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謝心宜回到家里,把自己扔在床上,一直睡到天黑,這些天把她折磨得也快不行了。她需要睡眠,她需要健康的身體,要不什么事也辦不成了。
晚上,謝心宜起來,覺得一種從里到外的空虛,那種感覺迫使她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不然她會覺得自己會窒息而死。她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煩心事,不去抉擇,她需要靜一靜。
沒有地方可去,她只好來到自己的梧桐樹下飾品店。張瑩把小店經營得井井有條,不比謝心宜遜色。謝心宜很滿意。閑聊了幾句,恰巧劉芳來了
“哎呀,謝姐,終于又能見到你了,可想死我了。”劉芳高興地叫著,甚至跑過來給她一個擁抱。
謝心宜也拍了拍她的肩,“你還好嗎?”
“老樣子,除了花錢,沒別的想頭。對了,謝姐,你怎么會有空來這?”
“呵呵,我今天什么事兒也沒有,閑得無聊,就來看看。”
“你會閑得無聊?哈哈,真是百年不遇啊。”劉芳突然想出一個好主意,“既然你閑得無聊,我們一起出去逛逛夜店怎么樣?恐怕你從來沒晚上出去逛過吧?老有意思了。”
謝心宜覺得這真是個不錯的主意,出去散散心也好,要不然真不知這個晚上該怎么過。
于是她跟著劉芳出了門。劉芳輕車熟路,指引著她來到市內最繁華的地段,只見到處人流車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霓虹燈交相輝映,音樂聲不絕于耳,實在是熱鬧。謝心宜多年沒有晚上出來的習慣,不覺有些眼花繚亂。
“謝姐,我跟你說,打發無聊的最好辦法就是大把地花錢,把錢花出去,心里的悶氣也就隨著錢跑走了,真的。”劉芳說。
“是嗎?”謝心宜倒是想試一試。
在劉芳的指引下,謝心宜逛了好多名店,滿手拎了大大小小的手提袋,衣服,鞋子,皮包,化妝品,謝心宜著實地消費了一把,轉眼間,幾千塊就從錢包里消失了。
謝心宜不得不承認,花錢的感覺真好!
不知不覺,兩個人來到美容一條街。這個城市很怪,同類型的店鋪常常會集中在一起,因而產生了什么美食一條街,服裝一條街等雅號。一踏上這條街,謝心宜的腦子里馬上就翻滾出高朗和林美來。
“謝姐,我們去做做臉吧,我帶你去紫羅蘭,那家不比林美那里差。”劉芳建議。
謝心宜的皮膚天生細膩白皙,不管是譚書愷還是高朗都不贊成她美容的。用譚書愷的話說那就是騙人騙錢的,去和不去不會有兩樣。用高朗的話說這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清清淡淡最是可人。她本人對此也毫無興趣。
“我不去了,好容易出來,可得珍惜時間,我要在外面走走。”謝心宜說。
“那好吧,我舍命陪君子,我也不去了,就跟著你逛。”劉芳很義氣。
謝心宜的腦子里有兩個想法在打架,回避林美的店面還是走過去看一看?劉芳似乎看出了謝心宜的心事,張口說,“我們沿著這條街往前走,從林美的美容院拐過去就是好幾家賣首飾的,你也看看人家都賣什么品牌款式的。”
謝心宜同意了劉芳的建議,跟著她一路走過來。遠遠地便看見潔雅美容廣場的碩大招牌,整個一層樓全部是落地的玻璃窗,裝修得富麗堂皇,里面人影攢動,熱鬧非凡。謝心宜不得不佩服林美的魄力和膽識。一個女人能開創這么大的家業,真是了不得。
突然,她看見了高朗,那身影太熟悉了,就算站得再遠她也能認出來。他正和林美站在一起,滿面笑容地在說著什么。旁邊一群年輕的姑娘和小伙子,看樣子大伙在一起議論什么。她看見林美笑著搗了高朗一拳,然后高朗做欲逃跑狀,然后一大群年輕人在起哄,一個小姑娘擠過來,塞在高朗嘴里什么,高朗抱起女孩轉了個圈。
謝心宜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扎得她痛入血液里。此時自己站在門外,遠遠地站在街道的對面,自己是誰?玻璃窗內的其樂融融的景象跟自己有什么關系?為什么人家一家的快樂會讓自己如此痛苦?此時的自己為什么做不到淡然處之了?為什么做不到心靜如水了?原來自己的心底也和別人是一樣的自私自利嗎?也是想把高朗獨攏在自己的身邊嗎?也有著那么強的占有欲嗎?也根本不能做到接受被分享的愛嗎?
