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板著臉,用那么一副倨傲的神情睥睨著下界,像是……妄圖要吞噬著世界的一切……那樣。
這是初春的季節,燕雀在屋梁間呢喃個不停,一樹一樹的櫻花也蓄勢待放,枝頭的花蕾隱隱萌動著,像是好奇的孩童那般,眨巴著小鹿般純凈的眼睛,淡淡的清香摻雜在春天的暖陽里,米黃色的光束從天際瀑布般傾瀉而下。
春日和風揚,暖光自留香。
呵~呵~
當虛妄的花開在了水面的倒影里,愚笨的生物總會信以為真??伤婵偸菚袧i漪的,美好也會碎的一塌糊涂,悲劇的源泉亦為這般吧,沉浸在美好的荒誕里,總是來不及應對突如其來的寒冬呢。
美好只是人們一廂情愿的主觀臆想,但是臆想終究不能夠具現化。
現在,春天半路剎了車,未有夏鳴,秋天的慘敗就已撲面而來。
美好的東西總是要被扼殺嗎?譬如那未開已謝的花。
“sakura,sakura?!?男孩右手的指尖輕輕地敲著桌子,嘴唇張張合合,“rainstorm,rainstorm.”
男孩喃喃著,好像在哼唱著不會有人附和的和歌,可是苦澀的笑容卻在瞬間爬上了他的臉龐。
“The destruction.”
他站起身來,窗外,漫天的綠葉在空中打著轉,不忍落地。
萌動著生機的林木好不容易服完了冬日的嚴刑,可誰知卻又被再次打入嚴冬的監牢,一切都被剝奪掉了,徒留光禿禿的枝丫作著無聲的吶喊。
可吶喊有用嗎?
力量懸殊太大的話,還是乖乖閉嘴比較好吧。
昏暗的光線茍延著最后的殘喘,可終還是懾于魔神的可怖,放棄了最后的掙扎,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狼狽的不像樣。
世界,剎那間,從正午進入黑夜。
狂風乍起,呼嘯著穿過大街小巷,像極了北歐神話里那頭黑色的惡龍尼德霍格,用它身上的鱗片刮擦著銷毀掉沿途周遭的一切,蒼穹上,黑色的幕布上下起伏著,仿佛在不斷地吞吐著空氣,等待著積蓄起最后的力量。
尼伯龍根的門就要打開了,死人的國度卷土重來,那些凍得發硬的不堪不也是……悄悄地萌了黑色的芽嗎?
暗潮在涌動著,風雨欲來,可與之不相稱的是籠罩著這座小城的死水般的寂靜,,除卻偶爾還會泛起的,點點死水微瀾。人們對這一切視而不見,掛上呆滯的面容,死尸般的行走在平行的時空里,僅此而已,匆匆擦肩而過的身影重重地碰撞上——早已家常便飯,即使這樣又會有多大的關系呢?頂多也就是跌個踉蹌,不必回頭也無需辱罵,繼續行走就是了。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喧囂的永遠只是汽車機械般的鳴喇叭聲,每隔一定間歇就響起一聲,像是垂死的秋蟬的哀鳴。
