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玄奘在五行山遇到悟空后,兩人便結伴而行。
自從獲得自由,悟空便酒不離身,每天都喝的爛醉,接著倒頭就睡,等醒了再去追玄奘。玄奘一直想跟悟空聊一聊,卻總是找不到機會。
玄奘不知道,悟空不愿意去回想他的過去,他只想逃避。
他曾經以為自己天下無敵,連玉皇大帝都不放在眼里,結果卻不得不像一只狗一樣跪地求饒。
他曾經為了讓自己的族群過上好日子,斗天斗地,殺神殺魔,最終卻因為自己的狂妄自大而弄得家破人亡。
力量再強,終有人在你之上。天下再大,卻再沒有一個叫做家的地方。反正已經一無所有了,還能再失去什么呢?醉生夢死算了!
誰都知道喝醉了難受,可是醒著,更難受。
玄奘看得出來,這個被人們稱為齊天大圣的蓋世英雄,其實只風光在人們的幻想里。他那爛醉如泥的頹廢樣子,更像是一只自暴自棄的喪家之犬。于是悟空不說,玄奘便不問,兩人默默地走著路,一言不發。
這天,悟空又醉了,趴在樹上睡覺,玄奘只好獨自一人前行。
當走進一片樹林之后,猛然沖出六個壯漢,提著刀圍住玄奘大叫:“把錢拿出來,不然老子剁了你!”
玄奘先是一驚,然后心里明白過來,碰上強盜了,于是笑著擺了擺手說:“我是個和尚,身上沒錢啊。”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卷著火焰從天上砸了下來,正好落在玄奘眼前,猛地將玄奘彈到數米之外,緊接著便聽見幾聲慘叫回蕩在林間。等玄奘回過神來再看,只見悟空站在當中,而那幾個強盜的身體則七零八碎的散落在周圍,滿地的鮮血與殘肢。
玄奘大駭,看到六條生命瞬間消逝,心中不忍,連忙在口中念道阿彌陀佛。
悟空得意地走過來,拉起還在發愣的玄奘問道:“和尚,沒事吧?”
玄奘撿起背簍,一臉嚴肅地瞪著悟空:“孫悟空!你究竟視性命為何物?”
悟空卻一臉地不屑:“幾條爛命而已,真是小題大做!”
說完,也不顧憤懣的玄奘,轉身離開了。
玄奘很生氣,覺得悟空將生命視如草芥,殘暴不仁。
悟空也不高興,覺得玄奘以怨報德,婦人之仁。
兩個人都不說話,離的遠遠地走。
黃昏時分,二人來到一條河邊。
玄奘坐下來休息果腹,悟空則跳到遠處的一棵樹上,繼續喝悶酒。
吃到一半時,玄奘發現水袋空了,便走到河邊取水。剛剛將水袋裝滿,一條白龍突然躍出水面,呼嘯著沖了過來。玄奘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覺一股腥風撲面而來,血盆大口就在眼前!
千鈞一發之際,悟空擋在了玄奘身前,手中鐵棒一揮,將白龍挑在空中,接著飛身一躍,和白龍戰了起來。
那白龍雖然身型龐大,卻被悟空戲弄的如同蝦米一般。沒幾個回合,悟空便一棍將白龍打在岸上,再也爬不起來了。悟空跳回岸邊,抓起龍角,硬生生把白龍拖到玄奘面前,提著白龍的腦袋問玄奘:“這個怪物總可以殺了吧?”
玄奘不忍殺生,反問道:“它是妖怪?還是神仙?”
悟空轉過身,用力地扯著龍角,大聲對白龍叫嚷:“和尚問你話呢!沒聽見啊?”
白龍頭上吃疼,張嘴哼了幾聲。
悟空抓著白龍又狠狠地踢了幾腳,邊踢邊罵:“聽不懂!給老子說人話!”
挨了幾腳的白龍開始慢慢縮小,最后變成了人型,看著倒像是個瘦弱的白衣女子。
悟空趕緊松開手,小聲地發著牢騷:“怎么是個娘們兒啊?”
白龍抬起頭,不服氣地爭辯:“你才是娘們呢,人家是男的!”
