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陳大官他爹

? ? 汽車駛?cè)胝淝葜炖Q保護(hù)區(qū)，小趙把頭探出車窗瀏覽這一派山野天然景色，不由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代。環(huán)境是如此相似。遠(yuǎn)處茅屋上空升起的炊煙，田地里揮鋤的老農(nóng)，半山腰上放牧的小子。陶淵明筆下描繪的情景在這里真實再現(xiàn)。小趙作為有幸走出大山的山里人，此刻內(nèi)心滿是感慨。

汽車在山根下停車，老李招呼小趙和兩個負(fù)責(zé)背糧食的民工下車。小趙仰面看到山巔樹枝繁葉中冒出的鐵塔塔尖。

“這就是8號觀察站。”老李指著他所望的地方說，“里面的生活和工作設(shè)施都很齊備，關(guān)鍵在于你這樣的年青人能否耐得住寂寞，畢竟要獨自生活三個月。”

“這么第一個清靜的地方，正是我需要的。”小趙說著，背起自己的行李爬山。

老李望著小趙的背影笑了笑，緊緊跟著他。“山里人都是散居，在觀察站不遠(yuǎn)處，住著一戶人家，老兩口和一個小女兒，你若感到無聊，可以和他們聊天。”

“好的。”小趙此刻在想唐琳。唐琳正和新男友在享受都市愛情，而他卻進(jìn)了山。他無法每天面對唐琳和新男友甜蜜的姿態(tài)。

“到了。”老李拍一下小趙的肩，讓他從往事中回過神。

小趙觀察這個他即將生活的地方。山巔上開拓出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平地，三間紅磚瓦房，分別是工作室、臥室、廚房。一個發(fā)射塔，用來接收和發(fā)送信號，但由于帶跟蹤器的朱集體遷移，鐵塔已派不上用場。

老李和小趙進(jìn)行了簡單的交接，攝像機，放像機、電視機、發(fā)電機、水泵、獵槍、衛(wèi)星電話，還有三只看門柴狗。所有的東西登記完后，老李釋了一口氣，招呼過來那三只狗，讓小趙和它們挨個握手。

老李指著小趙對狗們說：“我要走了，他是你們的新主人。”這里的狗習(xí)慣了主人的更換，舔舔老李的手又對小趙搖搖尾巴。因為狗的熱情，小趙對這地方很有熱情。

“你將是8號觀察站最后一個觀察員，三個月后，觀察站就要撤掉，因為朱的遷移，站點沒有存在的必要。”老趙介紹了各種機器用法后，對小趙說。

“難道這里的水土不適合朱的生長？”小趙問。

老李說：“前幾年，8號連續(xù)出了幾起槍殺，偷盜朱案，雖然做案者被捕了，但鳥兒受了驚嚇，加之一些山民偷偷往保護(hù)區(qū)內(nèi)的莊稼里撒化肥，這里的朱就越來越少了。”

小趙的眼睛一亮，他看到了一個清秀的青年女子，女子挑著一擔(dān)桶從觀察站門口朝這里走來。

“李叔，當(dāng)真要走？”女子舍不得老李走，眼圈有點紅。

“是的”。老李回答。然后指著小趙對她說：“這是新來的觀察員，大學(xué)生物系的研究生，來這里考察朱的生存習(xí)性。”

女子敬仰的瞧了瞧小趙，小趙露出點笑容，她便有些拘謹(jǐn)，低著頭說：“李叔，我打水去了。”

老李望著她的背影說：“她叫梅子，兩個哥哥外出打工，她留在家里侍候父母。以前她每天到山根下挑水，我來后，就多抽一些水，讓她到站里來挑水，讓她少受些累。”

梅子挑著水對他們說：“我走了。”小趙突然說：“梅子，以后你每天還是來這里挑水。”梅子點點頭。

小趙在寂寞時總是想起唐琳，唐琳在大學(xué)時和他談了兩年戀愛。唐琳和小趙一樣，也是從山溝溝飛出去的。唐琳現(xiàn)在很前衛(wèi)，她這樣安慰失戀的小趙：“想開點吧，誰讓你無法實現(xiàn)我的愿望。”她的愿望就是過城市人的生活。她的新男友可以實現(xiàn)她的愿望，因為人家的老爸是城里有點實權(quán)的官。

梅子挑水時，小趙從她身上看到了唐琳當(dāng)年的影子。山里姑娘，沒見過大世面，發(fā)現(xiàn)一個有點身份的異性注意自己，早慌了神，羞紅了臉。小趙收斂自己的目光，回想起唐琳當(dāng)年初入大學(xué)時，也是那樣的靦腆。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太大了。

梅子在第二天沒有來挑水，梅子爹來了。梅子爹往桶里裝滿水后，沒有馬上走，點燃一鍋煙和小趙拉家常。小趙說：“梅子呢？”梅子爹說：“丫頭說她頭痛，在家里歇著呢。”

