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美嗎？”

“美，很美！”

“我們長大后還可以在一起嗎？”

“一定可以，我保證。”

“可是我好害怕，害怕兩個人在一起就會變成魔鬼。”

“別怕，我跟所有人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我會讓我們的愛永遠都是那么多，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了，我就愛你再多一點再多一點，這樣我們愛的總和就不會減少。”

“我不要永遠都是那么多，我要更多，越來越多，這樣有一天我不美了，還可以靠這快要溢出的愛來讓我們不要變成魔鬼。”

“嗯，更多，越來越多！”

“我好羨慕電影里女主角穿婚紗的樣子，可是，我不喜歡白色的婚紗，我想穿紫色的婚紗，因為我喜歡牽牛花。”

“我記住了，紫色的婚紗，像牽牛花一樣美麗的婚紗。”

01

B市刑警隊的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緊接著響起了熟悉的旋律，那是女兒彈得鋼琴曲《童年》的錄音片段，雷鞏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還有10分鐘就要到中午下班了，他莫名的有些緊張。

辦公室的同事只看見雷鞏接起電話說了聲“什么？怎么回事？”，臉色越來越凝重，也不再說話，木然的掛點電話，足足愣了有快5分鐘，好像下了什么決心似的，用力捏了幾下拳頭，隨即指關節就咯咯的響起，然后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同事們面面相覷。

平日里雷鞏辦事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經他手的案子破案率在全省都是名列前茅，所以也就得了一個“雷公”的外號。

遇到重大問題時，他的習慣性把手指捏的嘎嘎響，但即便是去年的市政府投毒案時大家也沒有見過他的臉色這么難看過。

雷鞏匆匆離去，但是他突然的變化仿佛讓整個辦公室的氣壓瞬間降低，大家紛紛小聲地猜測起來。

02

環顧四周，雷鞏始終無法將思緒集中起來，多年來養成的沉著和冷靜此刻也被悲憤沖散，化成一股股的氣流，沖擊著他的喉頭。

姐姐和姐夫素來感情不是太好，這個是他早就知道的，這么多年來，他在外地工作忙于工作，雖然無暇顧及太多，但是也沒聽到父母過多說起姐姐家里的事，他就想當然的認為一切都好。

姐姐雷珊是縣婦幼保健院的后勤，姐夫開出租車，兒子讀重點高中，成績也不錯。雷鞏原本以為姐姐應該是歷盡風雨苦去甘來來了，可是令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突然母親哭著打電話過來說姐姐一家三口在家中中毒暴斃身亡，這無疑對他來說是晴天霹靂。

他和姐姐差10歲，從小就一直感覺跟姐姐很難親近。

他小的時候姐姐對他的關心和照顧他太小記不住，等他能記住的時候姐姐就已經開始工作了，一個月才回家一次，再后來姐姐結婚生子忙于自己的瑣碎事情，姐弟倆更是少有交集。

但是終究是血濃于水，雷鞏心里最親的人還是姐姐，這一次事發突然，在從B市回家的路上，和姐姐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下子變得那么清晰，他才感到姐姐對自己來說是那么重要，同時也覺得對姐姐無比的虧欠。

此刻，站在姐姐家里，看著這一片狼藉，雷鞏必須要通過大喊幾聲來強迫自己將洶涌的悲意驅散，還要捕捉并放大那一絲游移不定的不協調的感覺。

03

在雷鞏回來的路上就通過關系將姐姐一家中毒案的卷宗都了解了一遍。

報案人是外甥張嘉鳴的班主任老師范陽。

張嘉鳴平時很少遲到，從不曠課，可是突然兩天都沒到學校，班主任范陽打張嘉鳴父母電話均無人應答，無奈之下，就自行到張嘉鳴家里，結果敲門也沒有回應，范陽請示校長后報警。

警察聯系到張嘉鳴爺爺，取得張家鑰匙，進入房間后，發現一家三口倒在餐桌前，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一天，三具尸體的口唇和指甲均不同程度成紫紺色，口角有嘔吐物，并且有輕微窒息癥狀，后經法醫確定為亞硝酸鈉中毒。

現場勘查沒有發現門鎖有被撬痕跡，時值盛夏，陽臺窗戶都開著，但是因為在六樓，陽臺外側裝有防盜窗，而防盜窗沒有破壞痕跡，因此案件方向初步定為兩個，一個是死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食亞硝酸鹽，一個是熟人作案。

