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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七年七月十三日,唐學農牢記著這一天,并把它寫進了日記。因為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憑自己的勞動付出外出掙錢。
農村每到這個季節,是一年中最為忙碌也是最為艱辛的日子。在最熱最難熬的時候,每天必須頂著烈日早出晚歸,忙著收割早稻插種晚稻,要趕季節搶收搶種,因此農村人稱其“雙搶”。古人云:“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正是指這個季節。
雞叫頭遍,學農媽就起床了,她必須為全家人早早準備好早飯和午飯。今早她還要為學農準備些帶出門的干糧。她打開壇蓋看了看,還有幾碗面粉,小心舀出一碗,匆匆忙忙和面去了。
父親唐景春也跟著起來了,拿了把鋤頭對學農媽說聲“我去瓜地里看看”走出了家門。
灶堂內的爐火燒得旺旺,趁著水沒燒開的間隙,學農媽拿起一件衣服湊著爐火仔細地縫補了起來。爐火映照著這張飽經風霜而又慈祥安寧的臉,雖然才五十出頭,卻已是層層皺紋。
學農被他們的響動吵醒。由于要出門割稻掙錢,他心里既興奮又有點惶恐,覺也睡得不那么踏實,所以一有動靜他也就醒了,索性下了床。
“媽,我來給你燒火吧”。學農媽聽見聲音,冷不丁嚇了一跳。“這孩子也沒點聲響嚇死我了,離天亮還早著呢,你上床再睡會去,媽會叫你”。學農媽揮著手要學農回去休息。
“我已經醒了睡不去了,還是我來幫你燒火吧”。學農扶起母親,往灶堂內添了把柴禾。“傻孩子”學農媽慈愛地摸了把小兒子的頭發,臉上卻漾滿了笑意。
“媽,別吵醒我哥,讓他多睡會”看著懂事的兒子,學農媽既開心又心酸。雖然生活十分清貧,但她早已習慣了,作為母親她只求兒女們健康聽話,一家人和和睦睦生活。如果能天天吃上個飽飯,讓孩子們穿上不帶補丁的衣服,再為他們娶房好媳婦,那就是最理想最幸福的生活了。
望著學農的臉,她怔怔地有些走神,直到針線戳到了手指才回過神來。哎,不知那樣的生活這輩子能否實現,她悠悠地嘆了口氣。
“你第一天出門打工自己小心點,能割多少是多少,別逞強啊,你還在長身體呢”學農媽千叮萬囑。“媽,我知道,你別擔心啊,我都這么大了能照顧好自己”。學農安慰著母親。
紅星農場是一家縣屬國營單位,擁有大片土地,但正式職工卻不多。每年雙搶季節都要雇傭人來幫著搶收搶種。現在農忙季節,生產隊也缺少勞動力,不讓男勞力外出打工,因此來打工的一般以婦女和放暑假的貧困家庭學生為主。
向陽村離農場并不很遠,天才微微亮,唐學農帶著母親給他準備的咸菜餅,拎著一壺水匆匆向農場走來。
農場門前此時已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早早趕來,想趁著早晨涼爽多割點稻,中午最熱時好在樹蔭下休息片刻。
場長忙著指揮職工帶上這些人分頭去往田間。學農被職工領到一丘大田,“這丘田有二畝五,你二天內必須割完,行不行,不行換別人”。那人說完瞅了下他單薄的身體,似乎對他能否割完有所懷疑。“行,保證割完”。看著諾大的一丘稻田,學農心里也有點打鼓,但他好勝的性格又不想讓人看扁,硬著頭皮承諾下來,看來這錢還真不是那么好賺。
一個上午,學農埋著頭拚命地割,他不敢直起身來看看割掉了多少,他深怕自己才割完大田的一角,那樣的話會動搖他的信心。汗水早已將他的上衣濕透,他不時拿衣袖擦一把臉上的汗水,這該死的天氣,實在是太悶熱了。
晌午時分,大家陸陸續續找個蔭涼樹下吃起了自帶的午飯,學農還想多割一會。
此時樹蔭下人群一陣騷亂,只聽有人喊“快看啊,誰家漂亮小媳婦送飯來了”。“哈哈哈”人群爆出一陣笑聲。
唐學農聞聲抬起頭朝路上看去,這一看不打緊,羞得他真想在地里挖個洞鉆進去。原來大家口里的小媳婦竟然是陳麗倩。
只見她頭上包裹著一條毛巾,手里提個小竹籃,里面應該放著飯菜,正站在路邊朝人群中左顧右盼,那模樣還真像回娘家的小媳婦。有幾個認識麗倩的本村人輕聲議論著“書記家的撮囡來給誰送飯呢”。
陳麗倩觀望了一會,人群中沒有唐學農的身影,心中有點焦慮,聽婦女們嘰嘰喳喳臉上又有些掛不住,一張臉紅紅的。難道學農沒有來?早上碰到愛花嬸明明說他來割稻了呀。她想喊學農名字,張了張嘴,不好意思喊出口,怕引來大伙哄笑。
有位胖嬸大概猜出她想找誰,對著學農這邊努了努嘴。麗倩這才看到田里還有個人在割稻,該死的家伙也不知道招呼聲,她心里埋怨著,腳卻急急忙忙向學農那邊走去。
“學農,快來吃飯了”陳麗倩一到田頭急忙招呼學農。唐學農紅著張臉瞪了麗倩一眼。“我帶了飯了,誰讓你來的”。麗倩聽他這樣說,心里有些委屈。“我好心給你送飯,你不吃拉倒,我拿來倒掉”。說完故意將筒蓋碰得叮當響。
唐學農聽她這么一說心中一驚,手中的鐮刀不小心割到了手指。“哎唷”,“怎么了,怎么了”陳麗倩聽學農一聲哎唷,不知學農怎樣了,小臉嚇得煞白,放下籃子急忙向學農奔去。
學農的手割開了條口子鮮血直流,麗倩急忙從兜里掏出手絹幫他包了起來。口里說著“快去場部醫療室包扎一下,消消毒打打針”。并望著學農的臉輕聲地問“疼不疼啊”。
唐學農看麗倩一臉關切,也不好意思再責怪她。“你快去樹下坐會,我沒事一點小傷不礙事”。“不行,一定要去消毒,不然傷口會發炎”。麗倩執意要學農去醫療室。
“你別管,我自己會消毒”“你還帶了消毒藥品”陳麗倩好奇地望著學農。學農沒有搭理她,只是吩咐了句“你別跟過來啊”。然后就大步向田的另一端走去,那邊有丘田比這邊低了許多。
農村勞動收割稻谷常免不了會割傷手,男人通常做法是用尿液沖洗傷口算作消毒,學農看到過,因此他嘗試也這樣去做。
下了田埂見四下無人,解開手帕,用尿液沖刷著傷口,“喔,嗞”學農咧開了嘴,尿液沖刷傷口有股鉆心的疼。
“呀”不知什么時候陳麗倩好奇心作怪,遠遠地看到了。原來是如此消毒法,不禁脫口喊了一聲,害羞地跑了回去。嚇得學農尿意全無,臉紅得似雞冠,他急里忙慌跑到水渠邊用清水洗了起來……
未完待續(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