少年看著窗外,重重地嘆了口氣,一只手斜倚著桌子撐起昏昏欲睡的腦袋,眼睛滴溜溜地轉著,而這僅僅是為了感受著自己眼珠的轉動從而腦補出白與黑的糾纏罷了,他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有兩條一黑一白的魚,也是這樣,處于一種微妙的動態的平衡中。
不,是他忘了,而這雨天,正適合回憶,角角落落的東西,美好的,刻意遺忘的都不會落下。
他忽然又膩味了,于是干脆瞇起一只眼睛,右手比照了一個敬禮的姿勢,自言自語地說了聲含糊不清聲音,近乎囈語,隨即笑了笑,有如四月綻開櫻花般的燦炫,可是在這樣的一個時代,就連記憶也是多余的,又何況這樣的人畜無害的純凈的笑容呢。
“櫻花是不會再開了吧?!?/p>
-男孩愣了愣神,這句話,異常耳熟呢。
黃沙掩埋的曾經,正在一點點地被發掘出來。
似曾相識的既視感踏破歷史的斷壁殘垣撲面而來,夾雜著絲絲的涼意,與此同時,纖細的雨絲從天而降,一枚又一枚銀針泛起亮色,準確無誤地扎入小城的角角落落,寬闊的,狹隘的,圣潔的,骯臟的,沖刷著一切,那些現存的,抑或被遺忘的,都將被洗的干干凈凈,從始至終,它們都不再存在。
滴答滴答,滴滴答答,啪啪嗒嗒……
寂靜的世界,可怕……又聞到了……死亡的霉味……
炸雷迸裂。
緊接著另一道紫青色的長劍猛然間被拔出了劍鞘,寄宿在其中的惡龍發出低沉的吼叫聲,呼嘯地席卷過這片死寂的大地。
男孩的臉龐被點亮了剎那,可以看到的只有那扭曲的蒼白的面龐,抽搐的嘴角,以及青筋暴突起來的脖子。
分明是陷入了泥濘的過往里,夢魘般的回憶。
有些往事人們不愿想起,并不是他們真的舍棄了,只是壓根不能回憶,當然回憶起來也不要緊,只是可能……會絕望,會死。
在過去發生的那個瞬間有些東西便已傷痕累累了吧,譬如人心。
年幼的壓抑悲慘點點斑斑總會在人生的畫卷上擴散開來,命運這條路,從一開始就埋好了伏筆。
所以,早早的被舍棄的,那些終將湮沒在只存在于人們意識中的時光之河里,漸漸地被遺忘,或許會是最好的結局,沒有什么比遺忘……更能治愈。
“記憶中的沒有的事就是不存在之事,記憶中沒有的人就是不存在之人?!?/p>
矗立在雨幕里的碩大的熒光屏里投影出這么一行字,可是,沒有目光會在上面駐足。
沉睡在記憶里的東西隱隱約約地蕩出聲來,他們是永不消逝的電波,從時間之河的盡頭漫溯上來。
滴滴答答……
水聲,在叮咚響著,從黑暗的房間的大梁上,一滴滴地滴到女孩的前額上,被捆綁住的女孩雙眼的瞳孔扭曲著,眼珠被迫死死地盯住不斷掉落下來的水珠,簡直是要爆裂出來,血紅色的液體不間斷的從眼角流淌出來,眉頭時而舒緩時而緊皺,受盡了極大的精神折磨。
(PS:中國古代滴水刑罰,看似不重,但會致使受刑者精神錯亂。)
叮咚,叮咚,叮咚,不遠處也有水聲在響。
是誰也在承受那樣的懲罰?
為什么沒有呼喊?
感到痛苦,就要忍著嗎?
還是說,痛苦總是要值得獨自承受嗎?分享快樂是好的啊,可痛苦呢?
還是說,絕望的哀嚎,無濟于事,反而會陷入更深的絕望?