雷鞏這次不是因為公事回來，不好直接插手案件的調查，可是從他一進姐姐家的門，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因為一直不停地看到姐姐生前用過的東西和擺放的照片，情緒不停地起落，直到他猛的朝空中揮了兩拳，大聲的喊了幾聲，這才漸漸恢復心緒，職業的敏感使他將眼前的一切從姐姐的家變成案發現場，重新審視起來。

04

按照邏輯，如果是熟人作案，那么有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是在吃飯前就進入到雷珊家中，在廚房的食材里下毒，或者在某道菜的烹飪過程中將毒放入鍋內。這樣一來，在鍋內必定會有毒物的殘留。

另一種可能是在吃飯時進入到雷珊家中，然后在某道菜中下毒或者分別在三個人的碗里下毒。這樣一來，廚房的鍋里必然不會有毒物殘留。

卷宗里的調查明確顯示廚房的所有炊具均沒有毒物殘留，那就排除了第一種可能性。問題是餐桌是長方形，兩邊各兩把餐椅，現場有一把餐椅放在餐桌下面，整個房間也沒有第四個人的指紋和足印，更沒有刻意清洗過現場的痕跡。那么那個熟人是如何在不使用第四把餐椅的情況下接近餐桌并下毒呢？

假設這個熟人的確存在，那么他應該是誰呢？

05

很多細致的資料雷鞏不好越界直接去問當地的警隊要，只好自己從側面調查。到不是不相信當地警方，雷鞏對姐姐強烈的虧欠感和一種揮之不去的對過去和未來的無力感驅使著他，他不得不去找出真相，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為姐姐一家做的事吧。

他發現，原來自己對姐姐是那么的不了解，自己這個弟弟是那么的不稱職。父母從鄉下趕過來，白發人送黑發人，雷鞏將他們安置在了一家賓館，因為怕父母太過傷心，就一直沒讓父母去姐姐家里，他們就在賓館里呆著，等著警察的結果，等著最后女兒一家安葬的結果。

當雷鞏小心翼翼的問起姐姐的過去的時候，母親呆滯的目光看著遠處，喃喃的不停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06

雷珊是個倔強的女孩子。

雷珊從高中就輟學了，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她壓根就不是學習的料，她就應該是條自由的魚，魚是不應該在小魚缸里的，應該到更廣闊的大海去。

可是當雷珊從教室這個小魚缸到了社會這個大海之后，才發現大海并不比魚缸更自由。在印染廠工作，雖然待遇還不錯，可是固定的工作地點，三班倒的工作時間，機械的工作方式，讓她覺得天地原來是這么的小，這么的沒有色彩。

當她突然遇到周靜遠，她的生活有了色彩。

周靜遠是廠里宣傳科的干事，白白凈凈，白襯衫永遠是那么的整潔，頭發永遠是那么一絲不茍，說話輕輕柔柔，好像能把人融化。

周靜遠也被雷珊吸引了。雷珊徹底顛覆了周靜遠，他從沒想過還有可以這么熱烈的溫柔，他也從沒有想過風風火火不拘小節比行動處似弱柳扶風更令人心動。

正當他們倆沐浴在愛情的春風里，就像兩條小魚終于游到了彼此的大海里，發現了無比絢麗的世界時，雷珊的父母卻將另一個男人強行推給了她。

他叫張玉堂，是縣財政局局長的司機。

在雷珊父母的眼里，領導的司機將來肯定是可以進入仕途的，大展宏圖未來可期，不說別的，就是光過年過節一車車的往家里堆的東西就夠令人眼饞的。

雷珊沒料到自己的堅持敗給了周靜遠的退縮，周靜遠無法忍受雷珊父母的冷嘲熱諷，自己結束了這段不被祝福的感情。雷珊一氣之下賭氣和張玉堂結了婚。

婚后的生活讓雷珊絕望，用她自己的話說，當你吃慣了山珍海味，就肯定無法對粗糠爛菜提起興趣。張玉堂一天書沒有讀過，別說共同話題，甚至連衛生習慣，兩人都相差甚遠。夫妻生活也總是半推半就，時間一長，兩人甚至連吵架的欲望都沒有了。