梅子頭痛病好了后，又擔(dān)負(fù)起挑水的任務(wù)。梅子遞給小趙一個洋瓷碗，里面有四個煮熟的雞蛋。梅子說：“我爹說，天天用你抽來的水，怪不好意思的。”小趙笑了笑，接過雞蛋。“嗬，還是熱的。”梅子說：“我爹說你也挺不容易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家?guī)兔Φ氖拢惚M管說。”

小趙想，梅子肯定從她爹那知道他的出身，距離一下子拉近了。梅子面對他也不再拘謹(jǐn)。

梅子說：“大學(xué)里一定很好玩？”

小趙說：“那要看你怎么玩，不過大學(xué)里的空氣沒有山里的空氣好。”

梅子撲哧一下笑了，她的牙齒整齊潔白，小趙想這牙齒讓唐琳羨慕，唐琳在新男友資助下矯牙，一張嘴露出兩排亮閃閃的鋼箍子。如果讓梅子生活在城市里，一定很吸引人。

“你為什么不上學(xué)，上大學(xué)，找工作？”

梅子笑說：“我上到初二，爹不讓上了，我也不愛上學(xué)。我兩個哥哥都是高中畢業(yè)，可還是當(dāng)農(nóng)民，到外面打工掙錢。”

小趙有些惋惜。梅子挑水要走了，小趙說：“我對這山里的環(huán)境不太熟，你能帶我在這附近轉(zhuǎn)一轉(zhuǎn)，熟悉一下地形嗎？”

梅子點了點頭。小趙耍了個心眼，這事其實老梅做最合適，他卻選擇了梅子。小趙背著獵槍，扛著攝像機在梅子的帶領(lǐng)下巡山。小趙把山景和梅子都攝進(jìn)鏡頭，梅子沒見過那機器，一遍一遍回頭看。一只野朱繯孤獨地棲在枝頭，小趙讓梅子噤聲，鏡頭對準(zhǔn)朱繯拍攝。鳥發(fā)現(xiàn)了人，驚飛了。小趙低頭吐一口痰，發(fā)現(xiàn)旁邊那棵樹被人用刀砍了一個豁口，露出白色的木質(zhì)，小趙據(jù)此判定這是最近砍的。

“這一帶共有六只朱繯。”梅子說，“我爹數(shù)過，他說這鳥兒比人值錢。”

小趙在以后的清查中，發(fā)現(xiàn)朱繯的數(shù)目果然為六只，他不禁佩服老梅的眼力。繼續(xù)和梅子巡山，小趙又發(fā)現(xiàn)兩顆樹被砍了豁口，不遠(yuǎn)處傳來嘭嘭聲，小趙拉長焦距，從攝像機里發(fā)現(xiàn)一個人正撅著屁股揮刀砍樹。

人趙走過去，沖那人喊：“你在干什么？”

“爹。”梅子驚叫一聲。

老梅那張老臉紅了，他怔了一會才說：“我在朱繯常歇的樹上留下標(biāo)記，這樣方便你工作。”

小趙被感動了，老梅說：“一個人在這里工作，真不容易呀。”小趙聽了這話有些心酸。

他攝下了父女倆的笑容。

小趙被老梅拉著到他家吃晌午飯，梅子娘做的干漿水扯面，使小趙吃得很舒服。老梅拿出了苞谷酒和腌肉，小趙卻不會喝酒。不會喝酒和不善于交際，也是唐琳離開他的原因之一。老梅說：“男人大丈夫，不喝酒怎么行？喝”。梅子也說：“喝一點吧，小趙哥。”

小趙在失戀后曾經(jīng)一個人喝了半斤二鍋頭，而且狀態(tài)良好。那時他意識到原來自己的酒量還是可以的。他不喝酒是因為他是一個愛學(xué)習(xí)的人，不愿讓酒精破壞腦細(xì)胞。另外，不喝酒不抽煙，省些錢多用于唐琳身上，讓她快樂。

梅子舉起酒杯遞給他，小趙不再猶豫，舉杯一飲而盡。老梅說：“看你這架式，不像不會喝酒呀？”小趙說：“今天我陪你好好喝。”兩人喝著酒，梅子在旁邊一直盯著小趙笑，小趙有些不好意思，對她說：“梅子，給我倒杯茶吧。”梅子說：“哎。”老梅說：“梅子，順便再灌一壺酒。”梅子說：“哎。”

小趙在酒后有些興奮，扛起攝像機拍起了屋子和里面的人。梅子娘樂得笑瞇了眼。小趙說：“走，到我那里放你們的錄像看。”