謝心宜逃離了那里,直接逃回了家。她上了樓,把手里的大大小小的提袋扔在地板上,沖進衛生間,將淋浴打開,讓涼水沖刷自己,清醒自己。其實早知道就是這樣的事實的,為什么自己會這么難過?為什么會這么看不得高朗和林美的親熱?為什么看到那個女孩自己會這么揪心?
我搶了人家的丈夫,我搶了人家的爸爸,我橫在人家全家中間當了最無恥的角色。以前為什么不這么覺得?以前為什么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光明的人?是挽救高朗于水火之中的功臣?愛情,一直信奉的是愛情,我以為愛情至上,是愛情讓我來到這里,當了不光彩的第三者,我還以為我很偉大,讓一個痛苦的男人重新快樂起來,不夠偉大嗎?
高朗在那里一樣是快樂的,他并不是如他所說那樣對他的那個家沒有一點感情。至少那個家里有他的骨肉,他所做的一切,間接受益者是他的女兒,林美再大的家業,最終也是他女兒的,他有什么理由不去負責不去打理呢?
謝心宜把自己拋在床上,她終于開始復雜地想問題了。她才發現自己太簡單,思想也簡單,行事也簡單。以前她只認為自己和譚書愷過不到一起去,分手是合理的。高朗愛她,也她愛高朗,而高朗和妻子之間僅僅是名義的關系,自己的介入也是師出有名。她不在乎名分,只要高朗和她一心一意地過日子,過有愛情的日子,她就可以滿足的。不想生活是殘酷的,總是時不時地暴露出一些丑陋或真實的方面來。白天的時候,還在想自己是無辜的,是清白的,事實上,自己清白嗎?一個介入人家家庭,搶了人家丈夫的女人還談什么清白?現在人們對自己的非議難道不對嗎?人家看不得自己在玷污學校的名聲難道不對嗎?自己離了婚,搶了人家的男人,此時又在為前夫到處奔波,又在和情人的正室爭風吃醋……謝心宜,你真無恥,你真齷齪。
謝心宜躺在床上笑了哭,哭了笑,她哭得莫名,笑得無理,只是覺得這樣的發泄會讓自己好受些。
迷迷糊糊地睡去,昏昏沉沉地醒來。當她洗漱完畢,站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的時候,一個念頭在她的心底堅定地存活了——結束和高朗的關系,然后去找孫家銘。
第二天,桃花源大酒店五一五房間里,謝心宜一身黑色長裙,端正地坐在床邊,她在等孫家銘的到來。
這個房間是孫家銘訂的。早上,他接到謝心宜的電話,只聽到兩句話,“我同意了,你說去哪里?”
孫家銘驚喜交加,“桃花源五一五房間,那是我長期使用的房間,晚上八點半,你先去等我。”
兩個人似乎有無窮的默契,誰也沒多說一句話。
謝心宜站在淋浴下洗了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里,她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最近發生的事情,想了一遍自己的感情經歷。和譚書愷離婚,她不后悔;和高朗好,她也不后悔。這一段時光讓她平淡無奇的一生多了幾分動人的色彩,這已經足夠了。決定離開高朗,她不會后悔;決定委身孫家銘,她也不會后悔。因為她可以讓一個家庭重新安定團圓,因為她可以挽救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是自己兒子的爸爸。
她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從里到外換了一套全新的黑色系列的衣服,把頭發高高地盤了一個髻,化了淡妝,她看到穿衣鏡里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人,一個高貴典雅的女人。她向鏡里嗤地一笑,鄙視地看了那個女人一眼,穿得再高貴有用么?能掩飾靈魂上的無恥嗎?