悟空仔細看了白龍幾眼,發現這白龍雖然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但確實是個男人,于是又把他暴打了一頓。直打到白龍委屈地嚎啕大哭,連玄奘都開始可憐他了,才攔住了暴力的悟空。
可憐的白龍躺在地上邊哭邊哼:“我不就是想弄口吃的么,至于么?好歹大家都是神仙,怎么還真往死里打呀?”說著,白龍還不忘掏出鏡子,照照自己最在意的臉?!翱纯窗盐疫@臉打的……連我親媽都認不出來了!”看見自己的臉被打的淤青,白龍更加委屈地放聲大哭起來。
悟空和玄奘從沒見過這樣的家伙,都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才好,只能無奈地相對而嘆。
夜幕降臨,三人圍坐在篝火旁,聽著白龍講述他的遭遇。
白龍名叫敖烈,是西海龍王的三太子。敖烈從小就與其他兄弟不同,不愛與兄弟們一起學習武藝,偏愛跟姐妹們一起玩耍,整日梳妝打扮,跳舞畫畫。成年后的敖烈也始終不肯談婚論嫁,但西海龍王態度強硬,逼著敖烈迎娶東海的小公主。
就在婚禮前夜,敖烈私奔了。而和他一起私奔的,竟是東海太子敖丙!
如此天大的丑聞絕對不能泄露出去!于是東西海兩宮龍王聯合派出殺手追殺二人。終于有一日,殺手追上了他們。生死關頭,敖丙纏住了殺手,讓敖烈有了機會脫身??砂奖詈髤s被抽筋扒皮,殘忍殺害。 敖烈不敢再藏身海中,于是便跑到內陸,躲在一條小河里。 河水不同于大海,沒有多少食物,白龍實在是饑餓難耐,這才決定抓個人果腹。沒想到卻出師不利,第一遭就碰到了悟空這么個狠角色,被打了個半死。
說到這,白龍又狠狠地瞪了悟空一眼,然后繼續對著鏡子,往臉上擦粉。悟空不理他,繼續喝酒。
聽完白龍的故事,玄奘在心中嘆息,原來不只是凡間,就連仙界也是無法容忍這種感情的。
突然,白龍收起鏡子跟粉盒,掐著腰對悟空說:“說吧,把我打成這個鬼樣,該怎么補償我?”
悟空一口酒噴到空中,差點沒被嗆死,“我~去!原來是碰瓷兒的!”
“怎么著?打了人還想賴???”
白龍此時有玄奘撐腰,完全變成了一副潑婦的樣子。
“要不是你想吃和尚,我能打你嗎?”悟空不服氣。
白龍猛地把臉湊到悟空面前,接連大聲問了三遍:“我次了嗎? 我次了嗎? 我次了嗎???”口水噴了悟空滿臉。
怪不得天庭把降雨的職務交給龍族,原來就是吐個口水的事!
悟空動手能力很強,但吵架水平太低,雖然心中有一萬匹野馬噴薄欲出,卻卡在咽喉,啞口無言。最后急火攻心,躺在了地上。
“哼!跟我吵?我西海第一吵架王的名號是白給的?”
白龍傲嬌的撩了一下頭發,凱旋而歸。
“要不你跟我們走吧,一起去天竺?!毙蕦Π堈f。
“跟你們走?”白龍有些驚訝。
“與其在這里忍饑挨餓,提心吊膽,不如跟我們一起去天竺,遠離東海這個傷心地。畢竟有悟空在身邊保護,總歸是比你一個人要安全一些。”
“他?算了吧!”白龍笑著搖搖頭,“估計他比我爹還更想弄死我呢!”
“你放心,他這人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我看的出來,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br>
玄奘的這句話,被躺在一旁裝暈的悟空聽到了,心中莫名有了一絲波動。
“天竺那么遙遠,你們為什么一定要去天竺呢?”白龍問。
玄奘沉默了一會,抬頭看著星空,跟白龍講起了他和明海法師的故事。
白龍雖然從小嬌生慣養,養成了牙尖嘴利,刁蠻潑辣的性格,但本質上卻有一顆單純善良的少女心。玄奘的故事感染著白龍,一會跟著一起大笑,一會又跟著一起嘆息。聽到藏經樓失火時,白龍也跟著緊張起來,緊緊地攥著拳頭。當聽到明海法師的噩耗時,白龍也驚呼了起來,跟著玄奘一起傷心落淚。
聽完了玄奘的故事,白龍被明海法師與玄奘的師徒情誼所感染,當即答應了玄奘的邀請:“我決定了,我也要跟著你和明海法師,咱們一起去普度眾生!”
看著白龍一副打了雞血的樣子,悟空鄙視地罵了一句:“白癡!”
可本已打算睡覺的悟空,卻一直被玄奘的故事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那一夜,悟空夢見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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