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那光暈化開了,粉飾著她朦朧的臉,她踮起腳尖,端望那座老舊的小樓。破舊的玻璃窗上,折射著屋里破敗的景象,塵埃,埋葬了一切具有希翼的事物,包括那故事,和回憶。
西北方,火燒云咕咚咕咚的翻騰著。
“熟了吧,天空。”似乎是一句電影臺詞,但是早已忘卻出現在哪一幀畫面里,粗糙的影像,以及模糊的聲線,混合在一起,沉埋在歲月的荒漠里,至此,回憶也染了風塵,“我風塵仆仆的趕來,只為與你相遇,卻不知這已是一場別離”。這畫面,愈發的模糊,沒想到這老舊的影像,在她心中竟有如此的地位。
曾經佇立著的那些信仰,隨著歲月的更迭,都已倒塌崩潰,化作飄塵,或者霧霾。諾言,說了一遍又一遍,然而離開,始終是一種慣性。后來,累覺,彼此只是在回憶中守候著對方。
或許依舊挺拔的,唯有那幾棵樹木,拋卻了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梧桐,不招人待見外,其實她還是比較喜歡院子外,那一行柳樹的。
光線打濕了那畫面,后來氤氳開的景致,仿佛水墨隨意漂染任流。
那如墨線的柳樹絲,被一陣風撩起后,便開始縱情書寫,那痕跡,潦草,隨意,狂妄,自然。或許那墨柳是喜歡那風的,又或者,那風是它前世的戀人也不一定。
這被水墨漂染的夏天,即將走到盡頭,然而熱度絲毫不減,盡管時而會感受到秋意的到來,比如說,那荷塘里的枝葉都開始枯敗,又或是那街頭的楓葉,開始暈染上血液的顏色。
她的視線,帶著威脅的意味,剽竊著四周一切可見的殘景,是一個盡情的侵略者。又或是那王座上的噬神者,掃過,那一片又一片的斷壁殘垣,那眼神中的意蘊,或是憂傷故人的離去,或是平靜似那湖中殘荷。
隨著那光,破了那殘缺的舊物,然后堂而皇之的將黑暗驅散殆盡。
像蕩起了一片波紋,憂傷的黑夜啊,即將結束,明媚的白晝啊,還未到來,這波紋蔓延,極盡遠方,直至那最初的一縷光線,將房屋,樹木,街巷,都鍍上一層金黃色的光暈,她愣了愣,甩了甩頭,思慮延伸到無限遠。后來醒來,像經歷了一場無盡的困覺。
門板上白色的油漆,?似乎抗拒木質門對它的親近之情,厭惡的脫離它,然而這一切都上了年紀,如同唇上起了皮屑。
或許,這世界大概存在神明吧,這破敗的殘景,大概是神明碗里的殘羹冷炙。
殘羹冷炙啊,這光景,任何人都不會再瞟見一眼,那么倒掉吧,倒進臟水桶里,被野貓分食。
“唉”
她嘆了口氣,然后天變黑了。那童年的回憶,是過期的壓縮餅干,咀嚼著,是可以填飽肚子的,但是味道卻早已變了。
過些時日,大概還會回來看看的,至于會間隔多久,這誰也說不準。十年?或許有點短暫,那么二十年吧,或是當我垂入暮年,我想起你,該是如何的光景。
后來,那背影沉入了遠方,遠方有歸人,當然也有離人。
孤獨,是我寫好的詩歌
起床對于我來說,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我喜歡養貓,但母親說,我比家里的那只好吃懶做多了。
我貪念老家的壁爐,每個冬天,披著一張毯子,昏睡到天明。客廳里的電視,會忘記關掉,微波爐里溫熱的牛奶,會變得微涼。即使有人敲門,也懶得去開,就當我已死去多時吧。
2014年之前,我每年都會回老家看看,去看我的故友——蘇洛。
對于蘇洛的依賴,是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就好似詩人筆端的詩歌對于春天的依賴,又好似熱切的楓火對于秋天的依賴,又或是北方荒原里的衰草,等待冬天的到來。
“嗨,大傻子,還記得我嗎。”
歲月是沒有回聲的,你低頭仰頭的瞬間,或許他已然離去,不留眷顧。
雨水,打落在地面上,地上紛亂的葉子,浸泡了雨水,腐蝕了那殘年。幾經世事,依舊無法忘懷他,蘇洛。
秋天啊,秋天,我告別你,你無法寬慰我的身心。或許,已然忘卻的,是那年烽火臺上,于過往世事劃上的句點。
“顧小寒,還記得我嗎”
如同水滴,擊打在空曠的廣場上,奢求的是什么,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靈魂回音那一說。
幾乎每一片回憶,都是在夢境里,最終被詮釋完整。他好看的嘴角,略長的劉海兒,以及醉人的笑意。
“小寒啊,去把陽臺上的衣服,取下來”
似乎現實有意要打破這平靜的一切,后來那平靜的湖面,蕩起一片漣漪。
陽光濺落,打濕了曾經,他平和的雙眸里,有著善意流露。“顧小寒,還記得我嗎”。
窗戶外面,秋風,獵獵作響。掛在陽臺上的衣服,像一片片艷彩旗幟。
我當然記得蘇洛陪我走過的那些年,那么請給我一個輕易就可以忘記他的理由。
“小寒,你快把衣服取下來,待會要下雨了”
他們都說我是一個陽光的女孩兒,都說,那就一定是了?