她打車來到桃花源大酒店,服務員顯然已經收到了孫家銘的指示,禮貌地微笑著帶著她來到五一五房間。房間很干凈,雙人大床上,潔白的床單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她就坐在那里,等。等那個時刻的到來,等自己靈魂的覆滅。
半個小時過去了,她等得口干舌燥,起身在飲水機前接了一紙杯溫水,大口喝了進去。胸口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無奈,她只得又接了一滿杯水,又是幾口便喝了進去。
謝心宜在喝第五杯水的時候,門輕輕地被推開了,孫家銘終于來了。謝心宜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又浮了上來,這讓她幾乎喘不上氣來。她不得不扶住窗臺,強迫自己鎮靜。
孫家銘看到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謝心宜,發型和衣著的變化使她整個人變得高挑嫵媚,幾乎有幾分神秘的色彩。他的心也砰砰地跳了起來,歷經無數女人的他此時竟然像一個初涉情事的青年,突然也緊張羞澀起來。這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甚至有些嘲笑自己,干什么呀?
孫家銘走到窗前的謝心宜背后,輕輕地摟住她的腰,嗅著她的頭發,“心宜,你真是個讓人心醉的女人。”
謝心宜沒吱聲,本能使她輕輕戰栗了一下,然后理智又讓她平靜下來,就讓他那樣輕輕地摟著。
“真香,是不是已經洗過了,等著我,我也去洗洗,馬上就來。”孫家銘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等他披了浴巾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謝心宜已經離開窗子坐在床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看著地面。
孫家銘走到謝心宜面前,慢慢地跪下來,抬眼端詳了她一會兒,伸手解她的裙帶。
“你答應我的事不要反悔。”謝心宜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地說。
“我孫家銘說過的話就一定做到。”隨著這句話,謝心宜的裙帶開了,隨之雪白的脖頸和黑色文胸呈現在孫家銘面前。孫家銘扶著謝心宜的腰站了起來,光滑的裙子便一滑到底落在地面……
孫家銘經歷過太多的女人,見過太多豐滿的軀體,那些軀體僅僅讓他大動欲念,不像眼前這具居然讓他動了心。他甚至有些小心奕奕,生怕弄壞了,弄疼了,是惦記太久終于得到了嗎?似乎不是,如果僅僅是那樣,自己該如狼似虎地沖殺進去才對,何以如此呢?
他關了燈,甩掉浴巾,輕輕貼了上去,把那尊他心中的維納斯緊緊地摟在懷里。
“不要吻我的嘴。”謝心宜說。
孫家銘沒作聲,也沒去吻她的嘴,他從她的額頭開始吻起,一點一點,經過眼睛,兩腮,繞過她的嘴,到了頸部。女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好聞的清香,細嫩的皮膚又柔軟又光滑,孫家銘陶醉在這個女人為她制造的桃花源中。
謝心宜沒有想到孫家銘用這種方式與她親熱,她本以為他會像一個流氓瘋狂地折磨她。她靜靜地躺在那里,任憑他的溫柔,她甚至覺得很安詳,后來,她居然睡著了。
