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白熾在屋里翻啊翻，終于從柜子底下翻出一個包裹，拆開重重布條，露出一個金光閃閃的鐲子。
“喏，給你。”
白熾把鐲子遞給西兮，然后一骨碌坐下，端起碗吃飯，“大西，能不能多嘴問一下，你為什么這么想要這個鐲子呀？”白熾使勁咽下滿嘴飯粒問道。
“你已經問了。”
西兮抬頭看著他。
“哦。”
兩個人繼續低頭吃飯。
“可是...”
白熾再次抬頭。
西兮把碗筷一放，看著欲言又止的白熾，眼睛里沒太多情緒，頓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
“我要拿這金剛鐲去救一個人。”
10
當初，鴻鈞老祖創立六界，并為各個界面制定了秩序，讓每一個界面都有自己的特色和屬性。顧名思義，神界住神，魔界住魔，以此類推，妖界妖、仙界仙、鬼界鬼，還有人界人。
不過，雖然六界之間存在森嚴壁壘，卻也不是完全不能跨界，比如說，白熾家的老祖宗就曾追隨火神祝融的腳步飛升了神界，同樣的道理，如果人間界的凡人把人品攢夠了，也能成仙，再比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并不完全正確，因為人品夠了可以轉仙格成仙，但像雞呀狗呀這種，畜品攢起來的，那就會去妖界。
想當年，白熾第十三世飛升的時候，就曾和阿毛上演過一場執手相看淚眼的悲慘大戲，白熾至今還記得，被阿毛的爪子摳起來有多痛，哦，還有扁鵲的嘴。從此仙妖永隔，怕是再也見不著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白熾經常會感慨。
不過，雖說凡人可以成仙，畜生可以變妖，但說到底，凡人仙和畜生妖，其本質還在前兩個字，因此，對于下界飛升上來的仙或是妖，土著們總是會沉默良久，而后緩緩點評道，你們那界，不行。
西兮是凡人仙，那一世，他在人界耍了二十多年的劍，賊帥賊帥，于是破格升天，進入了仙界，成為了水部天域的一員。
到了水部后，他又靠著一手好劍，平步青云，幾可抵達大仙的行列。
就在那個時候，他和水部一位仙王家的女兒好上了，門不當戶不對，屬性有別，仙王不肯點頭，小仙女以死相逼，仙王沒有辦法，只好說，那你死吧。于是，小仙女就真的死了，在仙王準備砍死西兮的時候。
聽說那一次，西兮在水部鬧出了很大動靜，不過終歸沒有辦法，人死不能復生，小仙女死了，也沒有辦法再回來。
她去了鬼界。
是的，所有生靈死后都會去鬼界。那么，鬼死了怎么辦？別急，課還沒上到這里。
為了再次和小仙女見面，西兮決定跨界，是的，他要去鬼界。
11
聽了老半天，白熾終于聽懂了西兮的故事。原來，他是準備借用無堅不摧的金剛鐲跨界呀？！
傳說，金剛鐲是當年火云邪神飛升神界前留下來的寶貝，那只鐲子，連佛祖的如來神掌都能擋下，混沌罡風都不能將其刮成渣渣。所以當年西兮才篤定，有金剛鐲庇護的白熾，瞎晃悠也能晃到氣泡界。
可是，即便如此，從仙界到鬼界，路途遙遠，還得跨過一個妖界，即便是有金剛鐲，那也是九死一生的。
他們的感情真動人。白熾悄悄抹了把眼角的眼屎，默默打了個呵欠。
“你就不能去死嗎？”白熾一副看白癡的目光盯著西兮，死了，不就直接到鬼界了嗎？折騰這么多年，萬一他白熾帶著金剛鐲被混沌罡風刮成了渣渣，難道西兮就準備在仙界當一輩子塘主？哦不，或許還會到氣泡界來當塘主。
一想到那個畫面，白熾忍不住笑了起來。
西兮盯著白熾，神色復雜，他不是土著仙，沒有上等仙格庇佑，死后會被抹去記憶，即便到了鬼界，也還是只能重新投胎去人界攢人品。
“我和你不一樣的。”西兮看著手里的劍，輕輕說道。
白熾夸張的笑聲立刻止住，此刻，有些尷尬。沒想到，我還能勉強算個仙二代呢，白熾仰頭看著假月亮，萬分感慨的想著。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白熾偏頭看向西兮。
