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

趁著孩子午睡的間隙,阿利想打掃打掃房子,這個九十二平米的三居是和老公一起貸款買下的,如今已是還貸款的第五個年頭,當(dāng)初買來做結(jié)婚新房用,兩年前兒子也出生在這里。老公的工作越來越忙,說是為了賺兒子的奶粉錢,倒也是,阿利生完孩子后便辭了職,因為不放心長輩抑或外人來帶孩子。"還是自己帶孩子最放心"阿利常跟附近的媽媽們說,倒也是,阿利的兒子小名林林,在阿利的悉心教導(dǎo)下已經(jīng)會背好多古詩,總是在阿利的鼓勵下,在叔叔阿姨們面前搖頭晃腦吐出那些阿利交給他的古詩句的每一個,完畢后都能得到叔叔阿姨的稱贊、看著床上沉睡的林林,阿利的臉上總是浮現(xiàn)出充滿幸福的笑容。

阿利抹布去洗手間弄濕,這家里已經(jīng)好些天沒有打掃了,阿利不喜歡外人來房間,她對自己的房子有種近乎苛刻的潔癖,凡事阿利不認可的人,皆不允許到房間里來,有時老公的客戶到家里做客,走后阿利就會徹底清潔一遍房子。林林的感冒斷斷續(xù)續(xù)鬧了一個月,這才剛剛有所好轉(zhuǎn),這一個月阿利醫(yī)院家里兩頭跑,虧得是個全職太太,不然照顧兒子的事誰做才放心?

以至于主臥落地窗的窗臺已經(jīng)積了一層灰,可別指望老公能打掃,阿利心理默過這她習(xí)以為常的嘆息,濕抹布擦過的地方和灰塵劃出明顯的界限,阿利一遍一遍直到窗臺僅有濕抹布的擦過的水痕。她抬起腰歇了一歇感到一絲滿足,繼而環(huán)顧四周,衣柜倒是不臟,阿利注意到了衣柜的一個上鎖抽屜,"算了打不開了"她心里再次默過,竟然有些忘了那個柜子裝了什么。

鑰匙好像是在搬到這新家不就就丟了,當(dāng)時阿利新婚燕爾,和老公如膠似漆,這一抽屜的東西,是阿利從小到大寫的日記還有珍藏的畫冊貼紙之類的,阿利還有個怪癖,這些東西她是絕不給外人看的,當(dāng)然也許不算什么怪癖,畢竟是日記一類的隱私,鎖起來也無可厚非。阿利喜歡不時翻出這些東西看看,"我要跨過橫亙在我身前的大河,走向無邊的未來..""我無法攫住你匆匆離去的背影,只好落下紛紛樹葉,鋪滿你來時的路。"總之記錄都是"無病呻吟"的句子,有時候阿利覺得這是夢想,有時候阿利覺得母親說的對,這不過是"無病呻吟"。

這么早結(jié)婚原本不是她所想的,不過家里介紹這人溫柔體貼,工作也穩(wěn)定,算是門當(dāng)戶對,阿利找不到不答應(yīng)的理由,況且"一個女孩子總是要結(jié)婚的",媽媽總是這么說"你看你表姐,三十多了還單著,你姨著急得勒..命苦哇"。阿利找不到理由反駁,阿利總覺得自己要做點什么所謂的理想的事情,比如向發(fā)小花姐一樣去巴黎留學(xué),或者向小時候總欺負自己的王小明一樣去上海創(chuàng)業(yè),或者哪怕想樓下買早點的王阿姨的兒子阿樹那樣幫著家里買早點也行...阿利覺得自己的日子未免有點無聊,一個小單位文員,穩(wěn)定倒是穩(wěn)定,可也難免要看領(lǐng)導(dǎo)臉色,做的事情千篇一律。"囡囡不用太辛苦的"。大約這可以作為阿利前二十多年人生的注腳。