孫家銘吻著她的兩頰,感覺著她的呼氣如蘭,心滿意足地享受著。要是這一夜都是這么過的,真的很幸福嗎。當他發現她是睡著了的時候,不覺笑了。這個一向憎惡自己的女人,今天給了自己足夠的信任,她能夠在自己懷里安心地睡著,說明她的心真的太累了,此時她把自己當成了避風的港灣。
半夜,謝心宜醒了,她發現自己睡在孫家銘的臂彎里,他把自己緊緊地摟在胸前。厭惡又侵襲了她,她試圖推開他,他醒了。
“呵呵,你睡著了,我一個人沒意思,也睡著了。”孫家銘說。
“松開我,我要去廁所。”
孫家銘松開她,并回身撿來他的浴巾。
謝心宜披了浴巾起身去衛生間。她很奇怪,孫家銘沒有給她的身體留下一點感覺。要不是她還有記憶,她甚至以為孫家銘不過是摟著她睡了一覺而已。
沖了一遍澡,謝心宜回到床上,孫家銘又一把摟住她,將她壓在身下。
“心宜,別那么冷冰冰的,也不要再睡了,好好陪我好不好?”說著,他瘋狂地吻起她來。這回,謝心宜感受到了他的狂熱,他的欲望,他的速度。而她自己,沒有狂熱,沒有欲望,沒有痛苦。他們之間,只有肉與肉的摩擦,卻不曾有一點點靈魂的切入。
第五十一章
謝心宜又開始了在梧桐樹下飾品店獨處的日子。
她不再給高朗打電話,也不再給他發信息。她想如果高朗也不和她聯系,那么兩個人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分手了,反倒費了許多唇舌。她只想等,等到有一天高朗想起她,過來找她,她就把房子還給他,跟他說,結束吧。
高朗就真的很久沒來電話,也沒有短信。謝心宜很受傷。事實上她不希望是這樣。但倔強的性格讓她沉默,讓她到底沒有再撥動那個號碼。既然對方已經這樣不在乎自己,又何必自尋無趣呢?
終于這天晚上,謝心宜正在吃一碗麻辣燙,高朗突然推門進來了。見是高朗突然來了,她的心里頓時便翻起了波浪,鼻子酸酸,用力才忍住眼睛里就要涌出來的淚花。這樣強烈的反應使她認識到,她還愛這個男人,還介意這個男人,真的愛,真的介意。
“心宜,你怎么這么久不給我電話?你比我還忙?要不是我突然想起來,突然意識到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我們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散伙了?”高朗大聲說。
謝心宜把麻辣燙推開,居然不知說什么好。
高朗一屁股坐下來,接過謝心宜吃了半碗的麻辣燙吃了兩口,“我還真好久沒吃這東西了,聞著這味饞了。”
這個親熱的舉動讓謝心宜一下子涌出千絲萬縷舍不得丟不下的情愫來。高朗還是和自己一點不見外,還能吃自己動過的東西。他還愛著自己?
“我前些日子碰見杜心盈了,聽她說你不在她那干了,又回來開飾品店,說實話我高興得不得了呢,想著忙完手頭上的事兒就來看你。不想N市的老戰友打電話來,讓我立刻去他那里,連鎖店的事正好有了好機會。我當時真是急呀,幾乎是立刻停了手上的活,開了車就趕到那去了,一忙就忙這些天。真真是把你忘到腦后去了,今天好容易倒出空來,我推了所有應酬,一心就來看你了,你看,我給你買了一套資生堂的化妝品做為小別后的見面禮呢。”
高朗說得云淡風輕,就好像他和謝心宜之間從來沒有過任何裂隙,高高興興地。謝心宜看著那一大盒日本化妝品,心里真是說不出萬種滋味來。
高朗伸手將謝心宜攬過來,將她強行按坐在自己腿上,“怎么啦?跟我生氣?我為我以前所有的不對向你道歉好不好?我聽說譚書愷的案子快要結束了,他沒事了,這回你放心了吧?你也不在杜心盈那干了,一切都好了,一切又都恢復原樣了,是不是?好好在這呆著,我會常常來看你,好好愛你,好不好?”
