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明白，他倆為什么會走在一起了

梁璟雪下班回家，意外地看到妹妹蹲在家門口，懷里抱著書包，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垂著，打著瞌睡。

她趕緊上前去拍了拍妹妹：“小溪，怎么坐這兒，地上涼，快起來。”

梁璟溪被拍醒了，抬頭看到姐姐，有些委屈：“姐，你怎么才回來啊，我困死了。”

璟雪拉了妹妹起身，找出鑰匙開門:“你不是說，最近準備演講比賽，住在嫂子家幾天嗎？對了，比賽結束了嗎？結果怎么樣？”

璟溪一進門，把包一扔，就撲倒在沙發上：“你都不問問我好不好，就一味地關心比賽成績，是你妹妹重要還是成績重要哇？”

璟雪愣了下，坐了過去：“你有什么不好的，”頓了頓，又看了看一臉疲色的妹妹，推了推她：“到底怎么回事，快說。”

“我快被折騰死了！”小溪摸到一塊抱枕，拖過來頂在腦袋上，聲音翁翁的，向姐姐訴說了她這幾天在嫂子家遭到的“非人的待遇”。

這事說起來，還有些話長。

話說，小溪同學上大學后，加入了演講協會，充分實踐起木桶理論---木桶理論說了，能夠裝多少水，取決于自己的短板，她的短板之一，就是膽子小，準確點說，是不怎么敢在公眾場合發言。

加入協會后，小溪一開始積極地去聽了幾次講座，后面就沒有了然后了，也沒怎么參加活動。室友晶晶是演講協會的干事，某天在寢室里說起，說五四青年節快到了，今年市里組織了一次高校聯合的演講比賽，協會準備提前組織一次校內的演講比賽，勝出者會被推薦到市里去參加，串掇著室友們踴躍參加，還先斬后奏，直接幫大家把名都給報了。

小溪心想，得，趁著這個機會突破一下自己吧，反正最近學業也不緊，抓緊時間補一補短板，可以在老媽老哥老姐面前炫耀炫耀。

小溪很勤奮地泡圖書館查資料寫演講稿，越寫心里越沒譜，不由感嘆，這短板也不是想補，就補得上來的哇。

花了兩周的時間寫好了稿子，小溪想先找個公眾場合演練演練，一來練練膽子，二來看看效果。她有好幾次刻意挑了人少的自習室進去，自己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東瞅西看，可就是沒膽子上臺。

小溪心想，自己到底比較怕丟丑，還是先找熟人練習吧。打電話給老姐，最近在忙項目，天天加班到晚上十一二點，沒空搭理她；于是，想到了嫂子。

小溪來京讀書前，媽媽千叮萬囑，沒事可不要去麻煩嫂子。嫂子一個人要忙工作要帶孩子，很不容易，她們家可別去給她哥添堵。

小溪明白老媽的心思。

嫂子老家和小溪家是同一個縣城。

嫂子媽媽開了個廣告公司，規模在當地縣城算數一數二的，所以她嫂子，是個富二代。

嫂子在北京的家，位于某高檔小區，寬敞明亮的復式樓，上下近300平，裝修精致。

她哥在部隊，和嫂子結婚后，沒有另買房子。嫂子說，有房住就行了，買那么多房子干嘛；她私心里想，或許這是她嫂子為她哥開脫吧，靠她哥的薪水，在京買房估計會很-非常-吃力；

在她們縣城老家，旁人家里結個婚，男方得又是買房，又是買車，時不時還冒出個因為彩禮的事情鬧出狗血劇情的新聞，可這在她家，全都不是事。

房子，她嫂子有，高檔小區的復式樓；車子，她嫂子有，一輛寶馬X5。

彩禮什么的，更沒這回事了，她哥和嫂子結婚，就只請了家里幾個親近的要緊親戚吃個飯，根本就沒有辦酒。

她有時候都覺得，她哥這婚，結得好像不是真的。

她老媽省吃儉用了大半輩子，在當地縣城買了套房子，原來是給老哥結婚用的，也沒用的上。

老媽退休后，嫂子邀請了數次，請她來京玩，她也就只偶爾在逢重要節日的時候，過來小住一下，一般待不過幾天，就回家了。

老媽的婆婆哲學是，住在一個屋檐下，親閨女也會吵架鬧矛盾，何況是媳婦呢；孫子有保姆帶著，也請了人做飯搞衛生，最主要的是，兒子長年待在部隊，家里照顧不到，她一把老骨頭，還是好好保養好，別給孩子們添亂就是最好了；再者，她媽不想鄉里近鄰認為她兒子高攀了個富二代，所以，除了重要節日電話寒暄關懷以外，還有些刻意地和媳婦保持距離。

小溪來京讀書，嫂子對她倒是挺熱情的。她剛到學校的時候，還帶了小侄子一起來學校看她，帶她去買日常用品，也時常請她和璟雪去好吃的餐廳吃飯，時不時還送她些女孩子喜歡的布偶啊小飾品什么的。