“櫻花快開了呢。”那邊傳來了男孩的聲音,溫軟但有力。
淡定的就好像春夜那般的靜謐。
女孩靜靜地聽著另一邊的聲音,若有所思,暫時忘卻了精神上的苦痛。
“原來如此啊?!迸㈤]上了眼睛。
黑暗里,絕望里,櫻流紛飛。
沒錯,是這樣的。
女孩甚至浮現出了一抹笑容,像極了怒放的櫻花,不,是北極罌粟的花。
場景快速切換著,是那從不停止轉動的,命運的齒輪。
漆黑的蒼穹下,男孩痛苦地捂住了頭,沉睡的經歷如決堤洪水那樣滔滔不絕地奔涌過來沖擊著他的心房,本該死去的惡魔一個又一個地掘開墳墓,猙獰著面孔肆無忌憚地沖破層層阻礙重生而來。
凌亂的回憶,糾纏不清的線團,血銹的味道……
還有雨的氣息……
世界在男孩的瞳孔里扭曲了起來,真實和臆想模糊成窗外水天分辨不清的一線,雨聲鋪天蓋地像是亂矢般傾斜覆蓋而下,裊裊的水汽氤氳在半空里,一切都變得虛妄開來,路旁平行走著的人,鳴笛的汽車,全都消失不見,只有石灰臺階上的水泡歡騰著,除此,皆為一片死寂。
貫徹骨髓的痛感像是一條條小蛇那樣噬咬著男孩的神經,男孩再次回到了那個昏暗的屋子里,繃緊的皮帶死死地勒住男孩的手腕,青色的淤紫在手腕處鼓脹出來,男孩死死地咬住自己的牙齒,用盡所有氣力不上自己發出聲來,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單薄的襯衫上早早的就被浸透了。
男孩忽然發覺到,這才是他被囚禁的第八個小時。
不對,是他們。
男孩心里隱隱飄過一絲擔憂,之前忍住不發聲,不也是如此嗎。
之前提到櫻花,也是如此?……嗯……他的確也是很喜歡呢。
即使同處于深深的絕望中,也要將希望帶給她,即使希望本身就是謊言。
因為,絕望,無濟于事!
但是但是,謊言,就有用了嗎?
一旦陷入自我認知上的矛盾,要跳出來,就難了呢。
腦袋里左邊是水,右邊是面粉,咳咳,毫無疑問男孩現在將它們混合了起來。
Chaos ?world。
想不明白……
有些累了,該休息了呢。
天地在旋轉,瑰麗的極光在……閃……現……
真的好美啊,他……很喜歡。
這算是對將死之人的慰藉嗎?
他苦澀地動了動嘴角,想笑笑,但是沒有笑出來,連弧度的那個線條都沒有被描畫出來。
本能在告訴他,他就要撐不下去了,繃緊的神經處于高度亢奮的狀態,講真啊,是個人都會累成一攤軟泥的。
不行,到頭來,還是沒撐住啊……
眩暈的感覺像一頭餓狼從背后狠狠地攫住了他,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被拖在荒蕪的雪原上,軀體的溫度不斷地降了下去。
就這么死去嗎?
就……這……么……死……
墜落的感覺,天旋地轉。
意識上的時間概念和現實里的好像不一樣呢。
就這么墜落著,短暫的過往,走馬燈般的浮現了出來。
那是美麗的夏夜,他努力地踮起腳尖,伸出手去,想要去摘穹頂上的星子。
啊,就要觸摸到了,再加點油呢要。
快了,嗯,他眼睛忽然那么雪亮。
呀!啊……
突如其來的針砭的劇痛又將他從意識渙散的死亡線上拉了回來,掩藏在雪地深處的尖銳的石刺貫穿了他的胸膛。
他已經看不見了,但是胸口處……的確是……很痛,很……溫暖……呢。
另外,他好像離星子更近了呢。
女孩身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眸子閃著光,赤著腳佇立在滿是積水的房間里,小腿顫顫巍巍地打著戰,她注視著眼前的少年,眼皮半睜著,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牽著,不讓它墜落下去。
白刃在黑暗里反射起光亮,有粘稠的東西在刀尖上忸怩著。
女孩就這樣看著拘束衣里的男孩,眼睛眨了又眨,長長的睫毛微微翕動著,像是蝴蝶微振的翅膀。
原本冰冷的目光剎那間褪去了幾秒前的凜冽寒意,手足無措的惶恐從她躲避的眼神像只小野獸那樣跑了出來。
“原來,是你,嗎?”
聲線忽的顫抖起來,一顆淚珠滑到嘴邊,女孩下意識的吮吸過去。
遇到什么事都不可以掉眼淚。
這是約定。
“櫻花不會再開了呢?!迸㈩澏吨l出聲音,像是帶著滿身瘡痍的釋然。
白凈的手伸了出來,在昏暗的屋子里那么倔強的,不肯落下。
“騙子!”
“都是騙人的吧!”