想念,是一種毒,世上已然沒了解藥。他本來就是那種個性,說走就走的。既然離開,是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
冬天的風,如同鋒刃,割得臉生疼生疼的,我坐在蘇洛單車后座上,依靠著他的背,有時候想想,如果這樣的日子,再延續一百年,自己大概都是甘愿的吧。
天空開始變得陰沉,老媽說的沒錯,可能一會兒就要下雨了。
昨天,去看了他家曾經的住處。視線蒙上了一層灰塵,夕陽將光線拉長,后來,自己的腿,像連接了地脈。挪不動腳步,就那么望著,望著,那一切破損殘舊的物質,最終崩潰倒塌,我知道我始終會遺忘,因為這已成慣性。
大概除了他,沒人會逼迫我,記住任何事,任何人。
“大傻子,來年我還會來看你的”
夢囈般的自敘,其實說了很多話,大致是因為想念,當年刻在院落里的大洋槐上的字眼,也依舊存在。“顧小寒,記住這里,記住我”
似乎也更像是一種詛咒,原來多年以后,僅有此地,可以多些念想。
今年,她念大三了,96年出生,滿18了。有些念想,始終沒有實現,而這些念想,或許終究會變成幻想,一遍一遍的在夢境里實現。
原來,即使離開了,也是那么的任性。幾乎每年她的生日,他都會如初的出現在她的夢境里,與她一起吹滅蠟燭,然后看著她含蓄的笑著。
有時候真的分不清現實與幻境,她或是我,渾濁不清,明明只是在寫自己的故事,可是卻覺得,自己更像個旁觀者,偷窺著對方的生活。
他走了,伴著春天里的丁香與紫鵑。伴著冬天里的烈火與寒雪,伴著夏天里的蟲鳴與柳蔭,伴著秋天里的雨水和楓火。
點燃一根香煙,在黑夜里游蕩,我是孤魂,你是野鬼,伴我流浪,流浪天涯。
“小寒,你怎么還在睡啊”
醒來的時候,老媽已經做好了早飯。不日,又要開學了。
2014年的冬天,讓人感覺深沉。白皚皚的雪地,以及暗藍色的天空。讓人高興不起來,這種景致,實在是刻意為之,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靜謐的一潭水。里面沒有游魚,沒有泥沙,很干凈的一潭水。
“這真是一個沉默的冬天”
依舊會出現幻聽,耳邊不時的出現他的嗓音。吃了大量治療精神抑郁的藥物,像是一場拉鋸戰,除非出現了鮮活的力量,讓她遺忘舊塵。
她窩在壁爐旁,用手指輕輕的捋順多多的毛發,多多就是她養的那只肥貓。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母親說,那只貓遲早會得高血壓糖尿病,顧小寒看著母親一個勁兒的笑,“才不會呢,開什么玩笑”。壁爐里的柴火,呼呼的燃燒著,那火飄搖不定,塵埃與烈火抵死纏綿,然而這個冬天,也即將走到盡頭。
正月十五,窗外燈火璀璨,有煙花跟爆竹,空氣中是刺鼻的火藥味。感覺大自然硬生生的被人為的撕裂開,那些煙花,明明是天空流著血液的傷疤,實在是開心不起來。
她說,“媽,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恢復過來了”
到了深夜,安靜些了,燈火熄了,煙花滅了。房間里變得闃寂,抱著雙腿,坐在床上,這一段時間,已相當的討厭嘈雜的環境。想要把自己藏起來,即使是父母也找尋不到的地方。
而他,也依舊會每天給自己打來電話,盡管只是一些不咸不淡的話題,或者有時候根本找不到話題。
她當然無法忘記蘇洛,一個秤砣,自然而然的陷入泥淤,這是不必刻意為之的。
那么她的心,就是一片沼澤吧,會有人將那個秤砣,拉起來嗎。
“青禾,我心里有個人,我走不出去”吞咽下嘴里的藥片,然后無力的喘息著。
“我幫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掛掉電話后,已是凌晨三點半。