一來二去的，小溪覺得她這嫂子人還挺好的，人和氣，沒什么富二代的架子。

她找上嫂子，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聽她哥說過，她嫂子，工作似乎做的是與文字相關類的工作，用她媽的話說，吃的是筆墨飯。

她想，請她嫂子給把把文字關。

她倒也沒想過要拿名次什么的，就想著上臺不要太丟臉就可以了。畢竟，短板，不是那么容易補滴。

她在微信里，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問她嫂子有沒有空，能否拔冗指導指導。

她嫂子很快回了她微信，要她收拾東西，周末住過去。

小溪同學趁著周末，收拾了兩件換洗的衣物，帶著電腦，滿懷希望滴去了嫂子家。

小侄子軒軒開門熱情迎接了她，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

她嫂子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手上拿了一本書，穿著一件寬松的淺灰色的毛衣，頭發簡單地扎了個丸子頭，未著一點脂粉，看起來倒比她還像個學生。

看到軒軒帶著她進門，沖她招呼：“小溪，來啦”，笑瞇瞇地，引她到飯桌旁，“坐吧，就等你來開飯啦。”

吃完晚飯，保姆帶軒軒下樓去游戲，她和嫂子閑聊了會兒家常后，隨即轉入正題。

小溪有些不好意思：“嫂子，會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哇，如果要耽誤你很多時間，那就不用幫我看稿子了，反正我只是想要鍛煉鍛煉，沒想過拿名次的哈。”

她嫂子正看著電腦里的稿子，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

嫂子屬于甜美俏麗那一掛的，眼神清澈，笑容純真，可小溪莫名就覺得頭皮有些發涼。

不敢再說話，憋著氣坐在一旁，手里抓了杯白開水，小口地抿著。

直到小軒軒回家，寬大的客廳里布滿童聲，小溪覺得，空氣這才流通得順暢了些。

小溪的稿子，她嫂子看了之后，重新給她調整了一下結構，修改了部分語句，其他倒并沒有做很大的改動。

小溪再看稿子的時候，莫名覺得流暢了許多，心里不覺暗自驚奇：到底是吃筆墨飯滴。

嫂子晚上要趕工作，要小溪先熟悉一下稿子，第二天上午再給她當聽眾。

第二天上午，客廳里，小溪終于完成了她人生第一次非正式演講，觀眾是嫂子、侄子軒軒、保姆阿姨。

小軒軒用力地拍著他的小肥爪子，很給面子。

嫂子點了點頭，沒多說什么，起身拿起攝像機，小溪這才注意到，她嫂子還給她錄下來了。

她湊過去：“嫂子，怎么樣哇，給點意見？”

她嫂子一邊把錄像設備連到電腦上，一邊回復她：“演講什么的，說實話，我不擅長，上學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參加過什么演講比賽，所以，沒辦法給你很中肯的建議。”

小溪點點頭：“喔。。。。。。”

“不過呢，因為軒軒最近正好參加了幼兒園的演講比賽，我下載了一些演講方面的資料，你可以參考參考。”她嫂子摸出一塊硬盤，“你的稿子還是寫得可以的，切入角度不錯，這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我們重點要提升的，就是演講臺風，你先看看里面一些演講視頻，再對比自己的演講錄像，逐步調整，ok？”

小溪點點頭：“現在的小朋友真是不得了哇，小軒軒才4歲吧，就參加演講比賽了，我4歲的時候大概還在玩泥巴呢。”

她嫂子笑看了她一眼：“每個時代的小朋友玩得都不一樣的，他們以后面臨的環境也不是我們現在的環境，該經歷的，一樣都不會少。”

她嫂子的氣質，清純甜美，咋一看，就是個被寵愛著長大的孩子,她甜美軟儂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不由得多看了她嫂子幾眼。

“后來呢？”璟雪推了推小溪。

“后來？我原本是想，她幫我改改稿子，然后，做我的觀眾，聽我演講1-2次，應該就差不多了吧。誰知道，嫂子會比我還認真哇；周六的時候我還沒有辦法脫稿講，她看了，說，給我半天的時間脫稿；待我可以脫稿后，讓我反復講，講一遍，給錄一遍，然后一句一句地看回放，調整每一句的咬詞、語氣、節奏；調整演講的站姿、手勢，一遍又一遍地過，我都不記得我講了多少遍，但至少有三、四十遍；最后，姐，你都想不到，她還要我干了啥------”

璟溪講到了激動處，撥開抱枕，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倒把璟雪嚇了一跳。

璟雪遞給妹妹一杯水，問：“還干了什么？”