“sakura,是會開的吧!希望的東西總會……具現的?!?/p>
“對的,是這樣的,不要騙人了,你……沒有資格去剝奪……的。”
女孩急促地說著,可眼淚還是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啪嗒啪嗒……
那么的不爭氣啊!女孩在心里嘲笑著自己。
“你也不會醒過來了。”
“這樣,也好呢。”刀鋒的弧度出現在了女孩的嘴角。
話還未落地,女孩便嚎啕大哭起來,像是她心儀的寵物狗……掛了一樣。
啪嗒啪嗒的淚珠,啪啪嗒嗒的聲音,淹沒了世界。
瀕死的男孩,微弱的意識還在捕捉著外界的一切。
有晶瑩的水珠滴落下來,滴答滴答的聲響。
荒蕪的雪野,怎么會有滴答的聲音?
不對!
不對!
男孩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意識終于恢復了過來。
成在視網膜上的,是積雪逐漸消散的大地,被覆蓋住的,原來是真實的世界。
腳下,十字路口,兩條白色的斑馬線,平行著延伸著。
跌宕的霧氣彌散在街道巷口。
“回憶,還是沖破重重的迷霧撲面而來了呢?!钡穆曇粼谔斓亻g吟唱著。
“那一天,我的世界里,下著雨,雨下的很緩慢很緩慢,怎么說呢,下一滴雨珠什么時候會落下,你都會在心里了解的一清二楚喲。”
果然是……那個女孩的聲音……啊。
但是,我認識她嗎,從沒見過吧,對的。
“這樣……有趣嗎?”
聲音頓了頓,聲線瞬間黑化,接著說道,“違(ちが)うよ?!保ú挪皇牵。?/p>
那聲音里……滿是憤恨與不甘啊。
“櫻花的花期算不得長呢,只有短短的半個月,但是,即使是曇花一現,但是只要被銘記,不也是有存在的意義嗎?”
“東西被抹掉了,但是并不代表它原本不存在哦,所以,將記憶刪除的人們,真是可笑!”
“是因為逃避雖可恥但有用嗎?”女孩冷笑著,咯咯的聲音有點瘆人。
“那么說來,我也是可笑的啦?!甭曇纛D了頓,“我沒有資格嘲笑……”
啦啦啦,啦啦啦,為什么悲傷有時候會歡快的像一首歌?
“你……能告訴我嗎?這是為什么?”又切換成那種咄咄逼人的語氣。
黑暗里聚光燈忽然打了下來,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那么一字一頓地認真說著:“是你干的吧!”
女孩的目光很尖利,好像能夠剜出人心中藏著的東西。
男孩看不到女孩,只是那銳利的目光下意識地想要讓他躲避。
“為什么……會這樣……?”
是啊,多少年前,他也是聽過這個聲音的。
現實和過往重疊在一起,時間的概念被抹去,這里的一切都在快速流逝著,但無一不是永恒的。
是啊,熟悉的身影,白色的連衣裙,多少年前,也是這么一個身影在黑暗中那么默默地注視過我的,還有那始終沒能握住的手,仿佛握住了……就能……看到光亮。
但是不能去握吧,因為想要某個愿望達成,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最簡單的道理啊,他還是懂的。
現實里,十字路口的另一邊,女孩撐著一把藍色帆布的雨傘,右手無意識地轉動著傘柄,水珠飛濺出去,奇怪的,又是那讓人討厭的……滴滴答答的聲音。
啪啪嗒嗒,啪啪嗒嗒……
他的瞳孔里迸射出火星來,像是黑暗中的蛾子找到了可以撲上去的火光。
女孩從容不迫地走著,蓮步輕移,好像這凄風冷雨并不干她什么事。
她應該忘記了吧,真好啊。
我可以……作為一個陌生人和她……重新認識一下嗎?
真好笑和諷刺??!
她還是當年的她嗎?
