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地下
淚水與面紗從大眼睛的臉上一同掉落,只聽一聲哭喊:哥——!
男子一把揪住大眼睛的頭發,不顧她痛楚的朝門外狠拖。
這當口,派克眼里流著碰疼的淚,手指按著出來的鼻血,堵住了門:放手,你想干嘛?
男子噌的從身后抽出一把砍刀,指著我倆,讓開。
那刀尺長利鋒,我心中害怕,卻硬站著沒動,派克拿出甩棍,針鋒相對。
呼呼——!男子揮舞著砍刀過來,我倆退開,他拽著大眼睛出了門,到了巷里,聞到風聲的人聚在了兩頭。
男子用力一摁,大眼睛跪在了地上,她捂著臉一個勁兒在哭。
男子轉頭看看周圍,然后用刀指著大眼睛怒斥: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你的丑聞已經像瘟疫一樣在四鄰鄉眾間迅速傳播,你居然還敢回來,被人欺負了就應該去死,不死就是有辱家門,現在當著眾人,我要為家族清理門戶。男子持刀就砍。
讓刀下留人見鬼去吧!我倆撲了過去,派克抓住了男子揮刀的手,我揪住他的衣領,提起來用力將之推飛。
男子倒在地上立馬爬起,舉刀砍來。
我擋在大眼睛身前,看著正奔過來的那張因狹隘保守落后陳腐的觀念而扭曲的面孔,他不是陌生人,他居然是鳥人!我都快忘卻了,他又適時出現,無論如何我都躲不過去,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來吧,決一死戰吧。我手握甩棍,沖了上去。
“鳥人”一刀砍下,我反手一擋,接著順腳把他踹倒在地,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當我兔子么!我不是兔子,老子是艾本!艾是我的姓,不是期期艾艾的艾,是艾草的艾,那是種多年生草本或略成半灌木狀植物,植株有濃烈香氣,可入藥,有溫經、去濕、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抗過敏等作用,可是對你一無所用。本是我的名,其意是樹木通過主干向地下奔放的規律,這是在網上搜的,但我父母取之是希望我老實、本分、不發壞,不搗蛋,老老實實做人,清清白白過日子,可這社會不——允——許——!總是逼良為娼,逼人犯賤,逼善為惡,逼好為壞,逼我發瘋——派克抓住了我的手,制止道: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我垂下手臂,全身乏意,唉呀,打架真是費力,難怪泰森會咬耳朵。我看著躺在地上血染全身的男子,他的目光還是那般兇惡,暴力果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再看看旁人,眼里都是憎惡的目光,教化還是任重道遠啊,那些人全向著男子,不過沒人敢上前助拳,非暴力已經深入了人心,我并不欣賞,但是現在對我來說,這是件好事。
我轉身去看大眼睛,她還是等著悲劇的老樣子,正要抬腳過去,就聽身后說道:別走,你以為就這樣完了,你以為就這樣完了么!
還能怎么樣,你還想蹦多歡實,別裝了,你不過就是秋——派克的譏諷戛然而止,他使勁搖著我的手臂。
我轉回身,看見流血的男子猙獰的跪在地上,樣子確實挺瘆人,不過自己打心底竊以為是回光返照,不對,精神的力量是無窮的。
我和派克忙往后退,生怕這哥們兒發了狂,我倆緊握甩棍,堤防這家伙撲上來咬人。
他沒有咬人,而是面朝坑地,手握雙拳,全身縮緊用力,大吼一聲:出來吧——!
瞬息,男子背上裂開大口,有東西從里邊鉆出,眾人大驚,四散而逃,且聽喊道:濕婆來了!