謝心宜哭了,她發現,分手這兩個字實在說不出口,她不忍心說出口。她舍不得分手。
“哭什么呀?”高朗溫柔地擦著她的臉頰,“想我想的,是不是?走,現在就關門,回家親熱去。”
謝心宜想說不行,但卻哪里也不聽她的使喚:她的手不聽她的使喚,關了燈關了門;她的腳不聽她的使喚,跟著高朗回到他們的家中;她的身體不聽她的使喚,心甘情愿地躺在床上,與他耳鬢廝磨。
“幸福吧,寶貝兒?”結束之后,高朗摟著她說。
“嗯,幸福,真的很幸福。”謝心宜呢喃著。
“以后我盡量爭取時間來,讓你不停地幸福,好不好?”
“高朗,我們分手吧。”謝心宜突然說。
“什么?”高朗一下子翻過來。“發燒了?說什么胡話?”
“我很清醒,”謝心宜眼望著天花板,“那天晚上,我在你們的店門前,看到了你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景象,我才發現,我太無恥,是我破壞了你的家庭的安寧,沒有我,你一樣是幸福的,快樂的。沒有我,你的一家就是完美的,完整的,和諧的。我不該繼續干擾你的生活。我是個名符其實的第三者,我不想再擔當這無恥的角色了。”
高朗瞪著眼望著謝心宜,“你胡說什么?沒有你我也會有別的女人,我不能忍受沒有女人的日子,只不過我最近很忙。你明白嗎?我愛你,你也愛我,有愛情在,你還怕什么?是不是這些天我冷落你造成的?”
“不是。”謝心宜的腦海里翻滾出和孫家銘的那一夜。如果不是決定離開高朗,她是下不了決心去找孫家銘的,可是如今已經委身于孫家銘,又離不開高朗,這怎么可以?自己為什么突然變得如此無恥起來?
“你想和譚書愷重修舊好?”高朗的臉冷了下來。
“不是。”
“在外面有新相好了?”高朗逼問。
“你胡說什么呢?”謝心宜扯過被子蒙住頭,但高朗一把把被子扯掉。“你必須說明理由,為什么要分手?”
謝心宜哭了,她怎么可能把委身于孫家銘的事告訴高朗呢?
“哭什么?說啊,為什么要分手?”
“外面都說我是你的情婦,你們家的第三者,說我是不要臉的女人,我受不了這樣的壓力了,行了吧?”謝心宜終于哭喊出來。
高朗不再逼問,看了她一會兒,俯身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心宜,管別人干什么?他們愛說什么說什么好了。你是我的女人,我愛你,你也愛我,這就足夠了,我們當初不也是為了愛情才在一起的嗎?除非你厭倦了,除非你討厭我了,要不,沒什么理由讓你離開我,我們也沒有理由分手,你說呢?”
謝心宜感受著他的體溫帶給她的溫暖,她的心也隨之溫暖起來,她緊緊摟住高朗的脖子,抽泣著問,“高朗,你還愛我嗎?我以為你不愛我了。”
“呵呵,終于說實話了吧?是擔心我不愛你了,你才這樣的,對吧?”高朗笑了,“我怎么會不愛你呢?你是最合我心意的女人,我怎么舍得分手?等忙過這一段,我一定經常來陪你,好不好?”
謝心宜的眼淚讓他興奮,她的女人味又勾起了他的情欲,是的,這是個不錯的女人,只是一直太要強,太倔強,今天她終于露出了軟弱的一面,她怕失去自己,這才是女人味嘛。女人就該是這樣的,不要太強勢。此時,身下的女人哭得梨花帶雨,抽抽答答,這種刺激是高朗好久不曾有過的,身體頓時起了反應,便又不安分起來。而這種舉動也讓他的女人感受到了濃濃的愛意。
愛情掃開了一切陰霾,身體的交合又使他們的心連在了一起,似乎他們的愛情又翻開了新的一頁。謝心宜到底沒有堅持住分手的意念,更說不出自己背叛他的那一夜,她只想用愛,用真心去回報他,去彌補她的過失.