人格儲存在過往的記憶里,這么說的話……她早已經死了吧。
可是……
男孩不自覺的,腳步往前竄了又竄。
不知從哪冒出的一輛卡車橫沖直撞過來,阻擋住了男孩下意識間的步伐,男孩愈發焦灼了,一秒一秒地在心里計數著時間。
到底該不該過去?
該嗎?
不該嗎?!
男孩躊躇著,彷徨著,不似多年前的堅定。
時間仿佛停亙在這短短一瞬,稀稀落落的雨絲也剎住了向下墜落的步伐,卡車輪胎劇烈地摩擦著地面,被碾壓的水面皺著一張苦逼的臉。
男孩仰頭望去,伸手抬足間都會觸到的那種冰涼的觸感,毫無疑問,和在那個屋子里的感覺一模一樣,如針扎般的感覺,一點又一點地噬咬進他的皮膚里,愈發深切。
只有女孩仿佛不受影響一樣,仍然邁著堅定的步伐,漸漸消失在白皚皚的水霧中。
男孩焦急地想要發出聲來,動了動嗓子,才察覺到自己竟然像是啞了一樣。
有些相遇和再見,就是這么的陰差陽錯,以及……命中注定。
時間恢復了正常的流動,卡車飛快地駛過,一團的炸開的水花在他的身上找到了歸宿。
世界重歸寂靜,白茫茫的天地,烏云愈發厚重了。
果然有些東西……是要消散在記憶深處的,作為人體的自保機制。
人類的大腦,儲存的東西太多,需要對某些部分,進行格式化。
該死,這是哪個瘋子提出的理論!
他有些失望了,下意識地裹了裹周邊愈發濃重的水霧,無聲地癱坐在地上,閉上了無助的雙眼。
世界,再次變成黑夜。
原來黑夜也只不過是造物主怠倦的眼皮合上了,所以我們看不到了,白色的光亮。
灰暗的屋子里,滴滴答答的水珠一如既往的準時滴落在男孩前額上,男孩眼睛死死地盯住懸在高空的那一滴,等待著那永無止境的循環。
說不明白,噩夢般的輪回后,男孩心里竟然開始有了一絲絲的期待。
就像斯德哥爾摩癥候群里的受害者對犯人謎一般的好感。
“喂,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喂……”
“うっとうしい”(真煩人!)
“是……你……吧,哈?”
“櫻花不會再開了?!甭曇舻【肓讼氯?,“你沒必要說實話的,有時候啊,沉浸在幻想里,去逃避,也不是很壞啊。”
啪……嗒……
像是刻意拉長了尾音。
冰冷的聲音響起的瞬間,男孩忽然發現視線中追尋的獵物消失了,隨即,只有啪嗒一聲,一聲又一聲,響徹在這間屋子里。
奇怪,并沒有那,冰冷的針扎的,觸感呢。
是她嗎?
果然是這樣啊。
他忽然感覺到了莫大的溫暖,處在緊張不安中的情緒一掃而光,神經里緊繃的那根線也松了下來,他無比信任著和她相關的什么,昏昏沉沉地睡去。
良久,有啜吸著水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像是小老鼠偷食的咕咕聲。
而這時,滿是積水的鏡面上,倒影中的一個男孩,忽然沒來由地,熱淚盈眶。
啪嗒啪嗒。
原來痛苦的過往里不僅僅只是苦痛,其中還摻雜著,絕境里互相攙扶的溫暖。
所以,了解了這般,還要逃避著過往的回憶嗎?