“我要去鬼界找她。”西兮的眼中閃爍著堅定。
“嗯，我支持你！”
白熾豎著大拇指贊道。
“好，那你幫我。”
西兮站起身，看著一臉懵逼的白熾，破天荒扯出了一絲笑意。
12
氣泡界發展多年，不知進來了多少新人，也不知有多少新人被砍死在第二天。
氣泡界只有那么點大，只容得下那么點人，死一個，就少一分不穩定因素。這，才是氣泡界的真正生存法則。
為了不讓砍架愈演愈烈，以至于把氣泡界給毀了，仙妖人三族各推舉出了一位砍架最狠的猛男當老大，共同維持氣泡界的秩序，他們三個老大，就是氣泡界的王。當然，他們的修為也是真正的王。
氣泡界本沒有月亮，也沒有太陽，來的人多了，說，要有光，三王就一起造了光。
氣泡界的太陽和月亮是同一個東西，那是三王一起造的火球，用法陣裹起來，白天燒得旺，就是太陽，夜里燒輕一點，就是月亮。
這天夜里，白熾和西兮踏著月光往假月亮那邊摸去，一路上，白熾的臉上寫滿了不情愿。西兮剛剛告訴他，哪怕有金剛鐲，跨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界面壁壘實在太厚了，又厚又硬，周圍還有無盡的混沌罡風，如果不能很快穿越壁壘，以西兮的修為，恐怕一下子就會被混沌罡風刮走，永遠迷失在混沌里。
當初，西兮之所以想到可以用金剛鐲跨界，那是因為六界之間有后門，專門用來給飛升之人使用，走那條道，可以直接穿過空間裂縫到達另一界。以前，白熾被貶為凡人還有重新飛天的時候，走的都是那條道。
只不過，氣泡界沒有那樣的通道，除非西兮再當一百年塘主，甚至更久，否則根本沒辦法到達另一界。但是，西兮這次等不起了。
既然沒有通道，那他就自己造。
白熾覺得西兮真是長得美又想得美，因為，他竟然準備把氣泡界炸飛。
“為什么要叫我去搶太陽？”
白熾不太情愿，三王那么強，要是被逮住了，那不被砍成渣渣？
“因為你跑得快。”
西兮一臉嚴肅的盯著遠方，輕輕說道。
白熾感到很頭疼，在西兮的計劃里，他待會得把假月亮從西頭移到東頭，然后引爆，火球爆炸的巨大力量，將會把整個氣泡界往西邊推動，而后撞上妖界，西兮就會在最接近妖界的那個瞬間逃出去。
“我們為什么不等到白天的時候去引爆火球呢？讓它直接在東邊炸了不好嗎？”
白熾盡量壓低聲音建議道，他實在不想舉著個大火球滿世界跑，不用腦子都能想到，那會引來多少人砍他。一想到那個畫面，白熾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西兮忽然停下腳步，從頭到腳看了白熾一遍，十分認真的問道，“我得在西邊等著跨界，你一個人，能搶到假太陽嗎？”
看著西兮的眼神，白熾從中讀出了不屑，他有些生氣，“哦，不去了。”說完，他轉身就往回走，“搞什么飛機呀，我就必須得幫你嗎？”
西兮看著白熾的背影，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作為一個火部大仙，你就不想體驗一下摸太陽是什么滋味嗎？”
白熾立馬調轉身子繼續往前走，徑直朝過了西兮，一邊走，手還一邊抖，“我是火部大仙，不跟你這水部仙渣一般見識。”
13
守備森嚴的法陣外。
白熾使勁抬頭張望著，好一會兒，他才重新蹲下身子，自言自語道，“那么大一個火球，會很燙吧？”
“你一個火部大仙，怕火？”西兮忍不住想拿劍削他。
白熾翻了個白眼，“你這個水部大仙就不怕水？”
“不怕。”
西兮搖頭，看都不看白熾。
“好吧。”
白熾嘆了口氣，看著西兮側臉，小聲說道：“可是，這么多仙啊妖的，你打得過嗎？”
西兮最后再瞟過一眼，收回目光，不屑道：“你沒聽他們怎么叫我嗎？西大仙！這氣泡界里，除了三王，我誰都不怕！”
“哦。”
一想到西兮剛來氣泡界時的彪悍戰績，白熾忽然問道，“那，魚你帶了嗎？”
“嗯？”
“沒有魚他們能認出你來？”
“認不出就打到他們認出。”
西兮說完，猛地躍了出去。
14
當看到西兮出現在視野里的時候，法陣下的一群守衛均瞪大了眼睛，不知是誰最先認出了他，打著牙顫喊道：
“西大...大...”
