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覺得爸爸是一個英雄,頂天立地。只要有爸爸在,家里就不會出什么事,家就是溫暖的。
其實爸爸在沒有我之前,不是這樣的。
爸爸小時候就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壞學生,也并不是他底子壞,是恰好身邊有一群壞學生,跟他們玩特別好玩。他們會做陀螺,會做bb槍(這些東西爸爸無一例外的做給了我,還教會我怎么做,謝謝爸爸),也喜歡打架,打群架,講江湖義氣。
爸爸的成績也就是墊底,但他是壞學生里的成績最好的那個,因為爸爸的理科特別好,數學物理化學,都是班里的尖子。語文和英語什么都不會,abc念不全,他的拼音也是在有了智能機以后打字打多了才學會的。
奶奶走的早,爺爺也經常出差外地工作。爸爸在家說一不二,姑姑也是聽他使喚的。所以性格特別獨立,始終是能解決一切問題的樣子。他會種菜,會養雞,會養狗,會撈魚……那個年代,能找到吃的活爸爸全都會,對比媽媽家看糧票規劃這個月的口糧的生活,要好一些。最起碼,自己會付出勞動,也有收獲(這件事每次提起,爸爸都要數落媽媽一番)。當然,日子是相當艱苦的。
本來能考上的高中沒考上,爸爸就出來工作了。記得爸爸提起,拼音只要對一題,他就能上高中了,所以讓我好好讀書,還好,我沒辜負爸爸期待,讀的還不賴(比他強多了,哈哈)。
因為爸爸跟爺爺是在一個民工團的,大家關系有點像一個村子一樣,子承父業,大家相互認識,誰是誰的兒子,誰是誰的老子,都知道。爸爸說,那時候他就一門心思想,不能給爺爺丟臉,雖然爺爺的磚瓦匠,磚頭都磊不直(爸爸原話)。
17歲,爸爸坐上去葫蘆島的火車,一待就是十年。葫蘆島當年是亞洲出名的污染城市,有日本留下來的工廠,他們的工程,是擴建鋅廠,換現在的話說,他們就是一群農民工,是國企的農民工。條件非常艱苦(媽媽也在那里干了10年,我想有機會,也要去一次葫蘆島看一眼,看爸爸媽媽的青春歲月)。
爸爸腦子很聰明,而且理科學得好,隨著工作深入,爸爸發現他的師傅工作方法特別落后,他自己鉆研出很多好用的工具和測量方法,讓工作效率成倍增長。他也成為了隊長身邊的大紅人,在那屆年輕人里,數一數二的尖子(聽他說當時很多女孩兒喜歡爸爸,但從來沒聽過他說名字,不知道他是不是吹牛哈哈)。
當然,爸爸也付出了很多。有一次他在對接鋼板,吊機吊起鋼板的時候,錯位了,鋼板直接把爸爸的大臂夾進去,當時候骨頭斷了,手指頭也廢了一個。隊長二話沒說,馬上開著他的奔馳帶爸爸去錦西的軍區醫院看病,把手搶救了回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后來爸爸提到這個事情,覺得跟這個隊長是有知遇之恩,平時自己努力的工作,隊長也重視自己,上下級的關系也是互利互惠的。
讀到這兒,爸爸不是一個壞人,就是有點兒野。
要說爸爸一個特點,千萬,千萬,不要欺負爸爸的家人。
說這個之前,先講一下姑姑。姑姑性格很惰性,她懶懶散散的,跟爸爸一期到了葫蘆島,姑姑的隊長覺得姑姑做事不好,罵了她。姑姑跟爸爸說了這事兒。爸爸來氣了,恰好姑姑的隊長的老婆,在爸爸的隊里。當時候爸爸已經是隊里的二把手,他職務之便,整得別人老婆很慘,完全沒道理的刁難別人。還有,他發現有人說媽媽,他拿著磚頭就往別人腦袋敲……
他打架從來不留后路,往死里打,過年回去,時不時還能聽到叔叔們說起爸爸的“豐功偉績”。
這就是我的老爸,是我沒出生的時候的爸爸。
92年冬天,我出生了,在廣東韶關。爸爸說,葫蘆島臟,人素質不高,我不應該在那里長大。于是爸爸把媽媽和自己搞到回了韶關(以前跳槽的說法基本沒有,這事發生算是要極大的勇氣的)。爸爸搬家的那天,全隊的人都來送爸爸和媽媽,除了隊長。過了好多年,爸爸去探望老隊長(那時候他已經退休了),隊長說那時候是很生氣,覺得爸爸背叛了他。
而后,又來到了佛山,也就是我2歲的時候。也是媽媽跟我說的,來的原因,是我,想給我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后來的日子也應驗了爸爸的判斷,我這邊的發展比爸爸的朋友們的兒子讀書會更好,我不是調皮搗蛋的,成為了爸爸想要的樣子的我。
然而,爸爸的職業生涯,出現了斷崖一樣的跌落。爸爸有出色的手藝,但是賺錢的能力沒跟的上爸爸的那些葫蘆島的朋友們。
爸爸跟我和媽媽說,不后悔,人的幸福有很多,他們雖然有很多錢,但是他們有脂肪肝,老喝酒,老不著家。爸爸能天天看著我們,能陪我長大,看著我成為他想要的樣子,自己沒啥病痛,生活平淡的,也不餓肚子,知足了。
現在的爸爸,就是個固執的小老頭子,跟他說啥他都不聽,就喜歡按著自己這套來。雖然遇到了電腦的東西一些新鮮的新聞,會跟我商量一下,但其實他自己本身就有了想法,遇到分歧了,還是講不聽,特別犟,經常跟媽媽吵,媽媽說他這個,他能找到一萬個理由反擊回去。每次都以媽媽的沉默告終。
我依然喜歡這個爸爸,從我出生,到現在,一直喜歡,小時候是我的馬,長大了是我的教練,是老師,現在,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英雄。
時至今日,我明白爸爸為什么是一個男人,為什么是家里的頂梁柱,是我的英雄。為什么我是不成熟,沒看到未來。
婧婧,爸爸的前半生跟你有點像(他也是單親家庭,我不是想刺激你的意思),爸爸身上的果敢和固執,說一不二的態度,愛自己的家人。我想我能看得懂你,我想我也能知道你要什么,我想我還有機會,成為你心中的那個英雄。只希望你給我點時間,不會很長,我會瘋狂成長,變成我想要的樣子,變成我爸爸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