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個女孩愛我如生命,后來,她去了離我16753公里的地方,不知道此生還能否再相見。
她愛我十年,那我還她十年,可好?
01
夏漾走了,程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手中的杯子滑落到地板上,透明玻璃杯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摔得碎片四濺。白開水澆濕了拖鞋,溫溫的,就像那個已經離開的人這些年默默給予自己的關懷,溫潤如水,潤物無聲。
可是到底,還是弄丟了她,她連最后告別的機會都不給他。
正在熱烈交談的人群聽到這邊的響聲全部張望過來,一時寂靜無聲。
許曉娟連忙跑過來,看著呆楞的程木連聲問怎么了。
沒什么,嫂子,他手滑了。坐在沙發上的丁林生笑著回答。
程木默不作聲,蹲下低頭收拾碎玻璃,掩飾自己的狼狽和失落。
今天一幫熟悉的朋友聚會,丁林生挑這個時間告訴程木,他承認自己是故意的,憑什么夏漾那么傷心,他們倒這么快活,他不痛快。
有些碎玻璃扎破了程木裸露在拖鞋之外的皮膚,滲出血珠,他置若罔聞,依然默默收拾,玻璃扎破了手指,也沒有停頓,仿佛感知不到疼痛。
第一次,第一次他意識到要永遠失去一個人了。那個伴隨自己十年的人,悄無聲息地走了,心里空落落的,難受。
丁林生看著程木,無辜地笑著,卻開口問許曉娟,嫂子,你跟夏漾是大學室友,知道她有個喜歡了十年的人吧。
程木慘白著臉,抬眼看著許曉娟。正在幫忙程木清理傷口的許曉娟頓了一下,臉刷地一下煞白,哦,是嗎?沒聽說過。
是嗎,那就奇怪了,夏漾藏得挺深哈,她以前跟我說那個人的女朋友曾經在深夜發來她喜歡的男孩熟睡的照片,從女人的角度來講,你覺得這是啥意思?
大概是宣示主權吧。許曉娟應付著,不再說話。
丁林生看著眼前兩個人狼狽的模樣,想起那天在機場哭得痛不欲生的夏漾,依舊不能釋懷。那個傻姑娘,要是知道自己藏了這么多年最深的秘密被揭穿在當事人面前,不知作何感想。
或許,她也不在乎了吧,那天她說的,她要跟過往說再見。
再也不見。
02
程木最近反反復復做著同一個夢,夢里的姑娘嬌小玲瓏,大大的眼睛,嬌俏著鼻子,一頭干凈利落的短發,像個假小子,常年跟一幫小伙子混在一起,打球、溜冰、泡妞、喝酒,跟自己形影不離。
然后,夢里的姑娘長大了,長發飄揚,皮膚白皙,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站在自己面前,孤單又倔強,她說,程木,我走了。
他想拽住她,叫她不要走,可是他怎么也說不出話來,抓不住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遠……
心疼,就像一雙大手一把攥住了心臟,揪著疼,驚醒時一身冷汗。
程木至今也理不清自己對夏漾是何種感情,他一直以為,是好朋友,知己,兄弟,可是為什么會這么疼,疼得他整夜整夜地夢到她。
這種鉆心的疼痛讓他寢食難安、自厭自棄,解脫不得又尋不到出路。
最后一次見面時對夏漾說的話,像一把凌遲的刀,時刻提醒著他的殘忍。
許曉娟是夏漾的室友,剛開始戀愛那會,許是習慣,他們約會時他總是拉上夏漾一起,畢竟從小都是這么過來的。
后來許曉娟希望過二人世界,他也并未放在心上,還是覺得把夏漾一個人丟下不好。現在想想他多蠢,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傷害了兩個人。
再后來,許曉娟和夏漾鬧翻,搬出宿舍和自己在校外同居。
在“要我還是她”的選擇題,程木選了許曉娟,畢竟那是他的愛人不是嗎?