“哈！你們砍遍氣泡界無敵手的白大仙來啦！”
白熾從西兮的背后跳了出來，把守衛們整得又是一愣，這個家伙怎么也來了。
在氣泡界，白熾是出了名的菜雞，如果不是跑得快，早就被淘汰了。
“你們讓開，我現在不想砍人。”
月色下，西兮深沉的聲音在法陣外回蕩。這下子，大家再蠢也知道他們兩個是來搞事情的了。
“不要亂來，三王會宰了你們的！”
“如果你們還不讓開的話，恐怕，在那之前我就要先宰了你們了。”
西兮說完，手里的劍便出了鞘。他真的很會耍劍，劍光在他手里舞動，像個最會跳舞的仙女一樣可愛，把白熾都給看呆了。一直到法陣被破開，白熾都還沒反應過來。
“快點啊！”
西兮語氣里第一次有了焦急。
白熾一愣，這才發覺，地上躺了一地守衛，一個個都被砍得不成人樣。
“哼！讓你們砍我！”
白熾對著他們一人啐了一口，然后朝西兮嘻嘻一笑，“小西兮，不要急。”說完，他徑直飛向了半空中的那輪假月亮。
15
“起飛嘍！”
白熾舉著大火球，從氣泡界西邊緩緩升起，接著，在界內所有生靈的驚懼注視下，他頂著巨大無比的火球，朝東方極速飛去。
“和我一起去妖界吧！”
西兮對著白熾的背影大喊，他知道，以白熾的速度，肯定能及時趕回來。
白熾換成單手托舉，勉強轉過身，朝西兮咧開大嘴，沒有說話。
遠方，一束束光柱沖天而起，一個個影子快速朝火球飛去，“白熾，你給我站住！”哦，或許他們喊的是白癡。
越來越多的虹芒飛上天際，密密麻麻，像一線大潮一樣。
幾乎所有氣泡界的生靈都動了起來，試圖攔下白熾。
仙王在咆哮，妖王的大爪子從黑暗中探出，人王的強悍氣勢令整個氣泡界都在搖晃。
這一刻，天崩地裂。
然而，假月亮只是稍稍轉了幾個弧度，便輕易繞開了他們，接著，以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速度奔向東方。
轟！
太陽沒辦法打西邊出來，月亮的光芒卻從東方升起，將氣泡界照得亮如白晝，本就不太穩定的氣泡界被炸到變形，在這股沛然巨力下，氣泡界果然開始往西邊推進，并且越來越快。
嘣...