小溪接過水咕嚕咕嚕補充了些水分：“大概她覺得我講得可以過關了，就問我，演講打算穿什么呀，我覺得，學生嘛，穿得簡單大方就可以啦，穿T恤牛仔褲多青春多能體現青年人的活力啊，也符合演講主題呀，可嫂子說，還是要穿得稍微正式一點，有點儀式感；她找了她自己的幾件襯衣給我試----姐，你也知道，嫂子是穿XS碼的，我平時是穿L碼的，她的衣物我哪兒穿得下哇，又帶我出去買了身衣服，完了要我完全模擬演講環境再講-----穿的衣服一樣，發型一樣，妝容一樣，講了幾遍，直到她滿意了，吃過晚飯，又帶著我、軒軒去了學校----我原以為她送我回學校呢，哪知道她帶著我直接去了學校演講的禮堂，也不知道她找了誰給開了門，又給開了燈，讓我站到禮堂的演講臺上又講---每講一遍都給錄下來，然后，抓著我一起看回放，反復給我講了要注意的地方，再講、再錄、再看回放、調整、再講；我都不記得我在禮堂里又講了多少遍，總之，我們去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她和軒軒送我回寢室的時候----宿舍已經關門了，嫂子要我和她回去第二天再送我回學校，我趕緊推說明天一早有課，還要趕教授布置的功課，早上再過來趕不上；然后趕緊打室友的電話，請室友找宿管阿姨開門讓我進去---姐，我覺得，我要是跟嫂子回她家，指不定她還抓著我講幾遍----天知道，4700字的稿子，我已經可以倒背如流了好伐！”

“那你倒背來聽聽？”璟雪笑著拍了拍妹妹，一邊起身去廚房，“還沒吃晚飯吧，姐給你做飯去。”

“姐-----”小溪蹭了過去，在姐姐后面撒嬌，“你怎么都不安慰安慰我。”

璟雪一邊圍上圍裙做飯，一邊教訓妹妹：“嫂子這不都是為你好嗎？你好意思抱怨？換了別人，誰會這么花心思的督促你？你姐姐我，或者哥，或者老媽，都不一定有這個耐心的。要我說，改天啊，咱倆一起請嫂子吃個飯，得好好謝謝嫂子。”

小溪嘟了嘟嘴：“我是那么沒良心的孩子嗎？我當然知道嫂子是為我好哇，她說再來一遍，我就老老實實地再來一遍，半點都沒有偷懶的，我就是覺得，我從一出生到現在，好像從來沒有這么努力去做過一件事情，做到厭煩了還堅持去完成。”

“那說明，你長大啦。”璟雪從冰箱里找出兩個西紅柿，又拿出兩個雞蛋來，一邊打蛋，一邊問妹妹：“哎你還沒說演講比賽結果怎么樣呢。”

“高手太多啦，我最后只得了個優勝獎啦！”小溪幫著姐姐洗著西紅柿，“不過，我本來的目標也不是拿名次的，我原本只是想鍛煉自己在公眾場合開口講話，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怎么在公眾場合發言，連課堂提問回答問題都不怎么發言的，第一次能夠在那么多人面前順利完成演講任務，已經超出我預設的目標了，所以，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嘗試。”

“不錯呀！我們小溪干什么都可以干得好的！”璟雪鼓勵妹妹。

小溪點點頭：“那是，我是你妹妹啊，你那么聰明，我能笨到哪里去啊，不過，姐，站上講臺的時候，有一瞬間，我無比的感謝嫂子曾經拉著我站在臺上彩排過，因為望著臺下烏壓壓的人群，我剛開始還是有些緊張的，但是對環境不陌生，講著講著就越講越進入狀態了，講完了臺下掌聲雷動，我都有些舍不得下臺了呢！哈哈”

璟雪哭笑不得望著自己妹妹，心想，這孩子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擅于自我正向激勵哇。

小溪繼續道：“姐，你知道我這兩天想起了什么嗎？我想起了我初中中考體育考試考800米的事兒，你知道的，800米一直就是我的噩夢，只要老師一說考800米，我就可以一直失眠到考試那天，你和媽媽給我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設，都沒用；那次正逢哥休假回來了，聽媽說起這事后，抓著我每天去操場跑步，早上跑一遍800米，晚上得去跑兩個800米，不管我哭也好，賴皮也好，總之，必須跑完才能回家；他天天押著我跑，我就那么跑了一個多月，一個多月后的中考，我竟然奇跡般的跑及格了？！3分37秒，那可是我跑800米以來最好的成績，至今沒有超越的記錄。”

“那兩天嫂子抓著我練習演講，一遍一遍的過的時候，我突然就想起老哥抓我跑800米的事情來。姐，我原來對嫂子的印象吧，就是，覺得她，嗯，嬌滴滴的，屬于那種，嗯，需要人時刻捧著呵護的小公主---像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我以前總覺得她和咱哥不是一路人，兩個人怎么會走在一起，我曾經是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我似乎有些明白這兩個人怎么會走在一起了。”

小溪歪著腦袋嘆：“這兩人，認真起來，都認真得可怕呀！簡直就是，就是---偏執狂嘛！我總算開始明白媽老念叨的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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