那天約夏漾見面時,她還是向往常一樣,笑嘻嘻的,眉目清晰,似乎不知憂愁為何物。
程木說,夏漾,對不起,我們以后不要見面了吧。曉娟最近心情不太好,等她心情好了我再好好跟她解釋好嗎,畢竟我們是這么多年的好兄弟。
仔細回想,程木能清楚地記得夏漾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她溢滿笑容的臉在瞬間停滯,隨后狀似不在意地給了他一拳,糗他,程木,沒想到你也是個重色親友的家伙。好吧,我這人寬宏大量,不跟你等凡夫俗子斤斤計較,等你哄好她再說吧。對了,我學校還有事,我先走了哈。
此時他才意識到,那個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蕭瑟無比,盡是悲傷和無助。
大概從這一刻開始,她決定要將自己徹底忘記。
03
在程木的記憶里,夏漾沒有哭過,她愛笑,笑起來眉眼彎彎,像一只貓,古靈精怪。
大家都說夏漾很漂亮,可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只是喜歡勾著她的肩膀,問她有沒有帶好吃的,或者問那個姑娘怎么樣。
夏漾每天幫他帶飯,書包里永遠放著他愛吃的零食、水果,夏漾喜歡配合著他沖路過的女孩吹口哨,夏漾還陪他玩魔獸和lol。
他生病的時候,她會取笑他嬌弱,但又給他熬粥,張羅買藥,處處體貼。
他們好到共用彼此的東西,鉛筆、橡皮、筆記本、圍巾、手套……
曾經有人問過他,夏漾那么好,你為什么不喜歡她?
他笑得眼淚都下來了,直說那人是白癡,夏漾是好兄弟,親兄弟,他們是全世界最不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
十年里,他們早已是親人,是兩個家庭里可以隨便住的親人。即使兩家家長也開過玩笑,可是程木從未想過,他們可以在一起。
他喜歡長發飄飄、嫻靜如水的女子,喜歡被人崇拜的感覺。而夏漾哪一樣也不沾,而且她真的太要強,太倔強,似乎從來都不需要他的照顧和保護。
有次一起爬山,他跟許曉娟走在前面,夏漾落后幾步,不小心崴傷了腳,卻一直默不作聲,直到上山之后才發現她整個腳踝都腫起來了,卻依然笑著說自己沒事。
晚上在山腰落宿,許曉娟發燒,他光顧著陪許曉娟,也沒注意到夏漾是如何給受傷的腳踝消腫的。但第二天她又生龍活虎起來。
他以為他會慢慢習慣沒有她的日子,照常上班、戀愛、聚會??墒强偢杏X少了什么,心里似乎缺了一塊,空落落的,仿若丟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刻在骨子里血脈相連的一部分,但這一部分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明明只是少了一個人,其他的都沒有改變,可是他漸漸發現,他再也不能跟別的姑娘在一起,時間過得越長,夏漾在他的記憶里就越清晰,他開始害怕。
最怕關山萬里,從此再無歸人。
04
程木跟許曉娟分手那天問她,你既然知道夏漾喜歡我,為什么不告訴我?問完之后卻又不由地罵自己混蛋。
許曉娟說,程木,這么多年你真的不知道她喜歡你嗎?你是傻子嗎?你自己看不見她還跑來怪我?沒錯,那晚的照片是我發的,那又怎么樣?是你找她要的聯系方式,是你追的我,是你在你們的友誼和我們的愛情之間選擇了愛情,是你給了她最多的傷害。
程木看著許曉娟,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他問丁林生,夏漾去了哪里?
一開始丁林生不答,后來被他問多了才無奈告訴他,洛杉磯,全家移民。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丁林生說,程木,1214.9平方公里,近四千萬人口,找?你要去哪里找?
程木也恨過,恨夏漾愛了他十年卻沒告訴他,恨夏漾的不告而別。
丁林生說,告訴你?從初中、高中到大學,一個姑娘成天跟著你,不是喜歡你人圖什么?對你好,對你掏心掏肺,憑什么?程木,這些年你真的有好好看過她嗎?你知道她有多么迷人嗎?你沒有停止過喜歡別人,一直有女朋友,你讓她拿什么勇氣跟你表白?
他挫敗得一塌糊涂。是啊,他了解自己,如果夏漾不是以這種方式離開,他或許永遠也意識不到她的重要性,恐怕在夏漾表白之后連朋友都做不成。
夏漾離開一年的時候,丁林生送來五本厚厚的筆記本,那是夏漾的日記,每一頁都是關于他。
丁林生說,當初她要燒了,我背著她留了下來,你看看吧,從13歲到23歲,她的十年。
你愛夏漾嗎?丁林生問。
愛。這一次,他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
這么些年,夏漾的愛和關懷,就像天空飄下的雪花,一開始狀似無跡,無處可尋,慢慢的雪越下越大,越積越深,早已在他心里遼源廣闊,覆蓋至深,無處不在。皚皚白雪之下,是待來年春天破土而出的嫩芽。
他開始明白,她離開之后,他生命中丟失的那一部分到底是什么,是對生活所有的愛和期待。
這么多年,他們早已成為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理所當然的存在。
我的女孩,不管你在哪里,都愿你一生平安喜樂。
我會在我們最初相識的地方等你,你愛我十年,我還你十年,可好?若是不夠,那就一輩子。
Ps:應小伙伴之邀,寫了程木的故事。夏漾的獨白見:再見了,我喜歡了十年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