第五十二章
時間是最好的磨合劑,是治療傷痛的頂級良藥。
轉眼間,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謝心宜也在她的店里整整又守了一年多。這一年里,沒什么變化,只是丁丁一直在她身邊。譚書愷擺脫了官司,卻再無心顧及其它,一個人沉默地早出晚歸地上班,平時便獨自一個人在家悶著。好長一段時間里,他的心情都是糟到了極點,只好把丁丁交給謝心宜照顧。而謝心宜因為受到了太多的非議,又有高朗的吃醋,也不敢與譚書愷有太多來往,只能時常打個電話與他溝通,勸慰一番。
丁丁放了暑假,去奶奶家了。譚書愷的事李桂榮始終不知道。大伙到底守口如瓶,沒有讓他們的老媽聽到一點風聲。
李桂榮雖然不想讓孫子在兒子和前兒媳婦之間來回地穿梭,雖然她很想獨霸這個小孩,但畢竟理智還是占上風,她再自私也不能耽誤孩子的教育和前程,不管在兒子那里還是在前兒媳婦那里,孩子是能夠得到良好的教育的。而自己和老伴幾乎大字不識一筐,把孩子弄回來不是找抽?因此她雖然沒來找謝心宜作鬧,但據譚書愷說她在譚書愷面前又多次撒潑罵人,罵她兒子不爭氣,把個孫子拱手讓給人家。這回孩子放了暑假,李桂榮說啥也要孫子回家,丁丁是姓譚的,不是姓謝。
謝心宜一向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她理解李桂榮的心情,誰不想孩子呢?平時差不多一直在自己身邊了,也該讓人家親近親近了。丁丁聽說去奶奶家,高興得不得了,他惦記奶奶的小雞崽,小鴨崽和小鵝崽,和爺爺一起去放鵝,采野菜,可有意思了呢。
高朗的事業越發的蒸蒸日上,周邊的幾個縣級市里都有他的連鎖店,他和林美的大名在市里已經掛了號,優秀民營企業家的稱號早落在他的頭上,甚至人大的選舉都有他的大名在內。高朗林美夫婦已經是本市首屈一指的名人了。
林美受益匪淺,受苦的是謝心宜。
高朗沒有像他承諾的那樣經常來看她,他來的次數甚至比從前更要少。每次來都是一臉的歉疚,每次來都會帶來價格不菲的禮物,似乎他在以此補償在感情上對她的虧欠。久而久之,謝心宜又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孤寂,落寞,無奈,唯有兒子丁丁能給她平淡的生活增添幾分色彩和樂趣。
同樣,杜心盈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周邊的幾個縣市的輟學的青少年都來這里求學,以謀出路。于是,在陳維的幫助下,她又買下學校后面的一塊地,擴大了規模。她和孫家銘合作得很愉快,兩個人同樣是名利雙收。
這一切都與謝心宜無關。大家越忙,她便越孤單。丁丁去了奶奶家后,她就更加孤單。
盛夏時節,陽傘賣得不錯,看著貨物進進出出,腰包越來越鼓,心里總能平衡一點。高朗早已經把這個店全部買了下來,這間房和房里的一切都真正屬于謝心宜了,這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不知什么時候,自己也變成了賺錢的機器,似乎只有看到大把的錢進賬,她才會有一點點欣喜,一點點刺激,一點點樂趣。