鑰匙丟了。老公每日回來放下公文包便攤在沙發(fā)上,休息半響后通常都會叫外賣,"看電視吧"吃完飯后他總是喜歡看點動畫來消遣。"樓下早點多了一種餡的包子..真好吃。"老公滿足地感嘆,阿利"哦"了一聲,心理有點煩,鑰匙丟了,抽屜的里的東西看不了了。老公說"老婆,我愛你,來抱抱。"一把抱住阿利在懷里,新婚的生活確實給阿利帶來了不一樣的體驗,好像讓她覺得抽屜的鑰匙也不再重要了。

也許媽媽說的對。阿利這么想著。得趁年輕找個好老公哦,一生很快就過去啦。阿利越來越少想起鑰匙的事情,有時看到抽屜也想不起找鑰匙這回事。再說..好像每天的雜事做完也該睡覺了,比如下班后吃個飯看看電視,洗澡做愛,抑或阿利得洗洗衣服什么的。"這就是生活",阿利這么想著,帶著幾分悵然。

銀色的東西躺在床下面,阿利用手一摸,硬硬的,原來是鑰匙。怎么丟了幾年的鑰匙突然出現(xiàn)?之前打掃的時候這里也掃了好多遍,阿利不懂。阿利撿起鑰匙,放到電視柜上,還有書房和客廳沒打掃呢,書房最臟的就是書架,都說不要買鏤空要買封閉的,可是老公偏偏沒放在心上,一個月上了多少灰塵,得一本一本擦,阿利想著便有些心煩。客廳也是,家里的拖把似乎有些壞了,這么拖才能拖得快一點了?

一個小時。書架總算清潔干凈了,阿利的背有點疼。還剩客廳。阿利擰干拖把,一下一下,像個在地里鋤地的農(nóng)婦,哦,這個形象是阿利小時候在農(nóng)村老家看來的,那婦人駝著背舉起出頭一下一下,阿利呆呆看著。阿利滑倒,也許是拖把沒擰干,阿利沒來及罵就疼得眼淚出來的,心里一緊兒子還在房間里睡覺還好沒罵出聲。只是疼,坐在地上,拖把倒在一旁,地上還有水痕,窗外陰陰的,好像要下雨了。

阿利覺得疼,但是看看傷著的地方倒也沒流血。阿利勉強站起來,蹣跚挪到書房,拿起了那把銀色的鑰匙。豁然開朗,仿佛開啟了本該屬于阿利的魔盒。

筆記本厚的薄的黑的白的寬的窄的,許久未曾蒙面的朋友相見想必是要流眼淚的吧。阿利吸了吸鼻子,摩挲著有些傷心涌上心頭。黑色的窄筆記本記錄著阿利的第一次戀愛,阿利鼻梁有點塌,因此一直不大自信,這段戀情無論如何只算阿利的單相思,阿利只敢盯著男生的后背或是自行車后座看,直到他的身邊多了另個身影。阿利每天都記下那些殷殷情愫仿佛能通過某種方式傳遞給男生,然而終究沒有,筆記本卻寫完了。白色的筆記本是接替黑色的,阿利約莫記得,白色的筆記本上主要記述了失戀的痛苦,阿利生性謹慎,失戀了也不愿找人傾訴,這個小白筆記本便是她的知心好友。還有個牛皮紙筆記本那是那里高中的詩抄,席慕容三毛是她的最愛,想要溫婉而自由,曾幾何時的她確實這么想過,然而白駒過隙,轉(zhuǎn)眼間只剩下些惘然。最后一本是個墨綠色的磨砂封皮,是結(jié)婚前半年寫了最后一個字,本子用了三分之一,只記得相親之后便和老公到處旅游,倒是有些以前沒體會過的樂趣,后來似乎忘了還有這么個綠本子。

阿利望出窗外,陰云更低了,地上的水痕干了,阿利的淚痕還沒呢。阿利的腿還疼,頭發(fā)因為干了活也沒梳有些散亂了,穿著寬松的家居服坐在地上,眼睛瞟到鏡中的自己,估計是太累的關(guān)系皮膚竟然有些蠟黃,頭發(fā)散亂竟有些像那田間的婦人,雙腿屈坐著仿佛戴了鐐銬一般,阿利才發(fā)覺自己身陷囹圄。

可能永遠不會有二,也可能會有。可憐的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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