多多的呼吸聲,均勻柔和。今晚,這只肥貓,吃了半斤小魚干,到了半夜,會鬧肚子吧。“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吧”發了最后一條消息,合上眼,像交代完了后事。
那曾經是一場夢,如今是一壺茶
“天冷多喝點水,補充一下水分,皮膚就不會干燥了”
春天,生命活泛自由。
空氣里滋生出那么一點點的感情,像火花一樣,悅動著。
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到清城就想笑,每次想到蘇洛就想哭。一個是夏天,一個是冬天,那么歌曲里譜出的韻律,大概也是暖的冷的。
“喂,大傻子,我大三了哦”
你能聽到嗎?不,他聽不到,聽不到了。
“小寒,你又遲到了”清城拍了拍顧小寒的肩膀。
她皺了皺眉,“你要不要這么熱情,拍的我好疼”。
“我錯了,錯了啦”清城吐了吐舌頭,哪像一個21歲的大男生,明明只是個孩子罷了,顧小寒心里暗忖著。
“小寒,大學城附近開了一家新的書店,放學后,一起去看書吧”
“向清城,舊的又何妨,新的能如何”其實,本來自己的個性,本沒有這么寡淡,近期時有的神經質,大概是因為去年冬天會老家的原因吧。
見到向清城,突然覺得沒有什么可說的,但明明有太多的話,憋在心里。
“小寒,啦啦啦,看今天的便當”向清城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盒精美的便當,擺在顧小寒的面前。
顧小寒用左手拄著腮,凝視著他。
“你好煩”翻了翻白眼,陽光呼啦一下子擠滿她的視界,向清城融入了那片陰影中,此時顧小寒的面前全是陽光。
顧小寒,你冷嗎?
就是這樣,那聲息就是這樣,忽然在耳邊出現。顧小寒,你冷嗎。然后,如同蒸汽貼近玻璃,留下一片片細密的水珠,帶著溫熱的溫度,后來歸于一片寂涼。
視線,有那么一瞬間,出現誤差。蘇洛,是你嗎,眼睛睜開閉上。仿佛歲月開啟的門,渾濁的黑暗里,蕩漾出一片溫柔的光,他從那片黑暗中,走了出來,看著顧小寒,露出溫潤的笑意。
“顧小寒,你冷嗎”
后來,那扇門,悄悄的閉合上了。掙開惺忪的睡眼,看到向清城,以及一片白花花的墻壁,胳膊上插著針,吊在自己頭上的藥物,啪嗒,啪嗒,滴入透明塑料的容器中,然后緩慢的融入她的血液中。
“我睡了多久?清城”
“一天一夜了”
“我怎么了”
“你感冒了,發了高燒”
“哦”
依舊記得那微弱的聲息,“顧小寒,你冷嗎”
坐在他單車的后座,他總是會問她,顧小寒,你冷嗎。
哦,原來,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的單車,早已銹跡斑斑了吧。
“小寒,嘗試著放開吧,不要固執了”向清城,拉開房間的窗簾,后來,刺烈的光芒,瞬間,蔓延開來,像一片水墨,隨意的滋生出溫暖的枝蔓。
她閉著眼睛,冥想著。最近,學習成績也有些下滑了,考試期間,總是會出現他的嗓音,沉郁而又溫潤的感覺。腦袋想要炸裂開,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假如,那條項鏈沒有做平拋運動,假如,在他躍入那片水域之前,她及時的阻止。那么,可能,她的生活,不會變成這樣。
大傻子,你為什么那么傻,只是一條項鏈而已。
后來,湖面浮出白色的泡沫,你記得嗎,你曾經說過,人死之后,靈魂都會變成泡沫的。
那么,你變成泡沫了嗎。
大傻子。。。。。。
直至嗓音變得悲慟,直至再也喊不出他的名字。所以,遺忘吧,顧小寒,忘記他吧。
