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
是什么時候意識到冬日近了,大概是早起時霧氣打濕頭發,雨水取代陽光充斥著周身,大概是聽到過路人在電話的一頭叮囑著天冷加衣,大概是一通外婆打來詢問需不需要捎來米糕的電話。
家鄉是一座港口小城,有風有海,在小城里,沒有海風吹不散的霧氣。離家后,這才在山城見到了未曾遇過的霧色。秋冬時節的山城霧氣最是濃重,早晨在校園中穿梭,薄霧襲面而來,作為一個并不戀家的人,我摸著濕漉的發梢,才恍惚感覺到其中不同。與其說霧是因為空氣濕度加重,倒不如將它看作冬至未至的前調。港口城市沒有淅淅瀝瀝的小雨,九月就會把四季的雨下完,幾場傾盆大雨可以洗去人們對雨的期待。山城截然相反,冬日近了,小雨反而多了起來。細細密密的小雨包裹著周身,無處躲藏也無需躲藏。
離家之后,時常覺得自己不會穿衣,溫度下降得猝不及防,也只能短袖套上長袖。晚上自習結束,與過路人擦肩而過,未曾記住長相,只是那寥寥數句話入了耳中,“還是要加些衣服,冬天來得快?!笔堑?,冬天來得快,只在一片秋葉飄落之后,只在一場秋雨傾覆之后,只在遠方的人叮囑之后。
外婆是個勤懇的人,她的生活規律且單調,全部時間都是在操勞瑣事、收拾家務。外婆有老年人十足的觀念,她將冬至看作節日,早早幾天就開始蒸米糕,分送到親友各家,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甚少有人重視冬至,只不過是尊重老太太執拗的脾性罷了。她送出米糕總會有一句話掛在嘴邊,“把人忙著”。不難想象,小腳老太太裹著外套在爐灶前忙碌是有多充實,有多滿足。我接到外婆的電話時,那頭是渾濁而小聲的話語,這個操勞一生、慣用大嗓門的老太太低聲問著“把人忙著......要不要米糕?”心中噴薄而出的并非卻卻思鄉,而是對家人閑坐,燈火可親的懷念。
還是細蒙蒙的小雨天氣,我給外婆發去條短信:米糕不用,天冷多加衣。外婆一如往常沒有回復,老太太定是惱于有人給她發短信卻又不得不拿起老花鏡仔細辨認,也許還會找鄰居給她一遍一遍念著、解釋著,弄清內容后就盤算著翻出棉衣來曬。
冬天來得快。冬天你好,請多多關照。
(楊夢瑤、銀悅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