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1日,早晨醒來,我同往日一樣,洗刷完畢后,到女兒的房間,叫她起床刷牙洗臉晨讀。在我掀開棉被的那一刻,我驚呆了!女兒不知蹤影,唯見一只小蟑螂從床上跳了下來。我習慣性地脫下腳上的拖鞋,想把可惡的小強干掉,小強忽然發出了求救的聲音:“媽媽,媽媽,手下留情,我是貝貝啊!”
“貝貝?貝貝?你是貝貝?”那會說話的小強把我嚇傻了,“貝貝,我的寶貝女兒,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子呢?”
“嗚嗚嗚......媽媽,我也不知道。昨晚入睡前我都還好好的。恍惚中我只是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可怕的蟑螂!沒想到,醒來后就變成這樣了......媽媽,你快快想辦法救救我吧!"
“嗯嗯,寶貝,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一邊安慰貝貝,一邊把手放到了地板上,讓貝貝爬到我的掌心里。
我輕輕地撫摸著手心里的貝貝,心里有著說不清的疼痛。
要知道貝貝這丫頭,平日里最喜歡跟各種小動物打交道了,小貓、小狗、金魚、烏龜、青蛙、蝴蝶,八哥、蜻蜓等等,大凡我們想得到的動物都可以莫名其妙地和她成為好朋友。可是這丫頭偏偏害怕打不死的小強,每次一看到小強就哭爹喊娘,夸張得嚇出了一身冷汗。
沒想到貝貝今天會變成她自己最害怕最討厭的蟑螂,真的是太悲哀也太難為她了。
“貝貝乖,我們到樓下去,媽媽帶你去吃你最喜歡的喜之郎果凍!”我安撫著貝貝,準備離開她的房間時,忽然感到腳下有點癢,隨即聽到了老公的聲音。
我朝腳下一看,差點沒暈過去——一只碩大的壁虎,正朝我擠眉弄眼!
“你,你,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真的是徹底凌亂了。
“老婆,我是你的darling啊!你從前生我氣的時候,不是經常咬牙切齒地說,像我這樣的人,即使化成了灰你也會認得嗎?怎么現在就不認識我了!”
“可是,你沒化成灰啊!”我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只能開一個連自己都覺得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你不是最害怕壁虎嗎?每次打掃房間時看到壁虎,都嚇得跟娘們似的!現在還怕壁虎嗎?”
“我是真的討厭現在的自己,不過如果你能變成一只母壁虎,說不定我會很享受!”這家伙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和我抬杠。
“看看,這是誰?”我向壁虎老公亮了亮手心里的蟑螂女兒。
“啊哈哈~,小強!看來我的早餐有著落了!”
“你是餓死鬼投胎啊!告訴你,這小強是咱的寶貝女兒貝貝,你不許打她的主意。我真是服了你們了!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看來你們上輩子是冤家啊!”
“啊?貝貝~!真的是貝貝嗎?那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動女兒一根汗毛的,人家都說‘虎毒不食子’呢,那我就‘壁虎毒不食女’哈!”
“那你去衛生間看看,有沒有蚊子可以當早點,我去剝一個果凍給女兒吃!”
我帶著貝貝下了樓,看著她小雞啄米似的啃果凍,內心閃過一陣淡淡的憂傷。
為什么老公和女兒都會在這個傳說中的世界末日變成了自己內心最害怕的動物,而我卻依然安然無恙?難道世界末日的含義是要喚醒人們去勇敢地面對生命中那些曾經讓你害怕、叫你厭惡的東西?可為什么我能茍活于世?難道在這個家里,我是唯一無所畏懼的人,難道我的人生會是如此的強悍?
