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誤入紅塵皆是錯,恩怨難捉摸,三千因果誰說破,愁思付錦瑟。
狼煙起,江山奪,美人策,生靈歿。
水月鏡花總難得,自空懷寂寞,機關算盡終身誤,徒一曲離歌。
秋風過,城蕭索,蒹葭側,棄山河。
四王叛亂,雍朝一夕傾塌。自此,分天下九州為四國一州,河清海晏之下盡是洶涌暗潮。
他背負萬千,隱忍多年,只手翻弄風云。看遍千山,卻只愿為那一裊深紫沉淪。
她身世成謎,多疑難測,肆意瀟灑,卻始終心系那一襲白衣。
“若我是景帝,你可愿做我的千漪?可愿將你的一切交付于我?”
“可是現在是你招惹了我,對我來說,是幸還是不幸呢?”
珍瓏一局,掌乾坤之勢。四國烽煙,亂如畫江山。
覆雨翻云,惑虛實真假。新詞譜就,唱風清月明。
第一卷:山雨欲來
第一章:沙場余暉
巨峰谷內,濃重的血腥味經久不散,西風嗚咽著沙場悲歌。
橫尸戰(zhàn)場的是敵是友已無跡可辨,雖然生前拼死廝殺,但死后都逃不過黃土一抔的共同命運。
利益、貪婪、爭奪,有多少生命被碾壓,又有多少冤魂飄零。草席覆體,馬革裹尸,生前一切同破碎的肢體一樣化作塵埃,從此以后,與世間萬物再無羈絆。
這就是戰(zhàn)爭。
這不是齊承軒經歷的第一場戰(zhàn)役,但其慘烈卻還是超越了他的想象。就在半個時辰前,耗時不足一個月的“巨峰谷”戰(zhàn)役鳴金收兵。雖然離國出征的軍隊付出慘痛的代價,不過所幸最終戰(zhàn)勝了江國,而江國,短時間內恐怕不能恢復到戰(zhàn)前的狀態(tài)了。
不遠處的一名士卒踩過地上的尸體,面無表情地向前走著。
齊承軒不覺重重的嘆息一聲,所謂“兩國交戰(zhàn)”,不過就是君王爭權,士卒犧牲,廟堂上朝野群臣象征性地唇槍舌劍一番,必然免不了百姓的生靈涂炭。想到高坐于朝堂的那一位……
“唉……”齊承軒輕輕搖了搖頭,不禁想到了另一個人。
“若沒有云相,離國怕早已像南蜀一樣被其他國家收入囊中了吧。”
一個多月前,離國邊疆守軍來報:江國聚結五萬大軍東進,意圖攻取溝通離、江兩國的門戶——圖城。僅僅三天后,圖城失守。主戰(zhàn)派與主和派一如既往地針鋒相對,年輕的兆帝軟弱無為,猶豫不決,只得將此事交予丞相云祁處理。云相親點青年將領齊承軒擔任主將。齊承軒從軍只有數年,出身寒門,憑借著自己的勇氣與才干,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卒一步步晉升為年輕的副將。然而由于他從未擔任過主將,云相的決定遭到了許多人的質疑,名將婁振江甚至不惜登門拜訪,但依然未改云相的初衷。一時之間,在主和派的挑撥和老將的質疑下,齊承軒在離國主將中幾乎成為眾矢之的。帶兵出征在即,竟沒有軍師愿意隨軍為他出謀劃策。無奈之下,齊承軒只得求助于他命中的貴人——云相。
云相淡淡的一笑,叫來了蘇漓,只吩咐一句“把連汐借給他吧”,然后便讓蘇漓帶他離開了……
“將軍。”
齊承軒的思緒被一個副將打斷了,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轉過身來問道:
“何事?”
“戰(zhàn)場已經整理完畢,是否要回營?”
“嗯。”
“可是,將軍……”副將意外地攔住了他,齊承軒不得不停住腳步,微微側過頭看向這個副將,他記得大軍剛剛開拔時將士們對他的態(tài)度,這個副將似乎曾因不服主將的決議而公開與他發(fā)生過爭執(zhí),而今恭敬的態(tài)度全然不似當日傲慢的神情。
“還有什么問題?”
“將軍在這里不對我們說些什么嗎?”
齊承軒忽然想起,每次出征勝利之后,主將都會在戰(zhàn)場上對生存者講一番關于“家國”與“英雄”的話來“犒賞”他們被戰(zhàn)爭與殺戮殘忍地踐踏過的心靈。從前做士卒的時候,他很痛恨這個過程,因為主將口中的“英雄”從來都不屬于他們這些生存者,所謂的榮譽永遠都不會給予他們。戰(zhàn)爭留給士卒的只有傷痛。
齊承軒看著眼前的副將,低聲問:
? ? ? ?“還有多少人?”
副將怔了一下,躬身回答:“大概不到兩千。”頓了頓,再問了一次,“將軍,現在要集合將士嗎?”
“不必。”齊承軒深吸一口氣,“我沒有什么想說的,告訴將士們,好好休整。”臨走時,他輕拍了副將的肩膀,對他說了一句“還好,后天我?guī)銈兓丶摇薄?/p>
副將猛地抬起頭,深深地看進齊承軒的眼眸,那雙眼中的真誠與理解讓他不禁眼眶一熱,忽然又記起此身所在之處,低下頭強忍住淚水,哽咽著應了一聲:
“是!”