兒子張嘉鳴的出生沒有換來情況的改善，反而正趕上財政局局長被調查，張玉堂也失業不得不開起了出租車。家里的經濟狀況也一落千丈，貧賤夫妻百事哀，爭吵變成了家常便飯，雷珊父母有心勸勸也是剛一開口就被雷珊給堵回去。

07

因為這些事剛發生的時候雷鞏還小，后來中學住校，大學在外地讀書，他竟幾乎一無所知。顧不上感慨命運對姐姐的捉弄，得知周靜遠還在縣衛生局工作，當務之急是去拜訪一下周靜遠。

周靜遠和雷珊一直沒有失去聯系。

得知雷珊結婚后，周靜遠對自己的懦弱懊惱不已，多次試圖勸雷珊離婚，可是雷珊說愛情已死，自己是結過婚的人，已經沒有什么奢望去談情了，周靜遠卻無法原諒自己，一直沒有結婚。周靜遠到衛生局任職后，偷偷通過關系將雷珊從廠子里調到了工作環境更好的婦幼保健院。

直到有一天，雷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給周靜遠打電話說張玉堂動手了，周靜遠將雷珊接到一個賓館安頓下來，雷珊心里封存多年的火山再也抑制不住，徹底爆發了。

可是雷鞏見到周靜遠時，對周靜遠的懷疑頓時弱了幾分。

聽父母講述往事時，雷鞏勾勒出的形象是一個講究體面的知識分子，可是眼前的周靜遠蓬頭垢面，下眼瞼耷拉著，嘴唇干裂，說話聲音沙啞，條紋T恤凌亂的裹在身上。

“你是雷鞏？你姐總是說起你，以后再也聽不到你姐說你了。”

“我們開門見山吧，我姐出事的那天你在哪里？”

“我知道你們在懷疑我，我恨不得那天我真的跟你姐在一起，那樣就不會出事，可是，可是出事的前一天你姐跟我說明天鳴鳴生日，中午要跟他一起吃飯。我對自己不辯白，我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姐，等你姐出事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后我就去陪她。”

“我，我是警察，我相信證據。”

“好吧，那天我一整天都在單位上班，中午在食堂吃的飯，下午下班后去我宿舍樓下的超市買過雞蛋，然后就一直在家里。”

“出事前一天你和我姐在你宿舍曾經吵過架，有沒有這回事？”

“我沒打算瞞你們，我們那天是吵過架，因為我再一次提出讓你姐離婚逃出那個家，你姐說還有一年鳴鳴就高考了，等考上大學她就離婚，可是我實在是不想讓你姐每天過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于是就吵了兩句，不過我們很快就沒事了，你姐說要去準備一些鳴鳴過生日的東西，我還陪她一起下去。”

周靜遠頓了一下。

“哦，對了，我跟你姐那天上午十點多還通過QQ聊過天，這個你可以去查我的電腦記錄。”

一道閃電猛然間劃過雷鞏的腦海。

“我會繼續查的！如果是你，我不會放過你！”

匆匆留下一句話，雷鞏快步離開了。

08

雷鞏瞬間清醒了。

那一絲不協調感也瞬間清晰起來。

周靜遠那一句“你可以查我電腦記錄”像電流一樣擊中雷鞏，沒錯，就是電腦！

姐姐家并不寬裕，從進姐姐家就處處都是凌亂，可以看出來姐姐被折磨的完全沒有心思整理家務，衣服和其他物品隨處亂扔，但是外甥張嘉鳴的房間卻異常整潔，什么東西都整整齊齊，整齊到似乎是精心收拾過，這本就不合常理，這整齊之中學習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卻沒有合上屏幕。

如果常人看到這些也許根本不會注意，可是雷鞏多年的刑偵經驗告訴他，凡是不合常理的地方必然有其原因。

為什么整個家里唯獨張嘉鳴的房間似乎是可以整理過，但是電腦的處理卻又不合時宜？

雷鞏仔細的檢查過每一個細節。書架上的書分門別類的擺放著，書架沒有密封的部分被擦拭過，抽屜里沒有異常，看來鳴鳴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床單沒有一絲褶皺，不知道鳴鳴是不是平時一直這么整潔，如果不是有潔癖或者強迫癥，很難想象功課很緊張的高中生會每天一絲不茍的整理房間，顯然姐姐雷珊也不會唯獨仔細的打掃鳴鳴的房間。