氣泡界直直撞上了妖界壁壘。
16
紅紅火火的氣泡界天空，密密麻麻的三界狠人像蒼蠅一樣圍在一起嗡嗡亂叫。三位最狠的王者站在最前面，你看我，我看你，臉上表情比當年剛出道被人追著砍時還難看。
“這下子，是攤上大事了。”
人王摸了摸下巴，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義氣！”
妖王呸了一聲，他知道人王準備去干嘛，哼，事情搞大發了，這家伙肯定是回家卷鋪蓋跑路去了。
仙王看著人王消失的方向，眼睛瞇了瞇。嗯，他贊同妖王的發言。然后，他也跑路了。
妖王呆呆站在原地，他沒想到，仙王竟然也是個混蛋，“偽君子，他媽的，單溜一個比一個快！”
眾目睽睽之下，三王一個跟著一個，溜得干干凈凈。
17
所有生靈都以為，氣泡界撞上妖界，最危險的肯定是界面西部，無盡的混沌罡風緊貼著被撕裂的口子灌進來，帶來了數不清的空間裂縫。西部世界，已然淪為了一臺絞肉機。
站在界面邊緣的西兮，右手握劍，左手握著金剛鐲，犀利的混沌罡風并不能將他刮成渣渣。西兮回過頭，遙遙望著世界的另一邊，那兒，染遍天際的火光仍未熄滅。
“搞什么飛機呀！”
西兮想起白熾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忽然有些失落，他感覺，白熾不會來了。
白熾沒來，三王卻是來了，拖家帶口的來。三王合力撐起一個大結界，將親戚好友什么的裹在里面，在混沌罡風中蹦蹦跳跳，直奔界面邊緣而來，看這架勢，也是準備趁機破壁離去。
好好的一界之主不當，跑走干什么？西兮不太明白，不就炸了個火球嗎？氣泡界雖說叫做氣泡，但它不是真的一戳就破，再不穩定，界面壁壘也是能經得住混沌罡風考驗的。至少，這么多年下來，也沒出什么大事。
在西兮的計劃里，氣泡界撞完妖界，就該彈回去了，到時候，氣泡界還是那個百年難遇的變形氣泡。
三王遠遠就瞧見了西兮，不過他們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沒有要把這個罪魁禍首砍一頓的樣子，瞪完以后，他們就滾著大結界蹦蹦跳跳往最貼近妖界壁壘的裂縫里鉆了。
目送他們往更深處前進的西兮默默收起架勢，有些悻悻然。他覺得自己這波劍勢耍得有些失敗，還以為要砍架了呢，竟然沒打起來。
西兮站在原地考慮了一下子，然后，化作一抹虹光飛走了。
18
氣泡界的另一頭，有個灰頭土臉的人影跌落在地，滔天巨焰把他嗆得死去活來。
白熾一邊咳嗽一邊遙望遠方，西兮沒說錯，他真的不怕火。
遠空，一大波人馬即將到達現場，白熾抓了抓腦袋，狼狽起身，看樣子，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又得被砍了。
不過，這樣才有點意思嘛。
望著包圍而來的眾多狠人，白熾緊緊瞇起眼睛。想砍我？先追著我再說吧！
果然，白熾被追著了。
他們人多勢眾，有了先前的經驗，大家一起齊心協力，圍成了一個大球，將白熾包在里面。
“嘿嘿嘿，這下子，你喊破天也沒用了！”
一群三界狠人把白熾堵在中間，嘿嘿嘿的冷笑。火光在他們背后沖霄而起，狠人們的表情顯得陰晴不定。
白熾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強烈危機，他使勁縮了縮脖子，準備閉上眼睛，死就死吧，死了也好，直接到鬼界去等西兮，哪怕暫時性失憶也沒關系，畢竟他假假是個土著仙，總有一世，他會把所有記憶都找回來。
“大不了，再炒他八輩子菜吧！”
白熾咬牙想著。
忽然，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白熾猛地睜開眼睛，一臉驚喜。他嘻嘻笑了一下。
嘻嘻？
一群狠人互相看了看，你他媽還敢嘻嘻？我弄死你！
狂躁的仙元如海嘯一樣從四面八方撲來，白熾漲紅了臉，一雙腳像陀螺一樣飛快轉動起來，他左閃右閃，他上閃下閃，他斜著閃，他豎著閃。
各個方向都是白熾的影子，可他還是沒能完全閃避掉，眼見一條元力匹練洶涌而來，映照著白熾瞪大的雙眼。
一把劍，格擋在兩者之間。
“西兮！”
白熾再次嘻嘻一笑。