這對這家人來說是個新鮮事，望著鏡頭里的自己，他們嘖嘖稱奇。梅子有些激動的盯著畫面。小趙說：“梅子，你真上鏡。”梅子對他一笑，繼續(xù)盯畫面。

梅子在這以后的一段日子里，經(jīng)常到觀察站看錄像。這里有大量的港臺錄像片，用于駐點的人排遣孤獨。每當(dāng)梅子看電視時，小趙就望著她，注意她那份投入，隨著劇情變化，她的表情時而激動，時而緊張，有時笑出聲，有時流了淚。

這天梅子一家看完了錄像，將走的時候，小趙非讓老梅扛一袋精面粉回去，老梅推辭不了，紅著臉扛回去。

梅子說：“小趙哥，你干脆每天到我家吃飯吧，省得一個人做飯，麻煩。”

梅子娘也說：“是啊，是啊。”

小趙搖搖頭：“謝謝你們的好意。”

清晨，涼風(fēng)襲人，山林中彌漫著淡淡一層薄霧。小趙徜徉于鳥語花香的美景中。不遠(yuǎn)處嘩啦啦一陣響，幾只驚飛的鳥兒撲扇著翅膀從他頭上掠過。再走幾步，一個人影隱約可見。

那人正用望遠(yuǎn)鏡朝一顆樹上嘹望，這顆樹樹干上有一個大豁口。一對朱繯正棲在樹枝上閉目養(yǎng)神。

小趙端起獵槍對準(zhǔn)那人：“你在干什么？”

“看鳥呀，真是好鳥。”那人立刻判斷出小趙的身份，收了望遠(yuǎn)鏡，笑著走過來給他遞煙，小趙擺手拒絕。他這時仔細(xì)觀察這家伙，約四十來歲，扛著一支獵槍，背著一個鼓囊囊的皮包，從臉上的皺折可看出是一個終年四處行走的人。

“這里是禁獵區(qū)，難道你不知道？”小趙問。

“知道。”那人點頭，朝小趙笑著，“我這就走，再會了。”

小趙注視著那人離去再看樹上那對朱繯，兩只鳥正腦袋抵著腦袋，互相頂過來頂過去戲耍。小趙被逗笑了小趙回到觀察站，看到自己的床單、被套正在晾衣桿上隨風(fēng)飄舞。梅子正在水池旁，很賣力地揉搓著他積攢下來的臟衣服，里面甚至有他的內(nèi)褲。小趙急忙推梅子：“我自己洗。”

梅子用肩膀撞開他，“我挑水時，見你的臟衣服堆得很多，反正我呆在家里也沒事，就過來幫你洗。”

小趙說：“這讓我怎么過意得去呀 ？”

“別客氣了。”梅子說，“你轉(zhuǎn)了一早上山，歇一歇吧。”

小趙卻不累，看著梅子洗衣服和她聊天。

小趙問：“梅子，你多大了？”

“虛歲十九了。”

小趙若有所思，“梅子，我總覺得，你應(yīng)該下山找點事情干，你還很年輕，不應(yīng)該總窩在山里。”

梅子笑了：“我爹說了，女娃子大了找個人家一嫁，讓男人養(yǎng)活著，只管做好家務(wù)就行了。”

“就像你娘這輩子一樣，只知做飯，洗衣，喂豬？”

“難道她還能做別的事情嗎？”梅子說，“我覺得那樣挺好，過日子唄。”

梅子準(zhǔn)備把衣服清一遍，小趙幫她提水。

“如果有機會，我?guī)阆律娇匆豢矗饷娴氖澜缲S富多彩。說不定你見識了，就不想回來了。”

“你別逗了。”梅子說，“我爹也闖過，現(xiàn)在還不是窮得叮當(dāng)響。我兩個哥哥倒是出去了，現(xiàn)在他們整天想得就是攢夠錢回來蓋房娶媳婦。”

梅子提起她爹當(dāng)年的一些事，老梅年輕時下山做了一些買賣，最后虧了錢。回到山里種香菇、木耳，有時也打些麂子、野兔拿到集鎮(zhèn)上賣。

提到麂子，小趙記起負(fù)責(zé)給他送菜的民工送了他一只，他對梅子說：“既然你幫我洗衣服，那我就請你吃一頓飯。”

小趙做了青椒炒麂子肉，蒜苔炒腌肉，涼絆了一盤牛肉干，炸了一盤花生豆，做了一碗蛋湯。

梅子吃得很香，夸他：“手藝不錯嘛。”

小趙的手藝是在上大學(xué)時練出來的。哪些年，他為了省錢而又讓唐琳吃得好，就常常自己買菜在宿舍用煤油爐炒菜。以至遭到老師和同學(xué)的批評，他也不在乎。

梅子走時，小趙又裝了許多青椒拿讓她拿回去給老梅兩口子吃。

天氣變得越來越悶熱，沒有一點風(fēng)。小趙盼著下雨，遠(yuǎn)處果然傳來隱約的雷聲。雨快來了，他又擔(dān)心起林中的鳥兒，鳥兒卻不勞他操心，它們有自己的避雨方式。小趙未見異常情況，便整理了這幾天的考察資料，填寫調(diào)查表。

