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假,我眼中的小孩長得和我一樣高了。
十三歲的少年,連換短袖都要喊“媽媽出去”了,可是,在他學習累了時,仍然會敲開我的房門,要“媽媽抱抱”。
他的房間幾乎是不關門的,只要我們一替他關上,他就會表示不滿。可是,只要我們走進這個打開門的房間,他又會很警覺,似乎在強調這是他的“領地”。
那個睡前黏住媽媽“再陪五分鐘"的小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少年,是出門坐公交或地鐵時,會把唯一的座位留給媽媽坐,自己卻拉著吊環自豪地隨著行駛的車擺來擺去的,仿佛在一瞬間就變成媽媽的保護神。
他覺得自己長大了,如果我在別人面前叫他“天天”,回家他就會“抗議”:“我都多大了,在外面能不能別叫我的小名?”我問他怎叫什么,他說“叫兒子”,理由是:“叫大名太正式了,是老師同學叫的,你一叫我大名就覺得你是在生氣。”可是我這個粗心的媽,還是先叫完“天天"再改叫"兒子",幾次下來干脆“罷工”了:“我記不住,不讓叫就喊‘喂’吧,當別人面叫‘兒子’太肉麻,還不如小名好呢。他才算“放寬政策”:“好吧,你以后就叫小名算了。”有一陣子,他非常關注他爸是否藏“私房錢",講了好幾個關于"私房錢”的笑話,我們都沒太在意,后來他爸發現他在照片后面藏了二十多塊錢的“私房錢”,原來是想偷吃校門口的小攤上的“烤冷面”。
暑假去北京學“新東方”前,他表示未來不能接受“姐弟戀”,尤其對我比他爸年齡大不好接受。他爸曰:“兩個人相愛才是前提。”我曰:“你怎么想都沒用,我們過得好好的你少來搞破壞。”后來,他看完自帶的《射雕英雄傳》后,求當時也在北京學習的我給他送《神雕俠侶》,看完后終于得出“新結論”:“我發現女的比男的大挺好的,小龍女還比楊過大四歲呢。”我就此事致電他爸,他爸激動不已:“我們要感謝《神雕俠侶》。”
那天,我們母子一起在陽臺晨讀,他總嫌我聲大,我一生氣就回屋不理他了。他追過來,我言辭激烈:“我在自己的家里說話還受你管,你還說老了和你一起住,我才不去呢,那時你不更看我不順眼吶……"他也生氣了:“你還學心理的呢,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請他出去:“我們互不影響好不?我想靜一靜。”吃過早飯,他主動來找我:“好了,咱們講和吧。我是怕打擾到鄰居,其實你說話聲并不大……”母子盡釋前嫌時,他爸進來了:“你倆好這么快?誰說老了不住一起的?”他趕緊制止他爸爸說:“你是想讓我犯遺棄罪嗎?必須住一起!”我又得意洋洋了:“我兒子還說要在海南給我買房子呢,你不信就別去!”
我依然愛看他睡著的臉龐,愛聽他甜甜地喊我“媽咪”,愛與他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他已經變聲了,臉上的毛孔已經變粗了,嘴巴上面有了細細的絨毛,但在我眼中,他永遠是我愛不夠的那個小孩。
我努力在克制對他的愛,為的是能夠更好地愛他,能舍得放手讓他探索這個世界,讓他獨立完成屬于自己的奇幻漂流。
他會漸漸地脫離我的視線,在自己的世界生活工作,他會更愿意與朋友一起聊天喝酒,會更愿意與戀人一起外出旅游,會更愿意呆在自己的家里不被嘮叨……作為媽媽,我必須放手,讓自己眼中那個小小的孩子瀟灑地走進屬于他自己的領地。那個小小的他,依然在記憶深處。
他,一個狀況不斷的家伙,還是標準的吃貨一枚,活得總是興致勃勃的。
他畫的“餅”卻足夠給我充饑的,他說了,我們老了他會帶我們出去旅游,帶我們吃遍各地美食;他說了,要送我一座有花園的房子,讓我天天“拍花”;他還說了,不會像別的年輕人那樣遠離父母,他會一直把我們帶到身邊……只要耳朵享受到就夠了吧。
今天早晨,他打來電話,問我們幾號回程,沒有直接說想念,只是說:“有點兒長。”而昨天早晨,因為他收拾得慢來不及吃早餐,還被我狠批了一頓呢。
有一次他訴說了自己的委屈:“我一年向你們道歉得有一百多回,你們向我道歉卻只有幾回,為什么總是我不對?”
對不起,你真的比媽媽大度,不愿意讓媽媽難過,節日還送給媽媽驚喜,還總講笑話給媽媽聽,真的是媽媽的“小暖男”。我們還有五年的相伴時光,這五年,注定是愛恨交織的五年,你這個讓我歡喜讓我憂的小子啊……
媽媽額頭真的開始生白發了,你再寫進作文就不算夸張了,我的后半生開場,我兒子的大好年華登場。
看著你成長成不懼風雨的大樹,我會甘心老去,不在乎是否能優雅變老。
陽光與風雨在家門外,你的故事可精彩?我愿是永遠的傾聽者。
不去追,那是你的青春探險之旅,愿你走遍萬山千山后,還能想起母親溫暖的懷抱。寶貝,家門永遠為你敞開。
王茹書于2017年9月21日晨 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