喂飽了貝貝后,又到衛生間看到正在對蚊子虎視眈眈的老公,親眼看著他極為靈巧地捕獲幾只蚊子下肚后,才想起自己該上班了。
當我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旁邊一只漂亮的小狗歡快地跟我說了聲“阿姨早!”我習慣性地回了聲:“早!”然后才醒悟過來,原來跟我打招呼的小狗是隔壁那個可愛的小女孩歡歡。記得每次帶歡歡和貝貝出去玩時,只要看到小狗,歡歡都會嚇得不敢走,總是要貝貝去鼓勵她。
我騎著小電驢,行駛在大街上,街道是冷清的,始終不見一個人影。我一邊心驚膽戰,一邊安慰自己——到了學校就會好起來的!
當我到達學校時,看見往日熱鬧的學校一片蕭條!我努力尋找,卻始終找不到任何人的蹤影。
只聽到廣播里咿咿呀呀地在反復播放著請同學們務必注意各種安全的通知,我聽得出那是校長的聲音!安全無小事,校園安全是每個校長最為頭疼的事情。想必昨天晚上,校長留在學校值班,才會變成了學校的安全廣播。
我打開辦公室的門,發現一臺打印機正在咯吱咯吱地打印著學生們的學籍檔案和各種上面要檢查的書面材料。從那咯吱咯吱地聲音里,我聽到了教導無奈的嘆息聲。我猜想昨天晚上,因為要趕著打印上級要檢查的資料,他又熬了一夜了!
.......
一時間,我覺得自己特別難以接受周圍的變化。我愛我溫馨的家,我愛我可愛的女兒,我愛我貧嘴的老公;可是他們現在不能和我同床共枕;不能和我一起共進三餐!我愛我美麗的校園,我愛我活潑的學生,我愛我熱心的同事;可是他們現在都成了冰冷的器械......
慌亂之中,我點開了閨蜜的微信,我要跟她視頻聊天,我要向她哭訴自己的遭遇,我要她安慰我。我知道任何時候,她比任何人都會懂我。
微信接通的那一刻,我看不到閨蜜那美麗的面孔和窈窕的身姿,只見花瓶中一枝香水百合。我知道她最難以接受的是人們把那些美麗的花朵活生生地剪下來,插到花瓶里了!她說這樣愛美的人兒,最殘忍!沒想到,她在今天也經歷了殘忍的一幕!
我在校園里漫無目的地走著,我的內心孤獨而害怕。為什么,整個世界都會棄我而去?如此孤獨地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是身為人最痛苦的一件事情了!化作機器可以變得冰冷無情,變成動物可以肆意狂歡。而我,身為人的我,僅存于世的我,要慎獨,要忍受孤獨,要受道德和法律的制約。
也許世間僅存我一人了,我可以拋棄所謂的道德,拋棄所謂的法律,拋棄一切的一切,做個完全灑脫自由的人。可是這么多年來,三觀的形成,已經讓自己成為一個明事理,懂是非的人,早已不可能昧著良心去做一切超出道德范疇的事情。
在校園里一圈又一圈地行走著,一遍又一遍地思索著,我終于明白了自己為什么能夠成為世界末日的幸存者了!我也知道自己最害怕什么了!原來我最害怕的是孤獨、是冷漠!正因為如此,上蒼才讓我學會面對冷清的世界,讓我學會承受孤獨!
一想到自己能夠坦誠地面對這個冰冷的世界,我不覺潸然淚下。此刻,忽聽耳邊傳來了一個奇怪的聲音——作為世界上最后一名幸存者,特別許你一個自由,你想化身為什么,讓你自己選擇!
“我想成為天空的一抹云彩!我向往天空的廣闊,我想她定然能夠包容我所有的委屈和孤獨!在高高的天空上,我也可以俯視大地,看著我曾經愛過的那些人,哪怕他們都已經變了,我也要看著他們快樂,看著他們笑,看著他們鬧......"
我的話音剛剛落下,就忽感身體開始變得輕飄飄的,我抓緊時間飄到了家門口,跟老公和貝貝告個別。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伴隨著他們父女倆戀戀不舍的歌聲,我慢慢地飄到了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