從男子背上出來的濕婆,渾身膚色像是被節日顏料撲得均勻的深藍,身形猶如廟中神像般威猛高大,它甩了甩身上的黏液,蹬掉腳下的臭皮囊,背后伸出一對黑色的大翅膀,撲扇撲扇的飛到了半空,這時從他的腋下又分別長出兩條手臂,雙臂上舉,手中好似變戲法,幻化出兩把武器,右手擒三叉戟,左手握大鈴鐺,它威嚴的俯視著我們,剛才它從娘胎出來還沒長開,現下定睛一瞧,雖然身材走樣,可依舊是過去的面孔,活脫脫大眼睛她哥的升級版,好吧,看在大眼睛的份上,還是不稱呼它了。他的眉心忽然豎著開了條縫,一只眼睛鼓了出來,那只眼睛靈活的熟悉下環境,然后隨另外兩只步調一致的盯住了我們。
濕婆變完身,開口了,看叉!不等話落,手中的戟就嗖的不見,隨即聽到入地的響動,我們扭頭看身后,不遠處一根甩棍被三叉戟緊緊地定在了地上,我與派克對目相看,他手中的家伙沒了。再抬頭看濕婆,他左手的寶貝又呼嘯而至,只見脫手的鈴鐺隨風猛長,越來越大,書跟電視里被這東西傷害過的人海了去,我可不想加入行列,看此時,哥們兒的身旁有兩苗人,總共才有一把甩棍五只空手,怎能跟那腦垂體分泌過剩的鈴鐺對抗,那東西已經表里如一的成長為一口大鐘,根本無需只言片語,我和派克就心意相屬的爭搶撲倒大眼睛,但聽哐當一聲亮響,大鐘便鑿實的扣在了地上,我向下去瞧,三人毫發未傷,自己腳在發麻,且驚出了一身虛汗。二擊不中,濕婆撲扇飛來,我倆拉起大眼睛立即開奔。
前邊說了,派克逃竄可是一匹快馬,他這個速度做邊鋒沒問題,就是不知道帶球如何,如今他腳下無球,上手拉著大眼睛,臉上不是慌張,而是春風拂面,好像一首歌曲里唱的,想帶上你私奔,奔向最遙遠城鎮,想帶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被他拉著的大眼睛,起先跟不上頻率,步伐踉蹌,稍作調整,居然順暢,而派克抓著大眼睛的前臂已滑至手,二人十指緊扣,甩開我半米的距離,雙方步調統一的向前跑去,好像另一首歌里唱的,速度七十邁,心情是自由自在,希望終點是愛琴海,全力奔跑,夢在彼岸;我緊隨二人,目光瞥向后方,濕婆正在提大鐘,大鈴鐺長得太胖,減不回去,濕婆提不動去拔戟,三叉戟插的太緊任他用力撲扇翅膀也無能為力,濕婆自怨自艾的啐口遺棄,他沒有立時追來,而是揮翅提升高度,他是要思考人生!我慢下腳步盤算:沒有東西傍身,他能依靠的就是四條手臂一對翅膀,我們有六條手臂一根棍,就算是兩條棄權,手臂數也持平,但我們的腿比他多,踹也能把他踹胡。
我站住腳,剛想喊住執手相奔的二人,跟他們商量一下付諸現實,用行動來驗證下這個想法能行不行,抬眼卻見濕婆的眉心閃出一道光,轉瞬我的手便是酥麻,有種觸電的感覺,甩棍脫落的同時,一聲啪的大響在耳邊炸開,完全不行!我得快跑。
濕婆一擊得中,來了精神,追著我們啪啪聲不絕于耳,雖然威力十足,不過準心兒有待調整,于是沿途門被破了大洞,樹木折了粗枝,路面有了坑,一輛三蹦子被打翻從里邊爬出血流滿面的人,某只休息的貓渾身的毛炸起倒斃永遠睡了……
濕婆的放電原理是怎樣的不清楚,反正現在他是電力十足,他真是言必出行必果,恪守了自己的諾言,這事兒果然沒完。我后悔對他下了重手,當時跟他較什么勁兒,踹倒了就應該立刻馬上緊奔快逃,而不是跟他耍脾氣,開罪了人,現在人家可是緊咬不放,欲置我們于死地,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唉,還是吃虧在年輕,閱歷少啊。
