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一條不需要冬眠的蛇。
第一次在冬天看到蛇的時候,發現它們一動不動,別人告訴大呼小叫的我,他們這叫冬眠,這是常識。
所以現在我認識了一條違反常識的蛇。
“你叫我阿花好了。”她說。
“阿花阿花,你為什么冬天的時候不睡覺呢?”
“我也不知道,從出生起就是這樣了。”
“你跟其他蛇不一樣哎。”
“為什么不是其他蛇跟我不一樣呢?”
阿花總是能夠這么簡單粗暴地讓我說不出話。
我跟阿花成為了好朋友。
我們兩個在認識彼此之前都沒有朋友,所以并不知道要跟朋友怎么相處,我們翻閱書籍,知道了朋友間要分享,所以她常把她逮到的老鼠給我吃,在我拒絕了第一百零一次以后,她終于不再堅持。我們又聽說朋友之間要真誠,沒有秘密,可是只用五分鐘我們就講完并聽完了對方過去所有的流水賬。
所以更多的時候我們就在,保持沉默。
“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在我們沉默了幾個月之后我終于忍不住先開了口。
“@#:?&#±&……”
“嗯?”
“他媽的,我差點忘了怎么說話了!”
我給阿花講過50HZ鯨魚的故事,那只和其他同類頻率不同的鯨魚終生都在唱著無人應答的歌。
“她一定很孤獨吧,就像每個冬天里的我一樣。”阿花輕輕地吐著信子。
我與阿花成為朋友,很大程度上因為我們同樣孤獨,這種孤獨不是肉眼可見的,是你自己知道,你在往外發射頻率,但從來沒有回音。久而久之,你會在想,這個星球上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可是別人會說,看,你周圍熙熙攘攘,全是人呀。
阿花渴望著朋友,但一條不需要冬眠的蛇在他們的世界里是值得恐慌的,她每次都苦笑著對我說,算了,習慣了,沒事了。
可是我懂你啊,阿花。
“能不能幫我搞點安眠藥?”又是一個深秋,阿花找到了我。
“你確定?你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很難把控安眠藥的劑量,一旦過量就會死,并且她的體質可能并不能冬眠,會醒不過來,這些她不會不知道。
她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還是想和大家一樣。就算死掉,也算是感受了一次冬眠的滋味吧。我太孤獨了。”
這個理由我沒有辦法拒絕。
阿花睡著了,沒有人知道明年開春她會不會醒來,此刻她的頻率,終于被別人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