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那么將鳴鳴的房間當做一個獨立空間，那么這個空間里就剩下電腦還沒有查過。

09

很快，雷鞏讓縣局技術隊的同志對電腦的分析結果出來了。

可疑之處有兩點。

第一，電腦里存儲的只有一個女生的照片，有近百張，而姐姐、姐夫甚至鳴鳴自己的照片卻一張都沒有。

第二，通過對鳴鳴QQ的破解，發現幾個信息。

這個QQ使用時間有6年左右，通過寫日志的方式，鳴鳴在QQ上記錄了他的各個階段的心情和感想，前幾年都是壓抑的語調，全部都透漏著對生活的不滿和對未來的絕望，父母的關系讓這個孩子自卑自閉，沒有朋友，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泄。

在前年情況有了突然的改變，他的日志中的語氣開始變得明朗，看待世界的方式也逐漸樂觀，甚至對未來開始有了期許。這期間他的QQ和其他人的互動留言也多了起來。

去年，他的QQ日志突然就沒有了更新，直到上個星期，他又寫了一篇。

10

每個孩子都應該是愛的結晶不是嗎？

可是為什么我卻是爸爸媽媽不愛的產物，他們既然不愛為什么又要生下我？

每個孩子都應該是一朵美麗的花朵不是嗎？

可是為什么我卻長在了一片荒涼的土地上？

書上總說上帝是公平的，他為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我在一個關上門的房間暗無天日，不知道什么時候是盡頭。當小晴出現，我以為上帝眷顧我了，終于為我開了一扇窗，然我看到了那么美麗的景色。

可是，上帝為什么又要奪走我生命里唯一的陽光，小晴那么善良，就像開在山里下路旁的牽牛花，她不爭不搶，只是自己美麗，我們就這樣一起長大，一起平凡，一起像牽牛花一樣不好嗎？

這一切，都怪你們，張玉堂，我的爸爸，雷珊，我的媽媽，既然你們不幸福，我也沒有了未來，那么，就讓我結束這一切吧，爸爸媽媽，你們到天堂去尋找你們各自想要的生活，而我，去找我的小晴，我們在天堂里也許就可以永遠不再長大。

小晴，一年了，你等的辛苦嗎？我就來。

11

雷鞏手里拿著打印出來的日志大汗淋漓，他不敢也不愿相信，外甥張嘉鳴主導了這場悲劇。

可是現在形勢突然全部指向鳴鳴，如果不能證明他的QQ被盜用的話…

還有，小晴是誰？是照片里的女孩嗎？一年前發生了什么？

雷鞏揉了揉太陽穴，再一次狠狠的握了握拳頭。

經過對張嘉鳴班主任和同學的走訪，雷鞏大致理出了一條線。

張嘉鳴的老師和同學確認，照片里的女生叫于曉晴。

于曉晴是張嘉鳴的同班同學，單親家庭，跟著媽媽，具體情況沒人十分清楚，據說她們是鄉下的，因為媽媽生了女兒，爸爸就和媽媽離婚了，媽媽帶著于曉晴來到縣城，媽媽靠在一家食品廠做點心維持生計，平時租住在一個筒子樓里。

有一段時間，張嘉鳴和于曉晴似乎走的比較近，但是這個年齡段的學生最喜歡捕風捉影，并不能說明什么。

去年的某一天于曉晴徹夜未歸，媽媽第二天報警，后經調查，一輛出租車司機深夜載著于曉晴到郊區一個廢棄的工廠里，強奸并殺死了于小晴，后于曉晴媽媽不知所蹤。

現在的問題是，于曉晴是怎么死的，張玉堂和雷珊和于曉晴的死是什么關系，如果真的是張嘉鳴自己毒死了全家，一個每天在學校學習，中午在學校集體宿舍，晚上晚自習放學就回家的高中生，又是從什么地方得到了亞硝酸鈉呢？

12

雷鞏又仔細的看了一遍張嘉鳴的QQ日志記錄，畢竟這是現在唯一的線索。

還真找到了一些端倪。

有一篇是這樣寫的：

快過生日了，以前每年這個日子是我最討厭的日子，為了我，爸爸媽媽假裝出一副和和美美的樣子，但是每一次都是以吵架收場。但是今年不同，我可以和小晴一起過生日，我要給她買她最喜歡吃的巧克力黃桃蛋糕，以后希望每年的生日都可以和小晴一起過。