陽光拂過她的面頰,金色的光暈,漂染著她蒼白的面色。房間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以及微弱的呼吸。
空氣中躁動的塵埃,悄悄的落在她的發梢上,悄悄的落在她的心里,悄悄的落在她的靈魂深處。
“向清城,你在嗎”
“小寒”他輕輕的推開門,陽光傾瀉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頰上。
幽暗的影,與沸騰的光芒,彼此參合,空氣中涌動著一股潮濕的味道,那種潮濕大概叫做憂傷吧。
新的世界,在感官殘缺不全后,于是就拋棄了舊的世界。
“青禾,你一定不知道我現在該有多難過”
思緒逐漸起航,那些輪廓,雖已殘缺不全。但依舊能辨識的出,他們究竟是誰或誰。
一望無際的草原,野馬撒歡奔跑,有啃食著青草的牛羊,有青禾看著我,開心的笑。當逐漸找回自我的感覺,新的世界開始延伸出來。
青禾說“顧小寒,不是世界上沒有了另一個人,你就不再完整了”。青禾的臉,略顯的清晰,后來又逐漸模糊。
清新的泥土香氣,以及野馬捋順的鬃毛,青禾手里的鞭子,以及純白色的羊奶。
2010年的夏,距今已經無限遙遠。青禾說,一秒鐘的間隙,就意味著天堂還有地獄。在那短暫的一秒鐘,無數人死去,無數人誕生。
可是那是接近五年的時光啊,你似乎僅僅聽見,你耳邊的風在對你訴說,勿念,勿念,勿念。
2010年的夏,蘇洛突然不見了。
后來,他們都說,蘇洛去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地方。
眼前無數的人,問我同一個問題,顧小寒,你還記得我嗎。
2010年的夏,我認識了青禾,是一個內蒙的姑娘,在網上結緣,后來情誼延伸到現實中。
“顧小寒,你難以想象的世界,有那么大那么大”
那個姑娘,會讓我的心思,延伸到無限遠,直至后來,我做出了我一生中最精明也是最荒唐的抉擇,我決定一人去往草原。
那是我剛出院一個月發生的事情,你可以想象所有人幾乎都要瘋了,他們滿大街的尋找,顧小寒。他們在想,顧小寒那姑娘,是不是因為失憶走丟了,然而他們一定不知道,我的記憶比任何人都要清晰,只是我選擇忘卻罷了。
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你能理解嗎。
火車蕩了一天一夜,后來,我到了,給青禾打電話,她說來接我,但是我在火車站,丟了手機。
后來看到青禾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
青禾看著我笑,“傻妮子,我找了你一天了”。
我們吃了刀削面,吃了烤羊腿,后來青禾問我,小寒,你還難過嗎?
我點了點頭,后來又搖了搖頭,然后看著青禾不斷的笑著。
“你就不像跑馬的漢子,那么溜”后來,我跟青禾買了去呼和浩特的車票,我們連夜坐的火車。
“小寒,你冷嗎”那種聲音,你不懂,你根本不懂。那是蘇洛的聲音,我坐在蘇洛單車的后面,蘇洛喊我,“小寒,你冷嗎”。
醒來的時候,青禾一直盯著我看。
我問她,怎么了。
她撫了撫我的額頭“你睡覺的時候,一共喊了那個名字,九十九次”
“哦”
“小寒,女生有一種本領你知道嗎”
“嗯?”
“只要難過,哭出來就好了”
“我不哭,也不難過”后來,扭過頭,看車窗外流過的風景。車窗上粘合著蘇洛的背影,“小寒,你冷嗎”
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藍天,比北京的天空藍一百倍,不,一萬倍。
青禾帶我去她的學校,青禾念大三了,當時,我還在念高二。但是感覺,青禾比我孩子氣多了。
青禾念的是內蒙古農業大學,“你知道嗎,小寒,當時我的心比你要涼”
“嗯?”