那部不常用的衛(wèi)星電話響了，小趙接通，話筒出現(xiàn)了熟悉的聲音：“小趙，我是唐琳。”

小趙很意外，他說：“唐琳，你好。”

唐琳說：“我費了好大周折才問到這個號碼，你真是有毛病，又跑回大山里。難道在山里還呆得不夠嗎？”

小趙沉默一會才說：“你找我一定有重要事？”

那邊嘆一口氣，“你過得怎么樣？”

“還可以。”

唐琳猶豫片刻，告訴他：“其實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告訴你，我要結(jié)婚了。”

小趙就想這是愛情必然的進(jìn)程，他說：“恭喜你們。”

唐琳說：“我這里有許多你以前寫給我的信，我覺得繼續(xù)保留著，對你我都會有影響，所以我想……”

“燒了吧。”不等唐琳說完，小趙說了解決措施。

“前一陣子，我想把信退給你，但又沒有你的地址，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征得你的同意，把這些信處理了。”其實唐琳把信件已經(jīng)按照小趙說的措施解決了。

電話里一時出現(xiàn)了冷場，小趙想說卻說不出什么話，唐琳也理解小趙的心情，她說：“也許有許多事我對不起你，但我請你不要怪我，你要想開一些，畢竟人人都愿過美好的生活。”

小趙記不清是怎樣和唐琳掛斷電話的。小趙對自己說，這是遲早要發(fā)生的事，我能接受，沒什么大不了的。小趙這樣說時，他的淚水流出了，小趙打自己兩巴掌，說沒用的東西哭什么！他已經(jīng)抽泣了。

雨終于來了，隨著雷聲的助威，雨越下越大。小趙站在院子里，任憑風(fēng)吹雨淋，突然他振臂高呼：“啊——”連喊數(shù)聲，狗窩里的狗都被驚醒，狗們的表情很茫然。

小趙淋了一會雨，漸漸平靜，只是覺得渾身乏力，走上檐坎，坐在門檻上，扶著半扇門板，回想往事。

小趙醒來后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雨過天晴，外面的陽光很燦爛，而自己全身發(fā)熱，口干舌燥、頭暈?zāi)垦＃~頭上倒覺得冰涼、很舒服，伸手摸摸，是一條濕毛巾，接著目光掃描到梅子。看樣子梅子很傷心，見他醒來，也不言不語，換了一條濕毛巾在他額頭。小趙想喝水，嘴唇蠕動一下，梅子為他端來紅糖開水，拿湯勺喂他喝。

梅子是在天晴過來挑水時發(fā)現(xiàn)靠在門板睡著的小趙的。經(jīng)過一夜風(fēng)寒，人怎么能不得病？梅子慌了，找來老梅，老梅下山在鎮(zhèn)上請了個大夫出診，大夫給小趙打了針，又留下一些口服藥，囑梅子按時讓他服藥。

梅子對小趙說：“你別擔(dān)心，大夫已為你治了病，過兩天你就會好的。”

小趙說：“梅子，謝謝你。”

下午，梅子燉了一只雞端了過來，對小趙說：“你身子虛，要好好滋補一下。”

山里人家，沒有什么大事，是不會殺豬宰雞的，小趙心頭一熱，他怕流出眼淚，急忙閉上眼睛。

一連兩天，梅子守在他身邊，他很想對她傾訴什么，那樣或許心中會舒服些，梅子也問過，是不是有什么不高興的事。他終究沒有把自己的故事講給別人。

小趙康復(fù)后，努力使自己不再想以前的一些事，每天的工作很快就會做完，閑著時看書和梅子聊天。梅子每天都會見他面，通常是他給梅子講一些新奇的故事，梅子是個忠實的聽眾，眨巴著眼睛聆聽，有時也發(fā)表幾句她簡單的評論，露出天真的笑臉。小趙突然發(fā)現(xiàn)，如同吃飯、睡覺一樣，和梅子聊天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道程序。

小趙看到夕陽西下，便朝梅子家走去。老梅下午要請他喝酒。小趙越來越覺得酒的好處了，喝他個一醉方休，美美睡上一覺，醒來后精神倍增。

老梅家的酒桌上還坐著另一個人，小趙認(rèn)出來，就是前些天在林子里用望遠(yuǎn)鏡窺探朱繯的那人。

“這位是馬天瑞馬大哥。”老梅給他介紹，“以前和我合伙做過生意。”