整個暑假,謝心宜就這樣寂寞地一天一天地打發日子。她不再期盼高朗的到來,對此她已經失望。一年前,如果自己堅決一點,也許今天就不是這樣子。但是自己沒有逃離愛情的誘惑,再次陷入這份不咸不淡的感情中來。如今,高朗仍然說愛她,但是除了錢和東西,似乎他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再給她了。如果就這樣下去,如果就這樣下去又有什么不好?自己也根本不想再有什么婚姻,有過一次就夠了;自己也根本不再企盼再有什么愛情,有過一次也夠了。只要丁丁能在自己跟前,陪著他一起成長,真的就夠了。
譚書愷經歷了跌宕起伏的人生波瀾之后,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后,也就慢慢適應了。沒有什么過不去的,生活就是這樣,時間能磨平一切,能暗淡一切。一個人過得久了,便會發悶,真正悶起來的時候,真的就有窒息的感覺。他受不了,沒辦法,就找謝心宜打電話。他知道,只有這個女人能聽他,不嘲笑他。可是,說別的又有什么用呢?又能讓自己開心又能讓對方開心的話題也不外乎是兒子丁丁了。丁丁在奶奶家呆得已經是樂不思蜀了,當媽媽的久了怎么會不想他?于是,悶得極了的時候,他便給謝心宜打電話,講一講兒子的事,講到高興處,兩個人會在電話里大笑一通。
一來二去,謝心宜上了癮,著了迷。她甚至把全部心思寄托在譚書愷的電話上。謝心宜想兒子,但她不敢往婆婆家打電話,李桂榮的嘴臉會是什么樣子她想也想得到,她不想跟李桂榮正面接觸。過去的那份婚姻讓她受夠了。
于是,晚上,兩個曾經的夫妻如今的朋友便會經常煲起電話粥來,一個講得津津有味,一個聽得津津有味。共同的兒子讓這兩個人又一次拉近了距離。
可是,這樣有趣的晚上也沒能堅持多久,高朗打破了這份和諧。這天晚上,他怒氣沖沖地來到他的小家,開門進來,便質問謝心宜。
“這些天晚上你在給誰打電話?或者誰在給你打電話?”
謝心宜嚇了一跳,看著高朗臉上的難看,試探著問道,“怎么啦?”
“怎么啦?你說怎么啦?我連續兩天晚上給你打電話都打不通,一個小時里一直都是占線忙碌。你說說,我聽聽,你在干嘛?”
謝心宜沒想到過這一層,居然自己和前夫討論兒子會耽誤高朗的電話。她只好如實解釋,“這幾天我想孩子了,就打電話跟譚書愷打聽孩子的事兒。你知道的,我不想跟他媽接觸。只好向他問。他給我講丁丁在奶奶家的趣事,我聽得上了癮,就忘了時間。”
“你兒子的故事就那么多?要用小時來計算?是不是姓譚的翻了身,又想著你的好了?”高朗的臉上更是沒有好顏色。
“高朗,我知道你是愛我才會這樣,可是你得尊重我,我就那么不要臉嗎?誰想跟我好我就跟誰好?”謝心宜有些惱了,長期以來,高朗來她這里都是尋求安慰和快樂的,她不想壞了他的興致,一直都在遷就他。不想時間久了反而慣出了他的壞脾氣,他在自己面前越發的肆無忌憚了。
“現在你是我的女人,既然是我的女人,就該本本分分地守在家里,你竟然和別的男人一小時一小時地通電話,你想想,哪個男人會受得了?”
謝心宜氣得哭了,“高朗,我再次聲明一下,請你尊重我。只不過我想孩子了,才忘了時間。另外你為什么不想想我為什么會這樣?你總也不來,孩子也不在我身邊,我有多孤獨多難受你知道嗎?你為什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呢?”
“我以前說什么了?我說我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有了我們的孩子,你就不會孤獨難受了啊。可是你就是不想生。你不想為我生孩子,那你到底愛不愛我呢?人說女人都愿意為她愛的男人生孩子的。你卻偏不生,你是怕孩子絆住你吧?”