“我念大學的那年,父親出了車禍”青禾看著我笑,明明沒有難過的痕跡。或者說,已經藏得夠深了。
“青禾,我無法容忍我生命中的任何一個人離我而去”
“所以你很脆弱”
“青禾,其實我喜歡的人,不是蘇洛”
“那你為什么難過?”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烙下的印跡太深了”。
穿著白色T恤的少年,戴著鴨舌帽,看著你笑,少年說,顧小寒,歡迎你進入我的世界。從此以后,你的世界里,多了一個人。
“嗨,顧小寒,你還記得我嗎”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在有限的生命里,遇見那個人兩次,兩次刻骨銘心的記憶。
故事的畫面里,有他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小寒,你別那么傻,好不好”站在樓頂,底下是無盡的深淵。生命的隔閡,天堂與人世的隔閡。
其實本來已經放棄了,后來他拼命的喊她的名字,那個冬天,白雪皚皚,似乎血液也即將冷凍成冷白色。
他哭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
“不要放棄自己好不好,生命本來已經很脆弱了”或許那時候,有一股溫情流動在她的心里。
所以即使過去了好多年,?那個她也依舊記得那個他。
世界上,有沒有比我們更孤單的孩子。
去往天堂的那列火車,是否已經鳴笛,那么,你們還好嗎。
心里有太多的難過,如同涌動的潮水,難以承受的憂傷,溢出了海平面,后來翻涌的浪花,迎面而來。血淋淋的傷口,被冰凍住了。
如果沒有紅細胞的存在,那么血液里所含的物質,還有血清,還有悲傷。他們一樣的沒有靈魂的翻涌,沖擊著心臟吧。
難過或許就是由此產生的。
她任性的將那條項鏈,扔進湖泊里,所以她后悔了。后來,他躍進去,殘血的夕陽下,只剩下少年那堅毅的面龐,在腦海里,烙下一片深深的印記。
父親離開的時候,給她的唯一信物,那條項鏈。
五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他累了,睡著了。他早就累了吧,所以他睡著了。
小學五年級嗎,初次見到他,白白凈凈的一個小男生。稚嫩的童音,依舊清晰可辨,“哦,你叫顧小寒啊。”
村落里的小路,一遍又一遍的踩過, 落日的殘輝,將彼此的身體拉長,形成一條淺淡蔓延的影線。
“你叫我蘇洛就行了”漠然的回答,驀然的回過頭去。她臉上淡淡的光暈,似乎暖化了他心底某些幽暗的物質。
“你總是這么羅嗦,說了不用給我準備飯盒的”她看著他笑,他瞪著她,但如何也無法對這個性格溫順的小女生產生任何的憤怒。
喲,歲月,你也曾這么華麗婉轉。
嗨,小寒,你也曾如此溫柔可愛。
唔,蘇洛,你深埋在歲月里的輪廓依舊那么深刻。
呼,所有人,在呼氣吸氣的那一瞬間,似乎都改變了模樣。
那么,小寒,你冷嗎?
她離開的時候,哭紅了眼睛,小學六年級,父親轉到省城工作,這座偏遠的小山村,注定會成為回憶的片段駐守在思想深處,或許終究會遺忘吧。
“走吧,走吧,以后再也沒人煩我了”蘇洛揮了揮手,沖著小寒離去的身影,依舊是那輪落日,也依舊是那條羊腸小路,那殘輝,將小寒的影子和蘇洛的影子,疊在一起。于是,你知道了吧,不是那么容易遺忘的,回憶終將與現實重疊,那么以后的日子里,誰會是那個蘇洛?
后來,喜歡在深夜里,聽慢歌,那些婉轉的曲調,總是會輕而易舉的攻克心底脆弱的堅強。每個人都披著一層堅硬的外殼,對,每個人。總有一些事,會成為腐蝕那層外殼的濃硫酸。也總有一些人,扮演著黑夜里,發出尖銳刺耳的吶喊聲的搖滾歌手,會刺穿你的心臟,刺穿你的信仰,刺穿你的堅強,或許,依稀間,你已不是當年那個倔強的少年。
恍恍然,后來醒來,看到向清城明亮的面容,是啊,總有一些人,在你的生命中,扮演著光明的一面,比如向清城,他是正午的暖陽,比如青禾,她是夜間涼爽的月光,但總會照亮你的明天,不是嗎。
“喝點粥吧”向清城一直等候在這里,只有向清城會這樣,只有他而已,他們都說我是一個幸福的孩子,他們都說我是一個陽光的孩子,他們真的了解我嗎,那么,他們都說,那就一定是了?