小趙說：“馬大哥，現(xiàn)在做什么生意？”

馬天瑞說：“只要能掙到錢，我什么生意都做。”

小趙突然對馬天瑞有了莫名的厭惡。于是在酒桌上沉默。老梅竭力想使氣氛熱鬧起來，時不時和小趙搭話。

小趙說：“喝酒，酒桌上別說廢話。”

“爽快，”馬天瑞舉起杯子，“年青人，我陪你喝。”

小趙做為年青人，顯出了任性的一面，和馬天瑞斗起了酒。山里人自釀的苞谷酒，爽口卻不打頭，小趙的感覺很好。老梅被晾在一邊，樂呵呵地看著他們。

“小趙哥，你慢點喝。”梅子拽著他的衣袖，低聲說。他對她一笑。

馬天瑞這時說：“年青人，我看你活得挺累的。守著這窮山和那破鳥，又得不到好處，不如和我們一起做生意。”

小趙問：做什么生意？“

馬天瑞望一眼老梅，對小趙說：“干脆弄幾只破鳥賣掉，價錢不低呀。”

小趙說：“那是犯法的事，首先我就不答應(yīng)。”

馬天瑞又哈哈笑著：“其實我是玩笑話，來，喝酒。”

老梅說：“兩人對著喝有啥意思，咱們?nèi)齻€輪流坐莊劃拳喝酒。

這場酒從下午一直喝到夜里。小趙終于醉了。小趙在深夜醒了，首先他判斷出自己住在老梅家。屋子里很靜，卻聽不到老梅睡覺時發(fā)出的呼嚕聲。小趙打了個冷顫，他喊著：“老梅，老梅。”

那間屋子煤油燈亮了，梅子端著燈走出來。

“你爸和馬天瑞呢？”

梅子猶豫了一會才說：“他們出去了……他們不讓我告訴你。”

小趙拿起手電筒，沖了出去。梅子喊不住他，也跟著出去。

因為有月光，夜顯得不那么漆黑。老梅和馬天瑞蹲在樹下抽煙。他們現(xiàn)在很激動，策劃了很久的事終于做成了。他們需要抽根煙控制自己的情緒。

馬天瑞扔掉煙頭，對老梅說：“快走，先把朱繯送下山，等那福建仔來取。”

老梅說：“我有點怕，要是出了事，會害了小趙的。”

馬天瑞罵了他幾句，他不吭聲了。倆人走了不遠(yuǎn)，對面突然有了一道手電筒光照在馬天瑞臉上，他們停下腳步。

“馬天瑞，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不是個好東西。”小趙又對老梅說：“你們偷了幾只朱繯？”

老梅低聲說：“三只。”

小趙說：“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你為什么要在樹上砍豁口。”

老梅不敢作聲，他看到自己的女兒也站在小趙旁邊。盡管黑夜里看不到女兒表情，老梅想女兒一定在瞪他。

老梅對馬天瑞說：“不如我們把鳥放了吧。”

馬天瑞說：“老梅，每只朱繯要買兩萬塊錢呀。”老梅猶豫了，馬天瑞又對小趙說：“不如我們合伙干，給你分一份。”

小趙對馬天瑞說：“你看錯人了，有我在，你的陰謀不會得逞。”

馬天瑞拔出匕首：“我向來認(rèn)錢不認(rèn)人，你擋我的路，我就宰了你。”轉(zhuǎn)臉望老梅：“上。”

小趙下意識地舉起拳頭，后悔自己沒帶獵槍。梅子閃到他身前，對老梅說：“你真想坐牢嗎？”

老梅打掉馬天瑞的匕首，搶過裝鳥的編織袋。“算了，我不掙這錢了，我要放鳥。”

馬天瑞說：“老梅，你他媽的混帳。”啐了一口，下山去了。

小趙讓老梅打開編織袋，三只朱繯受了驚嚇，但沒有明顯傷痕。小趙提著編織袋回觀察站，他發(fā)現(xiàn)梅子一直跟著他。

“你還跟著我干什么？回去吧。”

“我不回，我恨我爹。”

小趙把朱繯放進(jìn)鐵籠子，為鳥兒絆了點食物和水。他拿起衛(wèi)星電話，按規(guī)定，偷盜朱繯這樣重大的事件是要通知總站，總站還要上報省林業(yè)廳。如果這樣做了，老梅會被帶走的。小趙看看安好無損的朱繯和一臉委屈的梅子，把電話又放下了。

“我送你回去，你看，天都快亮了。”

梅子流了淚，小趙說：“又不是你的錯，你哭什么？”

“小趙哥！”這么一說，梅子反而哭出了聲，小趙遞條毛巾給她，她哽噎一陣后，情緒穩(wěn)定了。

“我爹本不壞，他一定上了姓馬的當(dāng)……”

