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皓月誰受用

蘇軾寫了好多極好的詞,小時候愛他不像愛其它的詩人那樣緊俏,大概是因為他很正,而我喜歡的東西,還是歪一點來得好,那時應(yīng)該是因為小,不懂什么是“一樹梨花壓海棠”。

巴巴地提起蘇子,那是因為中秋又到了?!懊髟聨讜r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又出現(xiàn)在了大大小小的月餅糕點盒上。蘇子流傳千古,詩與文,憑借精神這種如似彩云琉璃的東西達(dá)到不朽,讓人感動綿遠(yuǎn)。

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吃了月餅,月餅圓圓的,黃得亮晶晶,卻不是很像月亮??傆X得月亮吃一口,應(yīng)該涼涼的沒什么味道才對,在武漢時吃過冰皮雪月餅,是脆皮里包裹的冰淇淋,有那么點意思了,但是甜的,不甜可能沒人買。

秋天,正到了蟹肉肥美的時節(jié)。和老媽說過自己嘴饞說了好多次,老媽說這玩意兒沒法寄,發(fā)來微信紅包,讓我出門解饞,跪謝大老板后,持錢四顧,卻覺得興味索然。

吃蟹貴在新鮮、細(xì)致、精巧。蟹肉是品,看有些小餐館做的,只覺得糟蹋,好的館子,又去不起。

有一年也是秋天,和姨爹一家一起去梁子島玩,回外婆家時,買了兩大桶活蟹。洗洗刷刷忙活一番,外婆拿蒸粑粑的大蒸籠蒸了兩籠蟹,那一次,吃得真是暢快??赏夤馄艆s不吃,他們覺得像蟲,又聽著蒸時籠子里沙沙聲,更是不吃了。

至今我們鄉(xiāng)里還有很多老一輩人不吃蝦蟹,覺得模樣甚怪,像是蟲,不敢吃。不知不敢吃蟬蛹的我,在吃的人眼里,是不是也如我看他們一般,覺得甚是可惜,錯過世間無上妙品。此一思也覺得有趣。

中秋理當(dāng)賞月,然而思及起來,長到二十多歲了,月亮于我,總是倉皇一瞥,驚艷泛泛,竟從未真的靜心賞過。

一年前暑夏里,和弟弟及小侄女搬了三張小凳,在戶外看星星,銀河漫天,弟弟和小侄女仰頭看得認(rèn)真,嘰嘰喳喳,可愛的小侄女許愿自己要一直做小公主,叔叔要長高點,還希望表姑脾氣好點。我覺得她好可愛,問自己為什么不能可愛一點,答案無解。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竟連靜心下來好好看看星星的能力都要喪失了。

什么是人?欲望滿身。

等我終于沉睡,讓我只看看月兒星辰。

在課外輔導(dǎo)班,遇到兩個可愛的小孩兒。小男孩頭又圓又大,很有福相,性格很灑脫,常搖頭晃腦說:“那沒有啥事的?!笨吹骄陀X得想和這樣的人做朋友,不敏感所以不容易得罪,可以開很多玩笑,因為“那沒有啥事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藏著光,像個可愛的小精靈,她很黏人,每次姥爺來送她,她都依依不舍,不讓姥爺走,讓姥爺一步三回頭,可明明姥爺每天都送她接她的??!大概我是個不會把愛或者依賴表現(xiàn)出來的人,看到她這樣,像是看到自己的“如果、或許”一樣,覺得此情此景都十分迷人。

這倆小孩是一個班的,我經(jīng)常同時給他倆講作文該怎么寫,比如作文題目是母愛,小男孩“無所謂啦!就這樣啦!哎!老師這個好,我就這么寫,老師,你說慢點!我媽媽怎么把手燙了來著?”小女孩“大志,你不可以這樣的,愛是一種偉大的力量!愛是崇高純潔的!母愛是無私的!大志,你對語文寫作文要認(rèn)真點!我熱愛語文!語文是…”我和小名是大志的男孩面面相覷后壓低聲音大笑,簡直停不下來。大志說:“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你同桌說受不了你了?!?/p>

大志平時對這個小女孩也是各種受不了的狀態(tài),小女孩問他作業(yè)是啥,因為說話莫名抒情墨跡,大志一連說了好幾個“說”,我對大志說:“你看她多可愛??!你干嘛這么煩別人?”大志一臉懵逼說:“可愛?小神經(jīng)吧!”

但他們相處還是很友好。他們還是來問我作文,我和大志還是會因為小女孩真摯的感情笑破肚皮。

大志笑因為他還是個只喜歡王者榮耀的小男生,我笑卻是真的覺得可愛到笑,可愛是因為天真,曾幾何時,我可能也和別人爭執(zhí)過我熱愛語文?

中秋節(jié)給他們留了作文,大志再一次將自己發(fā)燒半夜去醫(yī)院打點滴,媽媽為他熬粥燙傷了手的事搬到了這次中秋節(jié),如果我沒有記錯,短短兩周里,這件事先后出現(xiàn)在過他的每一篇作文里,關(guān)鍵是這件事還是我編的!!小女孩天真的寫了爸爸媽媽和她一起中秋賞月,幾人詩詞接龍的一幕,而接龍的詩詞還是方才我用手機(jī)給她查的。這中秋所有紀(jì)事的文章,都通通寫在中秋節(jié)之前。

而真正的節(jié)日,大概是小男孩自己窩在一邊打他榮耀的王者,小女孩真的和爸爸媽媽一起,但絕對沒有詩詞接龍。

想《紅樓夢》中諸人聯(lián)句,究竟是真是假??但古人常載流觴曲水之雅事,確切也應(yīng)有過吧。

想到上次去參加一期讀書會,張濤老師說:“像我們吶,都離那種真正高貴的生活都太遙遠(yuǎn)了,不過是滿足幾個口腹之欲……”他說話常常有欠扁的幽默,我聽著卻很受用,因為我說話也經(jīng)常如此,其實這樣不太好,多了,真以為生命只有這樣那樣的蠅營狗茍,一個人會因此喪失許多頑強的生命力。好在我們的生活,面向很廣闊的天地,但遇見各色人等,怎樣去在繁雜里持一二素心呢?

上高中學(xué)《赤壁賦》時,還覺得蘇子過于矯情了點。怎能一味豁達(dá)至此?!把自己從名利場里摘得干干凈凈?不行的!人活著,就是要爭!就是要斗!后來有時又覺得,寫的挺好的,名韁利鎖,終究百年孤獨,何不看開點呢??真是復(fù)雜的人類??!循環(huán)往復(fù)。

今天,好像容不得人抒發(fā)情感了,我有時回頭看自己寫的東西,都會惡心的不行,想評價自己一句:“小賤人,你他媽就是矯情!”然后仰天大笑,這樣說話才夠味??!

但不行的。如果現(xiàn)實里不像自己寫的那么純粹,就停筆拒絕自我的剖測、愛與憐憫,改成段子手狂暴的揭露,久了還是會乏。糖與鹽,總得交換了吃吃,才會體會更好的美味?,F(xiàn)實是種種奇怪的荒謬,至少我們寫下的時刻,我們或許心向往之,寫不了多好,但精神有片刻舒緩的落筆也很好。卡夫卡還要把自己的遺稿都燒了呢。

亂七八糟也不知道自己扯了一堆啥,最后只能祝福大家:家好月圓慶中秋!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quán)歸作者所有,轉(zhuǎn)載或內(nèi)容合作請聯(lián)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由作者上傳并發(fā)布,文章內(nèi)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fā)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