這會兒沒有后悔藥吃,我們只有逃的份兒,出了巷子,行至路邊出現一條大河,河中漂著大片生活垃圾和污穢物,河邊很多人在沐浴,突然我渾身一顫,中招二字未曾過腦,腳下已然失力,整個人沿著臺階滾落河里。偶是只旱鴨子,小時候玩水傻不拉嘰跳入3米多池中,直接沉底,水壓在我的耳膜中造成古怪聲響,我睜著眼睛看著四周黑暗,幾秒后慢慢浮了上來,從此對游泳撲水之類敬而遠之。此刻我在水中撲騰,心中恐慌,救命??!我嗆著水手撲腳蹬的喊叫。有東西漂近,我趕忙抱住,身體才穩,我便去瞅抱著何物,待看清,急駭然的一把推開,那竟然是個泡發的死人,我又在撲騰,派克于岸邊喊,別叫了,快上來。
我不會游泳,快過來救我!我又嗆了幾口臟的要命的河水。
還沒到深處呢,你瞧!順著派克的指向,附近幾個洗澡的正站在河里看我譏笑。
我踩著河底站起,水才將將過腰,我瞄向岸邊,有個人在蘸著河水用手刷牙,他旁邊的派克沖我招著手,別發呆了,快上來。
他剛喊完,腳下啪的出現一坑,那位刷牙的被驚得掉進河里,我猛地醒過神,側目去找天上的濕婆,此時他身子一低,向我飛來,我急忙撲進水中,等從水里鉆出,我看見他低飛順河掠過,岸上河中的人見到濕婆亂作一團,有裸身逃跑的,還有很多目睹神跡,當即行跪拜禮,仰天大呼:額滴神啊!
神不是來拯救他們的,神是來發號命令的,他揚動四臂,分工協作指揮道:你們去抓那個女的,你們去抓那個小子,你們去抓河里的那個胖子,剩下的跟著我等待命令。
崇信的人得到指示,就像狗見了屎不要命地向我們跑來,跟派克拉過手的大眼睛已經煥然一新,她在臺階上火急火燎地大喊大叫,快上來!岸邊的派克伸長手臂招呼我趕緊上來,河里之前看我的那幾個踢著水沖我來了,我揮了幾下水,那幾位根本不和我玩,臉上全是要把我生擒回去復命的表情,我急忙上了岸,跟派克三兩步跨上臺階,眾位信徒從我們要跑的方向過來,我們便往回返。有幾位狂熱的女性分子張開兩臂堵在了不遠處,快接近了,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對她們動手,大眼睛早已把其中一位扇得在空中轉開圈兒,其余被嚇住,我們趁勢沖破了關卡。折回巷子并不是好去處,在寬闊的大路,只要前方堵的人不多,還能沖破,追的話,一個勁兒跑就夠了,而在巷里,路窄不說,主要是岔口太多,貌似有利,其實更利于那些人的圍追截堵,果然,那些人從很多處追來,我們東躲西藏反而進了一條沒出口的巷子,那些人把巷口堵了個死,前擁后擠的迫近我們,我們靠在了墻上,大眼睛絕望的捂住臉又開哭,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派克裝大丈夫,擋在大眼睛身前,視死如歸道:豁出去了,跟他們拼了,死就死了。
看著那些人未蜂擁沖來,而是步履小心的逼近,我倒是心中略安,暗忖:他們手里沒東西,只是聽從命令把我們捉回去,現在還不至于受到如黑衣人般相同虐待,就算有,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于是我大腳往前一邁,那些人瞅見我動,就停下移動,不敢貿然而上,他們還算存有理性,沒被信仰沖昏頭腦,這是個機會,我想試著開導眾人,告訴盲目的諸位,你們的腦子不是光會吃喝拉撒睡和洗澡就空空無了,要學會思考,分辯是非黑白,莫被別有用心者所利用,為無仇無怨毫不相識的我們浪費時間精力和觸犯法律,生活中還有很多值得你們去做的事情,譬如斗地主、炸金花、搓麻將……別杵著了,趕緊散了吧……我打著腹稿。