“行了。”小趙說，“你先休息吧。”

屋子里只有一張床，他讓給梅子。梅子說：“你睡吧，我坐一會。”他沒理睬，關(guān)了房門，站在院子里。

大門口有個影子晃動，小趙走過去喝問：“誰？”

老梅閃了進(jìn)來，小趙不理他。老梅說：“都是我一時糊涂，貪圖那點錢，你千萬別生氣，我只會錯這一回。”

“你知道朱繯是什么嗎？珍禽，國寶！”小趙說，“盜賣朱繯 是要被判刑的，你會害了你一家人。”

老梅唯唯諾諾。小趙意猶未盡：“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為啥非要干違法的事，不要自己害自己。”一番訓(xùn)斥后，小趙又說：“梅子現(xiàn)在恨死你了，你想一想怎么讓他原諒你吧。”

老梅到窗前和梅子搭話，屋子里熄了燈。老梅對著里面說了些悔恨的話。他和小趙坐在院子里，等到天亮，小趙放飛了那三只朱繯，梅子也出來了，板著臉不理爹。老梅可憐兮兮地說了一番好話，梅子這才跟著他回去。

不知不覺，小趙在山里已呆了一個半月。天氣慢慢轉(zhuǎn)涼，梅子用土布給他縫了件馬夾。梅子一如既往地關(guān)心他，幫他洗衣做飯，在他這里一呆就是很長時間。

小趙逐漸從梅子眼神里感覺到了什么。小趙只是把梅子看成妹妹，而梅子并非只把他看成哥哥。小趙責(zé)怪自己疏忽了生活中的許多細(xì)節(jié)，以致于使梅子對他產(chǎn)生了誤覺。

憑心而論，梅子很善良純潔，但小趙很難接受一個大學(xué)研究生和一個初中未畢業(yè)的人走在一起的情況。他想盡快使梅子回到現(xiàn)實，但又不愿讓她傷心，可是這種情況拖得時間越長越傷人心，不得已，他給梅子編了個謊言。

那天，梅子來時，他裝作打電話：“阿蘭，我好想你呀，什么？你也想我？不要急，再過一個多月我就回去啦……”

果然，梅子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阿蘭是誰呀？”

“阿蘭是我女朋友。”小趙笑著說，“她正在上大學(xué)，我們談了兩年戀愛了。”

梅子到底是小孩子，傷心的表情立刻顯露出來，沉默著坐了一會兒，借口說家里有事就走了。小趙那里知道，梅子是捂著臉哭著跑回去的。姑娘在自己房間里不肯出來，飯也不吃，爹娘叫也不答應(yīng)。老梅倆口納悶兒，老梅去問小趙，小趙只能說他不知道什么情況。小趙清楚被人拒絕是一種什么滋味，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卑鄙，他打了自己幾耳光。

梅子第二天早上來挑水時小趙從門逢里偷偷望她。她面無笑容，朝屋里張望幾眼。小趙想出去招呼她，最后忍住了。梅子挑水走后，他跟了出去，望著她的背影。梅子突然回頭一望，他猝不及防，目光對視，他急忙對她笑，梅子勉強一笑，挑著水去了。

在那以后，梅子不再來挑水，由老梅肩負(fù)這一任務(wù)。老梅看小趙的眼神也怪怪的。有次他問老梅：“梅子怎么不來了？”老梅對他哈哈一笑，對問題不予回答。

小趙在每天完成工作后，一下子感到了孤單。以前有梅子陪著聊天，時間消磨得很快，人也快樂。現(xiàn)在他總是很煩燥，總抱怨日子過得太慢。只有一遍又一遍地轉(zhuǎn)山，對著樹木和鳥說話。有好幾次他忍不住想去找梅子，和她聊天，但走到門口，又退了回去。

這樣過了一個月，小趙人瘦了許多。清早，老梅挑水時告訴小趙：“梅子訂婚了，她請你中午過去吃飯。”

小趙先是吃驚，繼而又感到欣慰。她有了寄托，就不會再痛苦。梅子見他來了，叫了聲：“小趙哥。”梅子不愿長時間注視他，他也不敢正視她，兩人目光一接觸，立刻望別處。

小趙在男方來的那伙人中搜巡，看到一個穿著劣質(zhì)西服打一根低檔領(lǐng)帶的長相平平的青年。他從服裝上判斷出這就是梅子未來的男人。小趙覺得小伙子還湊和，但當(dāng)小伙子起身倒酒時，他發(fā)現(xiàn)這人竟然是個跛子。

小趙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摜，起身說：“我還有事，先走了。”惹得一屋子人都看他。小趙想不通，這么好的閨女卻嫁給一個殘疾人。他氣呼呼地一夜沒睡好覺。第二天，待男方家的人走后，他到了梅子家。