回憶是,時過經年之后,最溫暖的東西。
那些悲痛的過往里,總會有希望的光芒迸射出來,宛若天使,熠熠生輝。
雨好像停了,可水霧還在擴散。
并沒有水滴落下了,可是男孩身體下的積水里,卻還在一點一滴地漾起波紋。
是淚水呢,匯集在歷史長河中的。
倒影里同樣癱坐的男孩慢慢站了起來,敞開腳丫,在水乳交融的街道上奔跑著,
啪啪嗒嗒。
水花濺起,要是有陽光的話,就能看見彩虹吧。
應該會……很漂亮吧。
但是,就算看不到,已經無關緊要了。
呀,呼……看到了,嘻嘻,是那個熟悉的背影呢。
“よかった”(太好了?。?/p>
女孩意識中的第二天。
一切好像都不曾發生過。
世界并不是最初介紹的那樣,你聽,窗外,有嘰嘰喳喳的鳥鳴,也有人們的歡聲笑語,女孩挑了挑眉頭,開心地揚起嘴角。
這是四月。
窗外櫻花爛漫,美好的就如同女孩嘴角揚起嘴角時內心升起的那抹柔軟。
遺忘有時候也是挺好的啊,至少能夠讓人們充滿希望地生存下去。
“媽媽?!?/p>
外面走動的中年婦女好像沒有聽到一樣,自顧自地忙著。
“歐卡桑?!?/p>
“媽媽?”
女孩佯裝生氣地鼓起了嘴角,氣鼓鼓地翻身起床,“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呢,有漆黑的屋子,有暴雨的街道,對了對了,還有一個倔強的……”
她忽然不說話了,呆呆地望向窗外。
突然間的喧鬧讓她有點不適應。
“昨天,是暴雨吧,不會記錯的,日有所見夜有所夢嘛!”
“哈?難不成我還沒有睡醒?”女孩隨即把右手和臉蛋來了個親密接觸。
啊啊啊……火辣辣的生疼。
“不是做夢啊?!?/p>
中年婦女還是自顧自地打開了電視,電視里的播音員一本正經地播報著天氣。
“繼昨天陰沉的天氣,我市明后兩日將迎來大暴雨,請……”
“另外,我市期待度最高的櫻花季,今年恐怕是沒有了……”
櫻花季,櫻花祭。
女孩忽的睜大了瞳孔,顫抖著再次說出:“騙人的……吧?!?/p>
沒來由的,淚珠卻在女孩的眼眶里打著轉,像是戳到了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莫名的既視感呢。
“什么事都不可以哭,除非哭可以解決問題。”
她抬起來頭,四處張望著,隱隱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隔著時空這條大河向她揮著手,可是她卻早已看不清那邊是什么。
不行,想不起來啊,又是這種……眩暈的感覺。
是在阻止著什么嗎?
是啊,櫻花不會再開了,窗外哪里有盛開的櫻花啊。
對啊,剛才的,只不過是我的主觀意愿。
除非大家都認為櫻花會開,美好的心愿匯集在一起,也并非沒有可能……
中二!
女孩在心里嘲諷著自己剛才的想法。
可她冥冥之中感覺到,有很珍貴的東西,掉進了茫茫的大海,她……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穿上拖鞋,踱出屋子,雙手扶著門框,怯生生地喊了句:“媽媽?”
中年婦女緩緩回過頭來,陌生地望著女孩,仿佛這是她們的初次相見。
緩緩地,女孩的媽媽機械般的把頭回轉過去,果然呢,她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女兒!
這世界上,有什么是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嗎?
當親情可以放下的時候,什么都能夠放下吧。
記憶里不存在的,到頭來果然是消失了。
鏡頭轉到屋外,巨大的熒光屏上,滾動著這么一行話:
“怎么才能沒有痛苦?”
“逝去。”
“那這樣的話,會有別人痛苦的……吧?!?/p>
“不是喲,他們會……忘的?!?/p>
它那么突兀地想要展現著什么,可是一如既往的,沒有人會去留意,真像是莫大的諷刺。
旁白:
世界重復著相似的輪回,滅世的舞蹈還在繼續。
有些故事已經落幕,可是有些故事又已經開始。
像齒輪嚙合著一樣,事情一旦發生,結局就已經注定。
命運?
嗯吶。
但是,不管怎樣,還是要執著地去相信,存在過的事情就一定會有痕跡!
“風兒刮不走的?!逼v的淡淡的男聲,從天際傳來。
(PS:有所借鑒其他作品吧算是,主要是98年那部意識流神作《lain玲音》中主題的影響,遂有了這一篇可能只算是有畫面的故事。)
May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