“叫我大西。”
他皺眉。
眾目睽睽下，西兮擋在白熾身前，直面滿天仙妖。
19
其實，氣泡界不只是個簡單的氣泡。鴻鈞老祖那么厲害，秩序井然的六界都創了起來，怎么會獨獨漏出個氣泡來呢？這就好比漂亮姑娘精心畫了個妝，一個不注意，抹了下額頭，露出一大坨痘痘。
鴻鈞老祖肯定不允許自己犯這樣低級的錯誤，要做，就做最美的。
那么，氣泡界到底是因何保存了下來呢？
這里面，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眾所周知，六界生靈，神魔仙妖人，無論哪一界的，死后都會去鬼界報到。神界或者魔界的大佬一般很難死，哪怕真被人砍死了，以他們的面子，鬼帝往往大手一揮，跪在地上就幫他們原地復活了。
至于仙妖兩界的同仁，首先得看上面有沒有人，沒有的，那就看手里有沒有貨，沒有人也沒有貨的，那就得排隊，搖號。運氣好的，轉世還是個土著，運氣不好的，那就得去人界歷練。歷練的世數，則要看仙格高不高，像白熾這種的，歷練八輩子都少了。
當然，如果是西兮那樣的凡人仙，那基本是沒指望再列仙班，即便再登天，他也什么都沒法記起。
這，就是鬼界，或者說六界的秩序。那么問題來了，鬼界的人死了怎么辦？監守自盜，長生不死？鴻鈞會讓這個世界這么不好玩嗎？
不會的。
所以，鴻鈞在六界之外，還開辟了一個小小的氣泡界，更準確的說，他又悄悄造了一個比六界任何一界都要大的界面，幽冥。
氣泡界，是幽冥的入口。
幽冥和六界，就像是兩座屁股對屁股的大海，那個共同的屁眼，哦不，泉眼，就是氣泡界。
生靈死后變成沒有軀殼的鬼，鬼死后就會化成只剩念頭的鬼氣，然后，進入一片漆黑的幽冥。
幽冥會對這些不成形的念頭進行重塑，構成人性，鍛造人品，發回鬼界，然后在鬼界塑造人身，扔進所謂的輪回道，進入人間。
在鴻鈞看來，幽冥的存在，才使得這個世界真正趨于完善。那些雜糅重塑的凡人，是嶄新的。
20
億萬年來，氣泡界作為溝通六界與幽冥的橋梁，一直穩定的存在于仙妖人三界的夾縫里，默默地執行著鴻鈞賦予它的意義。直到某一天，第一個勇敢的跨界者發現了這里，接著，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的人到了氣泡界，他們共同維護著這個看似很脆弱的小世界，小心翼翼。
很多很多年以后，有人又從這里走了出去，把氣泡界的存在像傳說一樣帶了出去。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氣泡界暴露在六界的視線里。
帝王仙皇們經驗豐富眼光毒辣，深知此處高能，對于氣泡界總是諱莫如深。不過，隨著時間過去，氣泡界里還是聚集了越來越多走投無路的狠人。他們在氣泡里破口大罵，他們在氣泡里喊打喊殺。
那些通過氣泡界的最原始的鬼氣或是人性，經過他們的洗禮后，變得越來越黑。比一片漆黑的幽冥還要黑。
大家說要有光，三王便一起造了太陽月亮，但白天不懂夜的黑，假太陽也照不出幽冥的傷悲。
除了鴻鈞，氣泡界的三王是對幽冥最為了解的生靈了。他們知道，不論六界還是幽冥，都在悄然發生著一些不太好的變化。
這個變化，讓幽冥中重塑的人性越來越復雜，這導致三界里走投無路的人越來越多，隨之，氣泡界也就越來越膨脹。這是一個完美的圓。
除了飛升神魔，否則，永遠只能待在圓里。
21
三王知道，再這樣下去，氣泡界遲早要炸。所以，他們早就做足了跑路的準備，任何可能發生的變故都被他們考慮在內了。當火球在氣泡界東方炸裂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一直在擔心的事情終于來了，只是，他們不知該喜該悲。
不過，他們馬上就知道了。
當大結界蹦蹦跳跳翻滾著，即將跌進空間裂縫的那個瞬間，一只漆黑如墨長滿毛的大爪子忽然從地下冒了出來。
妖王瞪大眼睛看著這只遮天蔽...嗯...遮天大黑手，忍不住露出了佩服的神情，他媽的，比我還大哦。
然后，三王及其親戚好友都變成了渣渣。不，渣渣都不剩一點。
氣泡界的另一邊，所有生靈呆呆望著那只大黑手，腦袋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以為，西部世界是最危險的，實際上，它確實是。
