大公子，并問肅王千歲安！”書生忙扶起孫剛。鄭康一聽這書生原來是肅王朱楧的兒子，當時就站不住了，兩膝一軟跪倒在地。
依《大明律》，毆打皇親國戚致傷者，要杖八十，徒二年。孫剛一擺手，就打算讓差役將鄭康一干人拿下，書生卻攔住了，對孫剛說：“孫頭兒，你先別忙拿人。看這幾位公人服色，想必是緝事處的緝事，好歹也是從七品的京官，這位公子既然是領頭的，想必也是個掌班，此來必定有事。”鄭康一聽在為他開脫，當下磕頭如搗蒜，忙說：“多謝大公子體諒！”
書生話鋒一轉，手捂額角正色道：“雖是有急事，也不該在街市縱馬，將人家的泔水車都撞倒了。念在你等也是一心為公，今日所見，我也不會對父王講，但幾位今后行路，可要加幾分小心了！”鄭康聽這書生不追究，心立刻放了下來，哪里還顧得上之前的悶氣，連連告謝，帶著手下的人尋路離去。差役門遣散眾人，收拾現場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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