主將帳中,一個深紫廣袖長裙的女子背對帳簾站立,齊承軒輕挑帳簾,望著前方修長曼妙的身姿,回想起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那一日蘇漓帶著他離開相府,微微揚唇道:“你倒是好運氣。”
“蘇公子何出此言?”
“他居然舍得把連汐借給你,你說呢?”
齊承軒疑惑地皺起眉,心道:也不知這連汐是何人,聽蘇漓的語氣,云相似乎對他賞識有加,難道……
“你想多了。”蘇漓輕搖折扇,搖頭笑道:“我不是帶你去思謀閣,再說去那里也不會找到連汐的。”
齊承軒微怔,苦笑:“蘇公子果然有玲瓏之心,在下一句話也未說,公子卻已猜到了在下心之所想。”
“呵呵,你倒是會說話,不過,這玲瓏之心么……”蘇漓突然停住腳步,合起折扇,遙指前方,“到了。”
細雨成霧,街上行人甚少,不遠處,一座簡易的茶樓在蒼茫的煙色時隱時現。齊承軒隨蘇漓行至茶樓前,才看清茶樓的名字——普心茶坊。
適逢陰雨天氣,坊中光線昏暗,隱隱飄蕩著一縷緲縵的茶香。正中央置一座五扇座屏,插屏上繪有云海重山。一人隱于屏風之后,只能依稀看到其模糊的身影,隨著注水沖茶聲音和著似有似無的琴音傳來,四周茶香氤氳,一片白霧隨茶香四溢散開。齊承軒只覺自己的心靜了下來,全然忘記此身何處了。
“定心。”溫潤的聲音在齊承軒耳邊響起,他轉頭看到蘇漓唇角輕揚,注視著屏風。四周茶客或低頭沉思,或低語交談。俄而,從屏風后走出一個青衣小童,端著茶盤行至他們案前,將茶壺放于桌案上,脆聲道:“今日賭茶的勝者已出,恭喜公子”。茶客紛紛離座而去。蘇漓執(zhí)壺為齊承軒倒茶,而齊承軒仍然處于疑惑之中,未有任何動作,只覺得茶坊中彌漫著怪異的氣氛,可是內心卻異常的平靜。
“既然來了茶坊,豈有不品茗之理呢?”慵懶的聲調,輕柔的笑語,就像是縈繞于耳邊情人的呢喃,齊承軒不禁心弦一動,抬眼間,一只纖美如玉的手執(zhí)起茶盅遞了過來,“何況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定心’呢。”
? ? ?齊承軒沿著深紫色的衣袖抬頭,剎那間只覺萬千紫蓮綻放,光輝搖曳,那人明明就站在眼前,卻又似隔著千山萬水,看不清眉目,耳聞的是窗外細雨,眼見的卻只有重重云煙。
“呵呵,如果此刻我要殺你,真的是易如反掌,將軍說是與不是?”那人唇畔笑容一展,依舊是那音那調,可說出的話卻如此無情。
齊承軒不禁駭然,他承認剛才那一瞬他的確喪失了他的防備意識,如果對方是個殺手,此刻他恐怕早已身首異處了。手臂微沉,心中恢復了片刻清明,回頭看到蘇漓的手正按在自己的左前臂上,臉上卻是一副無奈的神情。
蘇漓接過那女子手中的茶盅,置于案上,無奈嘆道:“連汐,你玩的太過了。”
齊承軒不免心中又是一驚,不想眼前這妖魅的女子竟是連汐,復抬頭仔細看清連汐的眉目,妖冶異常卻似乎又清麗絕塵,眼下的那顆淚痣惹人憐愛……他慌忙低下頭,想飲一口茶,平復一下內心。手指尚未觸及茶盅,只聞得一陣暗香,須臾之間,茶盅又回到那只白玉般的素手中。
“這茶已經不能喝了,將軍若要品茗,連汐重沏一壺可好?”連汐眉眼一彎,看向齊承軒。
“祁說把你借給他了,關于出征的事宜你多和她商量商量吧。”蘇漓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這前一句說與連汐,后一句則轉向齊承軒。說罷,蘇漓起身欲走,齊承軒匆忙離座,在茶坊外叫住了他。
“蘇公子是讓在下帶著連汐姑娘一起出征嗎?”
“當然。”
“可是……”齊承軒微皺眉頭。
“適才將軍贊譽在下有玲瓏之心,恐怕將軍錯了,真正有玲瓏之心的是連汐。”蘇漓的目光穿過雨絲,望入了茶坊,似追憶往事,“畢竟,向祁舉薦你的是她。”
“將軍要在帳外站到何時呢?”連汐突然轉過身來,含笑打量著對面的男子,“聽聞將軍后日班師回朝,連汐在這里先恭喜將軍,憑此一役揚名天下,日后在仕途上將軍必然青云直上。”
“這還不是要歸功于連汐姑娘,不知姑娘是否有興致隨在下到巨峰谷走走?”
“也好,聽說戰(zhàn)場上的夕陽別有一番景致。”說罷,連汐輕移蓮步,拂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