那些人忽然急了,呼啦猛撲過來,我的手被誰給拉住,接著往后一閃,待我站定,發現自己竟然穿墻而過,進了一處滿目金色的地方,這是哪里?我抬眼看見壁上刻著三個字:孤獨園。我怎么會到這里?帶著疑問我撇頭瞧見大眼睛,她睜著大眼在好奇張望,園子很大,沒什么東西,一角的墻邊有棵小樹,樹上掛個金牌,上書:孤獨樹。再瞧派克,他正蹲在地上別有用心地摸摸金磚,又敲了敲,然后興奮道:這是金子!隨即用手白費力氣的使勁兒往出摳。
啪的一聲響,光滑平坦的金磚上冒起一縷青煙,派克被嚇得跌坐在地,我抬頭看見懸于空中的濕婆,他可真是陰魂不散。
再次相見濕婆招呼也不打就是俯沖,園里沒門,無處可逃,我下意識的抱住頭,就見地上出現巨大的陰影,無事發生我便抬起腦袋瞅見濕婆定住了身,冷峻的臉上,三只眼盯著什么,我順著去瞧。嚯,上空悄然出現一座特大的旋轉蓮花,有個龐大的身軀正盤腿坐在上面,他全身金色,眼睛微開,一頭疙瘩,左手反掌搭在膝部,右掌豎起靠近胸前。就聽他張開肥厚的大嘴對濕婆道:這是本座的地盤,你趕緊給我出去。他的嗓門好大,估計方圓百里都能聽到。
濕婆滿不在乎道:文尼,你少給我擺譜,咱倆向來井水不犯,你干嘛施手幫他們?
文尼開口道:普渡眾生是我的興趣,見死不救不是我的習慣。
濕婆生氣地說:那你就是想與我為敵了。
文尼慢條斯理道:來啊,誰怕誰。
我電!濕婆射出一道光,頃刻文尼周身現出透明光罩,就見光罩上出現一個波紋,暈了幾下隨即消失。濕婆又連發幾道電光,不過是在文尼的屏障上多出幾個波紋。
濕婆打不透光罩,遂改變策略,嗖的急遽飛向大眼睛,咦!大眼睛不見了,濕婆擺頭尋覓。別找了,她已被我隱藏。文尼笑道。
濕婆旋即飛向派克,派克也不見了,接著是我,轉瞬我發現自己仍在原地,派克正站在他面前扮鬼臉,濕婆瞪著三只眼就是看不見摸不著愣是感覺不到,真神奇。
濕婆找不見下手對象,在垂頭喪氣。文尼高高在上道:其實他們都近在眼前,只是你看不到,因為你的心很浮躁,勸你放下仇恨,來跟我混。
啪的一聲,濕婆出其不意地將孤獨樹連腰打斷,文尼怔住,濕婆拍手大笑,喔,你最愛的樹死嘍,我看你怎么辦。
看掌!文尼猶如響雷的大吼一聲,右手傾天而下,整個世界頓時黑暗,避無可避,濕婆四手叉腰,凜然而立,就聽歘的一聲,手被穿透了,哇——!疼得文尼從蓮花臺上翻身跌下。
濕婆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不嘚瑟了吧,天天坐著不動,還是不淡定。
跌落在地的文尼,惱羞成怒的抓起斷樹,趁著濕婆兀自得意,猛的一棒揮擊,我去!
哇——你給我等著!濕婆成了天空中轉瞬即逝的一顆星。
文尼把斷樹重新插回干上,孤獨樹竟無縫相連起死回生。隨后他愈合的手掌一揮,我們重新現身,派克甘拜匣鑭道:你是我此生見過的最厲害的人,真是屌爆了。
聽到贊揚,文尼沒點頭說謝謝也無擺手謙虛,只是昂起頭眼睛摸不準是睜著還是閉著或者半開半合的微微一笑。
蓮花臺自動落下,文尼爬上去,復歸原樣道:相遇是緣,今天打飛對頭,本座心情甚好,可以滿足你們一個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