雷鞏拿著張嘉鳴和于曉晴的照片一個一個蛋糕店去問，盡管希望渺茫，沒想到一個蛋糕店的老板真的認出了他們。

老板說之所以能記住他們是因為那個男生拿出一堆零票，看得出來攢了不短的時間，還一個勁的問老板能不能便宜點，水果能不能多放點，而旁邊的女生卻一直小聲的說不要了，還拉著男生要走，男生執意要買。

就在買的時候沖進來一個男人，應該是男生的爸爸，進來就朝男生頭扇了一巴掌，嘴里還罵了很多，然后指著女生說了一頓，然后女生就哭著跑了，男生要追，被爸爸給拖走了。

這時，縣局技術隊的技術員也給雷鞏打來電話，說發現了新的線索。

13

在張嘉鳴的網購記錄里，發現一個月前他買過一次含有亞硝酸鈉的發色劑。

事情漸漸清晰起來，盡管很多細節已經不可考，雷鞏還是大致還原了一下整個經過。

張嘉鳴從小生活在父母的吵架聲中，家庭的不和睦和經濟上的拮據，讓他從小就有嚴重的自卑心理，不喜歡跟同學一起玩。后來爸爸張玉堂開出租車整天不在家，回到家里就跟媽媽雷珊吵個不停，對張嘉鳴也是動不動就拳腳相加。也許雷珊和周靜遠的關系張嘉鳴也已經知道。

上了高中以后，張嘉鳴遇到了同樣有些自卑的于曉晴。于曉晴的媽媽因為生了女兒而被重男輕女的家庭趕出家門，獨自帶著于曉晴從鄉下來到縣城生活。

兩個孩子有相似的境遇和性格，這讓他們迅速從相識到相知，成了彼此的精神支柱，而他們的生活里也從無盡的黑暗里迎來了一絲陽光，他們開始對明天對未來有了設想有了憧憬。

就在張嘉鳴計劃著和于曉晴一起度過一個美好的生日時，張玉堂的突然出現以及惡語相向讓脆弱的于曉晴難以接受，也許她在那個夜晚一個人在街頭哭了很久，然后一個惡魔將罪惡之手伸向了她。

得知于曉晴的死訊，張嘉鳴徹底墮入深淵，他將這一切歸咎于張玉堂和雷珊，他甚至認為自己的出生都是一種過錯，這種折磨日復一日，終于他不堪重負，親手結束了自己全家的生命，而對于他來講，這也許才是最好的結果，是解脫。

張嘉鳴事先在網上購買了含有亞硝酸鈉的發色劑，也許他在購買前跟店主私下溝通過，直接以購買發色劑的記錄實際購買了純度極高的工業級亞硝酸鈉。

他在生日那天，告訴爸爸媽媽想一起過一個高考前最后一個生日，然后整理好自己的房間，用電腦記錄下最后一篇令人振聾發聵的日志，和父母一起吃下了最后一餐飯，在自己出生的日子里結束了自己匆匆的一生。

14

雷鞏走了，他已經疲憊到極點。

打開自己的錢夾，照片上女兒在大片的向日葵中間笑的那么燦爛，黃色的花海中女兒的紅色連衣裙那么醒目。同一片藍天下，還有山間恬靜的牽牛花，在無人的角落里默默的綻放著，還有在貧瘠的土壤里行將枯萎的鉤吻花，讓人心生憐憫卻無法靠近。

尾聲

男孩和女孩背靠背坐在草地上，時光就像頭頂的白云不疾不徐緩緩漂流著。

“如果可以選擇，你還會愛我么？”

“我不知道，我像是一朵有毒的花，一朵充滿黑暗和罪惡的花，我怕我會不小心傷害你，如果那樣我寧愿不要愛你。”

“可惜我們都不能選擇，不，也許我們能選擇，我們可以選擇勇敢的在一起，不管是否有大樹可以依靠，不管是否有眼光會刺傷，我們勇敢的生，勇敢的死，勇敢的愛。”

“好，說的對，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過去，我們至少可以選擇未來，我們可以讓我們的孩子因為愛而生，為愛而成長，為愛而綻放。”

愿每一個孩子都是一朵愛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