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有同學在吃柚子,是個調皮可愛的女生,吃的時候還不忘在每個人眼前晃悠一下,“想吃不,想吃不?”然后眨巴眼睛再一口放入自己的嘴里。
拉拉跟我說的時候,把她內心最想表達的意思放到了最后。她說:“要是外婆離我們近一點就好了,那我就有吃不完的柚子啦,不僅不用花錢,還比超市買的好吃很多,哈哈?!痹捯衾镞€夾帶著好像美夢已成真的得意范兒。
因為離得遠,一年也難得去一趟外婆家,我想平常的日子里也只有碰到某些特有的點,女兒才會想起她們的外公外婆吧。
有吃不完的柚子,是拉拉對外婆家最初也是最深的記憶。
從我記事起,我們家房前屋后就種有許多的果樹,像桃樹,李樹,梨樹,板栗樹等等,品類特別的多,好像是只要適合我們那地區種植的,我爺爺和我爸都會想法設法的弄幾棵回去。其中種得最多的,要數柚子樹了,那時新品種沙田柚剛引進到我們村,每家每戶都會種幾棵,我爸更是把房子對面的地里,半山坡全都種上了,等到長大結果之時,遠遠望去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柚子園。
雖然后面也出現了一些別的品種,像矮柚蜜柚之類,但是我一直只對沙田柚情有獨鐘,我的女兒們,自然的隨了我,最喜歡吃的也是沙田柚。
每次回娘家多半都是在春節前后,那時正是吃柚子的時節。最開始爸媽都會自己把柚子都摘了存放在家里給我們留著,我還記得家里那個打谷機大大的木制“肚子”,更多的時候就是用來裝柚子的。
我們一回去往往第一件事就是團團圍坐在桌子旁,等著老爸用竹簍子把從打谷機的“肚子”里掏出來的柚子裝到我們面前,再一個個把外面厚厚的果皮用刀削掉,然后上桌。我們自己邊剝里面白色的細皮瓤邊嘰嘰喳喳,有種迫不及待的喜悅感好像要從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里跳出來一樣。倆丫頭吃得那叫一個暢快淋漓,根本停不下來。我爸呢,看著她們吃得那么有味,笑得更是像花兒一樣,在一旁削得可有勁兒了,后來削一個還順手把里面的細皮瓤也一并剝了,甚至最后還把柚子一瓣一瓣的掰開放到她們倆丫頭面前,眼里滿滿的寵溺與幸福。
隨著女兒們慢慢長大,后來發現她們對柚子園也興趣極大,爸媽便不再提前幫我們摘柚子了,而是讓它們留在樹上,繼續享受陽光和雨雪,在大自然的懷抱里靜候我們大駕。
就像是現在城里人最喜歡帶孩子去的農家樂一樣,有的玩有的吃,有著更多的體驗與樂趣,那份美好,和爸媽對我們的愛一樣,真是我的文字無法徹底表達得了的。
拉拉今年十二歲了,雖然回去外婆家的次數依舊是屈指可數,可是隨著年紀漸長,外婆家再也不只是單純的有柚子可以放肆吃的所在了,她知道了那是另一個家,一個同樣充滿著愛與溫暖的地方。
她現在一和別人說起外婆家,除了不離口的柚子,像田螺,金錢桔,涼粉,小魚小蝦等等,這些她同樣喜歡也同樣隨便吃的美食也是隨口就來。
說到田螺,我不禁想起了那個暑假。
那是我帶她們第一次在外婆家過暑假,剛去的時候爸媽就一個勁的問我女兒她們有什么想吃的,本來她們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偏好,可是在我女兒無意中說起“咦,外婆池塘里有田螺”時,當天下午爸媽就背個竹簍子帶著我們,去他們口中田螺最多的一個池塘里摸田螺了。
他們說起的那個池塘我沒聽說過,也就不知道距離遠近。那么大熱的天,他們所說的“不遠不遠”,我們邊玩邊走也用了近一個小時,孩子們卻是一點都不覺得累,因為我們一直是沿著山邊清澈的小溪逆流而上,在水里邊翻螃蟹邊捉蝦打鬧著前進的。
最后終于到了目的地,除了我爸光個膀子背著竹簍走進池塘里去摸田螺,我們幾個玩累了就都坐在樹蔭下觀望??粗习志徛奶酥斑M,時而彎腰一陣摸索,時而直起身來把手里的田螺扔進背后的竹簍里,那不再健碩的背脊在烈日下閃著微光,我突然鼻子有些發酸。
那一次,我們的戰利品有滿滿半竹簍子,確切的說應該都是老爸的功勞。他不管我們能吃多少,只要我們喜歡,愛吃,他就覺得肯定是越多越好,他把他的愛都融進了所有我們喜歡吃的食物里,他只擔心會不會還不夠。
我不知道在父母年老體邁以后,女兒們都已長大成人,她們會不會還記得外公外婆對她們所有的疼惜與寵溺,但我知道所有的愛都是向下的,在父母所表達的那份愛里本身就自帶著滿足與快樂,而授與受之時其實也都各自擁有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