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夢見與父親促膝長談,談及生活和理想,小時候我是何等依賴父親,我對未來充滿困惑,父親也指點有加,讓我十分悅?cè)弧粜褧r內(nèi)心落寞不已,現(xiàn)實的父子倒像陌生人,哪來的促膝而歡。
父親是典型的農(nóng)村人,他曾對我提及小時候早早的輟學(xué)了,隨爺爺搞海工,一年四季,每逢退潮時就要拖著粗長的繩子去牢固海蠣石,綁紫菜,常常被石殼劃傷了手,弄得幾個指頭全成了創(chuàng)可貼。一到周末鄰居家的孩子都會來找他玩耍順帶提說起學(xué)校的趣聞,所有貧苦孩子夢想讀書,他充滿向往。
生活的苦從來沒有讓父親意志消沉,他依然保持著一顆向上的心,學(xué)習(xí)不行,學(xué)技術(shù),跟著大舅學(xué)了幾個月的車,千拼萬湊的整齊幾千元買了一輛貨車,我記憶中的貨車有種親切的聲音“突突突——”。自從買了貨車,事情就多了,廠家一天到晚,父親經(jīng)常顧不上吃飯,電話一響就出發(fā)。我喜歡站在門口看著父親用搖把啟動發(fā)動機,麻利有力的身影至今難忘,“突突突——”父親每次歸家都會給我?guī)ф?zhèn)上的小吃,父親很疼我。
小時候母親出國工作,逢年回家。陪伴我度過童年的幾乎是父親,言傳深教。我喜歡的東西父親從來不會拒絕,風(fēng)靡一時的紅白機也曾把我的心勾走了,農(nóng)村的孩子難得碰上科技玩具,自然不會錯過。我也苦苦央求父親,哈哈,當時父親一臉嚴肅,不行,小孩子玩那個不會讀書。不過佯裝哭樣,撒嬌一下,紅白機就到手了。于是乎廢寢忘食的操縱著手柄,鄰居家的孩子也常來家里玩耍,我們體驗著游戲的童年。父親怕我眼睛患疾,把黑白機藏了起來,出于游戲的誘惑我把家里翻了個底朝天,那么大點地,赫然就在衣柜的角落里,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我小心翼翼的去拿,沒想到機子竟從箱子地下漏了出來,摔壞了,父親回家知道后卻捧腹大笑,好好好,自己犯的過就要自己承擔,以后就好好學(xué)習(xí)吧。
小時候喜歡存硬幣,父親特地為我買了個藍貓的儲蓄罐,到點了時不時還哼出“地有多厚,天有多高……”,不僅外觀奇特,容量還大,于是我把所有的積蓄都投入到藍貓的肚子。一兩片枚一兩枚,父親有時還故意把錢幣換成硬幣,我不知怎么體驗父愛,也許這就是,很普通。藍貓被我放在架子上,我喜歡時不時瞄兩眼,可是一天他竟然神秘的消失了?那天有好多同學(xué)來找我玩,或許就是其中一個。父親說是他收起來,現(xiàn)在向父親談到此事,他卻笑著說忘了。朋友的欺騙你無法承受,親人就會幫你撫平悲傷,難免對一些人懷著疑惑和敵意,父親用寬大的胸懷,我也包容。
父親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人人都說他憨厚老實,有時候明知別人在調(diào)侃,他也不會反駁。農(nóng)村的夜幕鄰居都喜歡圍在一起談天說地,聊政事聊八卦,鄰居常說父親,就是個干苦力的命啊,當然不包含任何敵意。父親也只能無可奈何的笑笑,何嘗不是呢。鄰居大人們會問我,父母親哪個好啊,我覺得這是所有孩子都難以直言的問題,你必須得權(quán)衡二者關(guān)系,不能偏袒一方,其實我錯的離譜,親情嘴上玩笑兩句,本心不變也無關(guān)緊要。我覺得父親好。鄰居們都會大笑的朝父親說,你養(yǎng)了個好兒子啊。笑聲響在幽暗的夜晚,此時仿佛環(huán)繞耳畔,從遠方慢慢傳來。
生活從來都是不如意的,何苦左顧右盼,只要按著心愿走下去,那就對的起自己。年齡的增長帶給我的是對這個世界的普世認知,我開始了解世界,了解各種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我徘徊在社會里,為了生活學(xué)習(xí)而不斷努力。人大了,自然要出去走走,哪能一輩子囿于村莊。母親的勞作為家庭換來的是較為富裕的生活,父親也不用起早貪黑的,每天也有更多的時間陪我,但是我們父子之間卻漸生隔閡。
胡適先生教子有方,譬如樹上開花,花落偶然結(jié)果,那果便是你,那樹便是我。樹本無心結(jié)子我也無恩于你。但是你既來了,我不能不養(yǎng)你教你,那是我對人道的義務(wù),并不是待你的恩誼,將來你長大時,莫忘了我怎樣教訓(xùn)兒子:我要你做一個堂堂的人,不要你做我的孝順兒子。
父親確實教會我做一個堂堂的人,我也必定會孝順。或許父子關(guān)系皆因我的不善言辭,倒是繼承了父親諸多缺點,沒有外力,兩個木頭人碰碰撞撞怎么燃起火焰,父親現(xiàn)在也不再嚴苛于我,我們之間像是教與學(xué)的關(guān)系,不像父子倒像師生。豈不聞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知道父親的苦,他的童年我看不到,自我記事之日眼中諸事便是一清二楚。
尤詩人般歌頌一切美好的事物,愛情友情,終不抵親情難能可貴。我是無神論者,但不否認,這一世造就的父子關(guān)系,得是多少世修得的緣分啊。
我總是尷尬給他一個擁抱,也很難說出愛這個字眼,但我愿用我心中的情,手中的筆來愛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