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睛人也不知點睛之術,點開了誰的傾世桃花,又點落了誰的一生牽掛。
——序
我叫高夢堇,是洛陽高氏的獨女,從小錦衣玉食堪稱掌上明珠。大概是因為娘親去的早的緣故,爹爹對我十分寵溺。從小我就喜愛繪畫,但我從來沒有在他人面前畫過,因為我作出的畫卷,“栩栩如生”,能用手中的筆作出真實存在的東西。我也不知道這種能力的極限是什么,我從來都不去探索,也希望它永遠不被他人知道。有時我也會讓奴婢亂畫一氣給他人看,導致大家都認為我不會畫畫。故有人曰:“洛陽高氏女,傾國傾城色。才藝驚城絕,丹青使人鄙。”
芍藥花會的那日,我見到了一個永遠忘不掉的男子。人總是不可避免的會對美的事物感興趣,而那人長著天神一般的面容,俊美的容顏不染纖塵,所以我不可避免的多看了他幾眼,卻不想這成為了我一生的劫難。
許是外貌,許是氣質,許是表情,他緊鎖的眉讓我不由自主想要撫平,如此一來二去,竟好像付出了我一生中對除了親友外最多的關注。
我注意到他總是喜歡白衣,愛用墨玉簪束起頭發;他身邊總有一個粉嫩可愛的娃娃,看得出來他很寵愛那個孩子;他常常經過芍藥花會去買荷花,基本上兩天就要去一次。我覺得他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竟平白增添了幾分好感。每日坐在家里最高的閣樓上看著他,竟又逐漸生出一種莫名的情感,就是想天天看著他。
我將這件事和我最親近的表姐說,表姐說:“你啊,喜歡上人了吧。喜歡就搶過來,我就不相信有人能抵擋住你的才貌。”
我笑道:“你說說哪個大家閨秀會去′搶男人′?天天鎖在家里我可怎么出去?”
表姐說:“姐帶你出去!”說罷,找來件男裝便叫我換上,自己也熟絡換上。
我之前從未以男子身份出過門,連衣服也不會換,還是表姐幫我換的。表姐身為洛陽將軍府的長女,一向英姿颯爽,沒有人能攔住她,于是我就這么出了城,悄悄跟隨他走到一座府里,卻發現一直緊跟我的表姐不見了。
我躲在屏風后面,看著身形頎長的他靜靜坐到長椅上,手中筆墨丹青在宣紙上暈染開來,空氣中氤氳著淡淡墨香,仿若謫仙一般。感覺很長時間過去,一幅栩栩如生的花鳥畫便展現在我眼前。他轉過身看著我所在的屏風,說:“你會作畫。”
盡管用的已經是陳述句,我還是反駁道:“不,我不會。”他看著我,又道:“洛陽高氏女,傾國傾城色。才藝驚城絕,丹青使人鄙。熟知你是不想被別人當成怪物。這幢房屋只有會作畫的人才能看見,可惜我都等了好幾年了,今次終于等來了第一個客人。”
我問:“你怎么知道我是誰?”“言行舉止談吐相貌。”我瞬間衰了。他問:“能否幫我一個忙?幫我畫一只眼睛。”說完指指墻上掛的一幅畫,畫上女子鮮衣怒馬,衣褶發飾無不颯爽精練,可卻沒有畫眼睛。
他又說:“點睛人眼換畫中人眼,換一只活肉體,換兩只可重生。這是上古秘術,所謂畫龍點睛,一旦施行,不可更改。可是,一定要兩人才能實行,不然讓我變成瞎子也一定要救她回來。”“所以,你想我捐助畫上女子一只眼?”
“你可以提一個要求,只要不過分我都可以答應。”但這還是劃不來,旋即我以我最快的速度沖出府去。他只是遠遠看一眼,并沒有追來。回府后被爹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原是敗露了,他覺得毀壞了我女子的聲譽。我默默跪著,不知應該說些什么。從我出生以來,就一直按照爹的愿望做人做事,除了畫畫一事外其它一切一切都很是順從,因此從沒有被如此訓斥過。想想按照平常爹爹大概也不會發如此大的火,于是在訓斥完后回房問了丫鬟。
丫鬟說爹爹打算把我送進宮里。我知道憑借我家的關系,再讓爹爹派一個聰明伶俐工于心計的人在我身邊,也許以后我掙扎下可能能當上皇后什么的。爹爹并非不愛我,而是他覺得這是對我最好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入宮,娘在去前曾跟我說過:“寧做寒門妻,不做高門妾。”我的性格天生不適合在宮中翻覆,可能是因為從小嬌生慣養培養出來的大小姐脾氣,這些我都還是有所耳聞。況且,我現在也有喜歡的人,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自詡從小接觸的杰出人士不少,卻單單看上了那個謫仙一般的人,而那人心中早已有人,我卻還是放不下。不知為何,幾天之后我居然又鬼使神差的讓姐姐去找他。再次路過那個舉辦芍藥花會的地方,不過短短一月,芍藥卻都過了花期。
“我答應你。”我如是說道,“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不然豈不是白白便宜你我一只眼睛。”這已經是我能在這種強大壓迫氛圍下做出的最好選擇了。
“什么條件?”淡漠疏離的聲音傳來,讓我猛然意識到二者的差距。但我還是說了出來,大概是因為以后就沒有機會說了:“我想穿一次嫁衣。”他靜默了很久,久到我都快擔心自己要被謀殺了。
許久之后,他說:“好。”他又說:“現在后悔還來得及,我希望你是自愿的。你不用擔心我逼你,因為這樣她會不高興的。
”我笑笑,說:“一場交易哪里有什么自愿不自愿的。倒是你要擔心我后悔了,畢竟我這樣的傻子不多,錯過一個就不知道要等什么時候了。”我去里間套上剛剛才草率挑的一件普通嫁衣,出來對他笑笑,說:“開始吧。”他也不再說,拿起手中筆墨,遞給我。我接起筆墨,開始細細點睛,感覺眼睛越來越疼,一抹果然都留下血來。這是我身為大小姐從小都沒承受過的疼痛,然而眼睛疼到深處卻不留半分淚水,留下的只有道道血痕。雖然不能看見我的正臉,但是也能想到是一個血腥恐怖的場面,在點上最后一筆后,我暈了過去。再次醒過來時,我已回到府內,身上只留著先前去找他穿的素衣長裙,一切放佛都是一場夢。想起我的眼睛,立馬坐到銅鏡前,感覺什么異樣都沒有。但當我閉起左眼時就什么都看不見了,心說原來只是外觀上一樣啊。我看著那只一模一樣的眼睛,不由笑了起來。罷了,還是都當作一場夢算了。 點墨 起筆 筆如金龍 我將錦繡江山畫下描眉 含丹 丹如芍藥 我將紅衣花裳初著不復舊時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