“跑啊！”
白熾拽著西兮的袖子，猛地朝遠方逃走。聽見白熾的大喊后，大家終于后知后覺開始撒歡的跑路。然而，那只黑手太快了，才剛滅了三王，沒有歇氣，緊跟著就出現在了氣泡界的東方。
哦不。
才剛逃出去的白熾傻傻望著頭頂。
那家伙有兩只手。
22
幽冥中，那么多的鬼氣，那么多的執念，要想完全熔煉，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或者說，那根本就是一廂情愿的設定。
神仙才無情無欲呢！凡人們總這樣想，上頭的人或許的確無欲無求，下面的人，做事要有奔頭，才正常。
凡人不以被情欲纏身而羞愧，所以，執念極其難滅。那些不肯妥協的怨憎憤怒，甚至是希望與愛，但凡不愿消散的念頭，最終都會積于幽冥之底。
經過不知道多少個億萬年的演化，沉積于底的復雜念頭開始聚合交融到一起，它是癲狂且毀滅的。因為，執念雖然不滅，但另一方大多都沒再等下去了。為什么？因為過了億萬年，他們也沒能在幽冥之底相遇呀！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另一方已經跑路了。
這只恐怖的怪物，在氣泡界打開的那個瞬間，便決定毀滅六界。
“我，無所畏懼！”
兩只大黑手即將捏爆氣泡界的時候，大聲吼道。
白熾閉著眼睛抱著頭，心想，完了。
整個六界都被這嗡天嗡地的怒吼震得瑟瑟發抖。
“哦。”
這個時候，一只平實無奇的手掌從混沌中按下，越來越快，越來越大，最后，真的遮天蔽日，然后，它像捏小雞一樣把兩只大黑手捏住，一拽，連根拔起，倏地一下拽進了混沌里，隱隱約約，尚能聽見，哎喲...疼...疼...，這樣的聲音。
余悸不止的白熾猛地轉身，對上西兮，面面相覷。
23
那天過后，氣泡界又被彈回了混沌罡風里，在三界壁壘之間艱難攘擠著。
那一天，氣泡界死了很多生靈，包括三王在內，狠人們大多被捏死了。氣泡界迎來了一段難得的平靜日子。不過沒多久，氣泡界又變得熱鬧了。
人們愕然發現，三界都有了一條直達氣泡界的通道，雖然并不好走，仍有著不小被混沌罡風刮走的風險，但比起以前來，要好很多了。
三界互相約定，氣泡界，是三不管地區，不管什么人，到了這里，他就是無罪的。除非氣泡界說他有罪。
在氣泡界，產生了一個新的職業，凈化師。這群人，守在幽冥入口前，平息鬼氣中的不甘和遺憾，同時，也幫助生靈還愿，很可能，人們在這里可以找到前世，或是，對你有執念的某個靈魂。
24
白熾和西兮站在空間裂縫前，這是一條直抵鬼界的通道。在沒開通三界通道以前，這條裂縫就存在了，無數年來，鬼界和幽冥正是通過這個傳輸鬼氣和人性，只是，一直到最近才終于被人發現。
“西...”
“叫我大西，或者，西大仙。”
西兮這次沒有皺眉。
“哦，嘻嘻。”
白熾朝他嘻嘻一笑，“你不在這再找找了？說不定，小仙女已經到幽冥了呢！”
西兮搖頭，“不了，我相信，她還一直在鬼界等我。”
“好吧。”
白熾點點頭，攤手道：“很期待聽到你在鬼界瞎折騰的消息。”
“嗯。”
西兮將金剛鐲套上手腕，朝白熾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接著，消失在了空間裂縫里。
白熾站在黝黑的洞口前，良久，他終于緩緩轉過身去，一路哼著小曲兒往回走。
看著一片祥和的氣泡界，白熾滿是感慨。這界不行，那界就行？哪怕諸天神魔，還不是被那一雙幽冥之手嚇得瑟瑟發抖？
誰能想到，唯一能永恒不滅的，竟是一個個旁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念頭。
白熾一邊走，手一邊在抖。他的手癢，也是一直沒好過。
除了頭頂漫天神魔，這世界，誰都活在圈圈里。不過，白熾不求飛升，甚至，他連仙都不想做。
現在，他只想快點趴回柜臺后面賣法器。積壓了那么多，怎么出手才是頭疼事。
溜達，賣，再溜達，再賣。
這也是一個圓。
嘻嘻？
白熾打了個響指，一眨眼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