“這門婚事是誰訂的？”他問老梅，老核說是他，小趙更氣惱怒問：“梅子本人同意嗎？”

老梅沒有回答，梅子說：“我同意。”

“可是他配不上你呀。”小趙痛心疾首。

梅子小聲說：“我覺著合適。”

“你是怕嫁不出去嗎？如果嫁不出去，我娶你。”小趙脫口說了這話，他自己和老梅倆口，梅子都怔住了，小趙跺跺腳，離開老梅家。

三個月的觀察員生活即將要結(jié)束，小趙整理好各種資料，然后逗弄那幾只柴狗。這些天，他靠與狗玩耍打發(fā)時光。

“小趙哥。”梅子的聲音傳過來。他對她笑了笑，曾經(jīng)是那么的親密，現(xiàn)在卻變得很拘謹(jǐn)。他把梅子讓進(jìn)屋里，為她倒一杯水。

“我知道，你那天發(fā)火，是為了我好，我很感激你。”梅子說，“可是我是什么水平，我很清楚，我配不上你。”

“可是你找那么個對象，圖什么？”

“我對象人蠻好的。”梅子說，“他家在平壩里，在村里開了個糧食加工廠，有錢。山里姑娘能嫁到平川，算是很不容易了。最起碼，他家里有壓水井，我不用天天挑水。”

其實小趙這幾天也想通了，梅子家也就是那條件，只要男方人好，家里條件好，梅子愿意，也算是一件好事。他對梅子說：“你記住，我永遠(yuǎn)是你的哥哥，以后有需要我?guī)兔Φ氖拢欢ㄒ椅摇！?/p>

梅子點點頭，梅子下月初就要嫁走了，小趙也要離開這里。

小趙說：“梅子，你結(jié)婚時，我送你過門。”

8號觀察站馬上就要撤掉，小趙整理好各種資料，清點了器械。三天后，總站就派人來拉東西。小趙很感激老梅一家三人，在他孤寂的三個月中，給了他關(guān)懷、溫暖。

明天，梅子就要嫁人了。梅子對象今天已帶了幾個人迎親了，因為路途遙遠(yuǎn)，他們需要住一宿。小趙和總站聯(lián)系了，要總站明早無論如何也要派一輛面包車過來。他要用汽車把梅子親自送過去。

梅子帶著對象來觀察站拜望小趙。梅子對象把他叫了聲哥。小趙對這后生說：“你要好好待梅子。”把自己省下來的五百元錢用紅紙包了塞給他們。

山里人婚嫁，也是要擺酒席的。老梅殺了豬，請來山下的師父來做菜。山里酒席，是要吃三天的。老梅的親戚、朋友都提前來了。小趙看到了馬天瑞，他正和幾個人打牌。

小趙叫來老梅：“你告訴姓馬的，讓他別打歪注意。”

“放心。”老梅一拍胸膛，“他這次是來喝我女兒喜酒的，我保證他不會犯事。”

“你要把他盯緊點。”小趙告訴老梅，他點點頭。

在晚上十一點多種，小趙擔(dān)心的事發(fā)生了。那時他已入睡，梅子嘭嘭的敲門。

我爹發(fā)現(xiàn)馬天瑞和他帶的兩個人不見了，已經(jīng)和我對象到林子里找了，他讓我告訴你一聲。”梅子氣喘吁吁地說。

小趙這次沒有猶豫，立刻打電話向總站和山下的林業(yè)派出所報告。然后他帶著狗，拿著獵槍，趕赴現(xiàn)場。梅子也去了，拿著手電筒跑在前面為他帶路。

老梅和女婿正和馬天瑞一伙搏斗，因寡不敵眾，被他們制住，綁了手腳，塞了嘴。馬天瑞對老梅說：“老伙計，委屈你了。”

前面有狗叫聲和腳步聲，一道亮光射了過來。馬天瑞一伙急忙躲在暗處。

亮光照在老梅身上，小趙和梅子解救了他們。小趙問：“馬天瑞在哪兒？”

“就在附近。”老梅大喊：“馬天瑞，你快出來吧。”

馬天瑞朝天放了一槍，然后喊：“你們要再逼我，我可不客氣了。”

幾只柴狗朝說話處狂吠，一只狗沖過去咬住馬天瑞的腿，他的同伙用獵槍近距離打死它。

“你們臥倒。”小趙火了，朝那邊放了一槍，沖了過去。梅子沒有臥倒，打著手電筒為他照亮。

那邊馬天瑞撫摸著傷口，對同伙說：“朝亮光處開槍，打死姓趙的那小子，三番兩次壞我好事。”

老梅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喊：“梅子，把手電筒關(guān)了。”梅子這時透過亮光，看到兩枝槍管，她喊著：“當(dāng)心，小趙哥。”用身體把小趙撞倒。