好似深藍的墨水被打翻了,天空千絲萬縷的藍,腦袋有些眩暈,那縷縷光華,仿佛是引你沉醉的酒水,在苦澀的心底,醞釀,后來發出陣陣沉香。
青禾發來的明信片,被她輕輕的收于抽屜里,覆蓋在書本里殘章的那坨光線,有一種憂傷揮發的味道。那殘章,是未發生的故事,化為了灰燼,散卻的塵埃。
《疼痛的孩子》。。。。。。
春樹打來電話的時候,已經是另一個夏天,她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街市上沸騰的人群與車流,那些堪稱絕望的回憶,深深的凝刻在她的心底。
春樹的第一本書,她沒看完,后來陸續出版的幾本小說,一直擺放在她的書柜里。
“如果,陽光依舊存在”
那么“小寒,你冷嗎”
春樹的文字,給人一種極致的感官刺激,有一種絕望深埋在作者心底。那么,春樹,你的絕望是什么。
高中最好的朋友,可以被稱作摯友,或許也只有她,會整夜整夜的陪著顧小寒在天臺上,靜坐。或許也只有她,會在她絕望的時候,刺穿她心底最為脆弱的憂傷,那么,就像有毒的血液被吸干,從春樹的嘴角流淌出一吮有毒的黑色液體。她總能在她最絕望的那一刻,給她堅強的理由。
“小寒,我們都很想你”她知道,春樹已經離開向清城好久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春樹是喜歡向清城的,而向清城喜歡的則是她。
所以,她選擇了逃避,那天夜里,給向清城打了一夜的電話,后來不聲不響的離開,或許對方早已察覺。
站在登機口,勘視著來時的路,心就像被刀子絞了一般。她啊,或許,早已失去了愛的資格。
這一年,倫敦的天氣,有些反常。雨水不斷,浸泡在雨水里的枯枝殘葉,漸漸的釋放出了腐朽的氣息,她穿著一件毛衣外加一件外套,依舊有些許的寒涼。許久不讀的詩歌文集,在枕邊也似是成了精怪,有一夜,她的夢境里,出現了李清照,本是沒有聯系的兩個人,卻倉促的訴說了一世的悲涼與甘苦。她,顧小寒,跟那個古境里的女子,或許彼此間同樣的固執,在于無法將感情再一次深刻的投入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那一夜,春樹的葉子,都謝了,逢著每一個春天,都會間或的拾起一片落葉,輕嗅那脈絡清晰的葉片。
春樹,春樹,恍然間,春樹已經不是春樹了,而她顧小寒,或許,也不再是曾經的顧小寒了。
走在街頭,看到某些旗幟鮮明的年輕人,靜視,就想起了蘇洛,向清城,春樹,還有青禾。
能夠駐扎在她心底的,也就只有這么幾個人了,不知道,家里養的那只肥貓多多,今夜,是否又多吃了兩斤小魚干,是否會拉肚子,是否像母親說的那樣,那只肥貓,多多,遲早會得高血壓糖尿病?
“他們都很愛你”,春樹最新出版的那本小說里,無意間提起了她,那個叫做寒生的姑娘。是啊,寒生,她顧小寒,不就是一棵徹底的寒生植物。
后來,春樹偶然間跟她提起,清城出國了,似乎是來找她的。那一夜,她睡的不好,失眠成癮,去附近的便利店里,買的陳年葡萄酒,有一種澀澀的味道,直至半夜兩點鐘,她的眼睛,依舊無法合上。
新認識的朋友,叫做陳安妮,很爽朗的性格,是一個典型的北方女孩兒,她也知道,或許唯有如此的女子,才不會被她的憂慮,腐蝕。
或許,這樣的女子,才會給她帶來些許的溫暖與光明。去附近的酒吧里,喝酒,然后給陳安妮打去電話,“三十分鐘以后,我希望你出現在Loser”。你只需這樣跟她交談,簡單明了,而她或許也不會違逆你的想法。她知道,陳安妮更符合一些深沉的人的審美觀,因為陳安妮很簡單,僅此而已。
也依舊會收到青禾的明信片,通常會在里面,寫一些祝福的話語,或者偶爾一些星座占卜,又或是每天的生活日常,這更讓她感覺,自己是離現實世界一步之遙的女子。
燦爛的晨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陳安妮已經悄悄的離開。坐在陽臺的沙發椅上,左手邊一對啤酒瓶,還有抽剩的煙蒂,盡管有時候,嗆得眼睛流淚,但那種感覺似乎給了她些許的安慰,被火光灼傷的感覺。
這一學年,注定是一個忙碌的學年,陳安妮在樓底下喊她,她們是一所學校的,只是不同院系而已,她的導師是一個中年的白種人,喜歡開玩笑,喜歡德國的黑啤,喜歡帶有烤肉味的漢堡。但,她記得他似乎更加喜歡在冰激凌上涂辣醬,生活,也畢竟是生活,即使有再多的異想天開,最終也會歸于沉寂,就像午后的校園,僅有風吹過的聲息。
有人給她介紹男朋友,大多都是優秀的男子,他們說,自己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