馬天瑞聽到拿手電筒的是梅子時，急忙讓同伙住手。但已經(jīng)遲了。“嘭、嘭”兩聲，梅子輕輕喊了一聲，手電筒掉落在地。

小趙抱起梅子，輕輕晃動，呼喊她的名字。梅子已說不出話，老梅和女婿呼喊著跑過來。老梅撿起手電筒照在梅子身上，她的胸口滲出了血。

梅子臉色蒼白，留戀地望了夜空，最后目光定格到面前的小趙臉上，她對他努力地一笑。梅子就帶著笑臉離去了。任憑小趙瘋狂晃動，她也沒有反應(yīng)。

小趙把梅子交給老梅，他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端起了獵槍。

“馬天瑞，我要殺了你。”

小趙在山里瘋狂地奔跑，在找尋，不斷地盲目放槍。小趙奔跑了一晚上，最后精疲力盡，拄著獵槍愣在那兒，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梅子。

馬天瑞一伙往山下逃竄時，正好遇到了連夜上山的幾個林業(yè)警察。因為他們神色可疑，被截住，并且?guī)狭松健８闱逅麄儦⒘巳撕螅麄儽讳D在觀察站的鐵窗上。

天亮后，老梅的親朋好友們，附近的山民們聽說梅子被害了，紛紛擁到觀察站，他們手里都拿鋤頭、鐵鍬之類的農(nóng)具，他們都要擁進(jìn)院子里，他們甚至掀翻了門板。

幾個林業(yè)警察深知山民的性格，清楚一旦讓他們進(jìn)了院子，會是怎樣的后果。他們堵在門口，死活不讓他們進(jìn)來。小趙先是在老梅家的院子里，梅子的尸體就停放在這里，兩張長條板凳一張門板，身下墊著身上蓋著各一床棉被。這里的規(guī)矩，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進(jìn)屋的。小趙握著梅子的手。她的手已冰涼，僵硬。他聽說馬天瑞被關(guān)在觀察站內(nèi)，就松開梅子的手，沉默地離去。

他拔開擠在觀察站門口的山民，對警察說：“讓我進(jìn)去，我是這里的觀察員，是我報的警。”

一位稍年輕點的警察問：“你就是小趙？”

他點了點頭，警察把他放進(jìn)去。他盯著馬天瑞一伙，馬天瑞不敢望他。他望那幾個警察，他們正拼命堵門。墻根處有根扁擔(dān)，他不聲不響拿過來，朝馬天瑞走去。

“救命啊！”馬天瑞喊了，小趙的扁擔(dān)不停地落在他和同伙的身上，臉上。有警察過來奪他的扁擔(dān)，山民們受到鼓舞，沖了進(jìn)來，他們高舉著手中的家伙。

那位老林警拔出手槍，朝天連開兩槍，震住了山民。他打了小趙一記耳光，“把他給老子銬起來。”年輕警察無奈地給小趙上了銬。

老林警對大伙說：“我也是看著梅子這丫頭長大的，我也恨害死梅子的這幾個東西。但是家有家規(guī)，國有國法，處置他們是要按法律程序辦的。現(xiàn)在你們不要胡鬧，誰胡鬧我就銬誰。”

大家都面面相覷，老林警說：“們們先回吧，辦梅子的喪事要緊。”幾位年長的山民想通了，招呼大家回去，人們陸陸續(xù)續(xù)散去。

老林警長吁一口氣，瞪瞪小趙，下令：“把銬子給他取了。”

小趙撲通跪在地上，耷拉著的腦袋猛然仰起，“梅子，我對不起你呀！”

梅子下葬那天，小趙頭上纏了孝布，他親自抬著她的棺木，親自往她墳上添土。幾只朱繯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上空盤旋。

“為什么死的是她而不是我？”他問專程趕來參加葬禮的老李。

老李說：“你別自責(zé)了，當(dāng)?shù)卣呀?jīng)決定授予梅子烈士稱號，民政局將撫恤老梅兩口，并且安排梅子的兩個哥哥就業(yè)，梅子九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可是梅子沒了，活生生的人，現(xiàn)在沒有了。”小趙接受不了現(xiàn)實。

老李也挺難受，他不愿再談?wù)撁纷樱麛v著小趙離開墓地。“走吧，接你的車在等你。”

“不”，小趙停住腳步，“我想陪著梅子。”

老李想了想，點點頭，“好吧，過幾天，我再來接你。”

山風(fēng)陣陣，枝葉被刮出嘩嘩聲。老李走了幾步，現(xiàn)了理吹散了的頭發(fā)，回首望去，小趙站在梅子墓前一動也不動。

“嘎嘎”樹林里傳出短而刺耳的鳥鳴聲，落葉紛飛，梅子墳上的白幔也飄蕩著，平添了許多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