“我怕它絆住我?你什么意思?”謝心宜急了,“高朗,我知道你現在很得志,很得意,很有成就,但是你不能因此就小看別人,無視別人的尊嚴。我是你的女人,但我也沒賣給你,我有自由。我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
高朗看著發怒的謝心宜,瞪了她一會兒,沒再反駁,起身走了。
謝心宜經歷了兩個人這么久以來的第一次戰爭,呆呆地站在那里。
第五十三章
終于,漫長的暑假結束了,丁丁又飛回到自己身邊了。開學這天,謝心宜興奮得什么似的,凳子都坐不住,只等中午譚書愷來送兒子了。她想著晚上一定早點關門,有多少客人也不接待了,兒子要緊。她要帶兒子去超市,去游樂場,去肯德基,去任何他要去的地方。幾個常光顧本店的顧客發現了她的異常,直問老板娘今天有什么喜事呀,連眉毛都是笑彎了的。謝心宜一高興,給她們打了八折。
中午,譚書愷領著丁丁來了。一進屋,丁丁便飛進了媽媽的懷里,謝心宜緊緊抱著兒子,又哭又笑。
“媽媽,我本來說要回來看媽媽的,可是奶奶不讓,說我走了,我的小雞小鴨小鵝就都會想我。對了,媽媽,我的小雞小鴨們都長這么大了。”丁丁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地用手比劃著。
謝心宜知道他在奶奶家過得很快樂,很有生活體驗,比在她這悶著好多了,心里也就不再難過。看著兒子黝黑而健碩,便又欣慰地笑了起來。
“我兒子好厲害呀,都能養雞鴨鵝了。只是學習會不會落下了呢?來到媽媽這里,重心就得放在學習上了。”
丁丁苦著臉,撒嬌說道,“媽媽,今天咱們能不能不提學習的事兒呀,我太想出去玩了,我想去肯德基,想去游樂場,想去超市,想去……”
謝心宜笑著打斷他,“得了得了,你還是別說了,干脆今天媽媽就帶你把市里逛個遍好了。在農村呆了這么久,哪都想對不對?”
譚書愷也不插言,坐在那里笑看這一對母子久別重逢。他很感動,自己老媽的意思就是把孩子活生生地搶過來,壟斷他的生活,不讓謝心宜碰一指頭。自己堅決沒同意,母子天性,人間最深最純的真情,怎么可以人為地給扼殺掉呢?別說心疼孩子,就是謝心宜這個當媽的,他也覺得心疼。
謝心宜把兒子放在椅子上,回頭對譚書愷說,“就別走了,我已經做好飯了,咱們一起吃吧。”
譚書愷沒拒絕。
三口人坐下吃飯。炸大蝦,西芹百合,冬瓜香菇,燒茄子,都是丁丁和譚書愷愛吃的菜。吃得正香之際,謝心宜手機響了,是高朗打來的。
“心宜,我回來了,能有兩個多小時的空閑吧,我想去你那兒,想你了,你也想我了吧?”聽起來高朗的情緒不錯。兩個人戰爭之后一個星期,高朗又來到謝心宜這里,又賠禮又道歉,好話說了一籮筐。謝心宜也就原諒他了。平時夫妻間一樣打打鬧鬧的,既然兩個人還是恩愛的,既然他還需要自己,也就罷了。于是那天在高朗為她戴上了一款足金的手鏈后,兩個人又云雨了一番,恩愛之中,盡釋前嫌。
“你現在在哪?”謝心宜有點急了,現在丁丁和譚書愷就在自己這里,自己總不能把他們撇下回去和高朗上床吧?可是如果不去,兩個人就說不上還會有多久不能在一起。高朗的回答更是讓謝心宜吃了一驚。
“哈哈,我就要到咱們店門口了,出來迎接我吧。”
謝心宜慌了,她知道高朗是想逗她開心,給她個驚喜,可是事情卻太不湊巧。
一分鐘不到,高朗拎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進了屋。他很顯然沒想到店里有譚書愷父子,著實地吃了一驚。
謝心宜迎上前去,說了一句廢話,“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聲呢,我好有個準備。”隨之她發現這句話還不如不說。
高朗的臉色很難看,“我看我以后真得提前通知你一聲。”
譚書愷知道事情不好,連忙站起來,“高先生,今天孩子開學,我來送孩子的,這樣吧,我把丁丁帶走,先出去玩,等心宜有空了,我再來。”
“不必了,你們在這呆著吧。”謝心宜說,此時她的心里真是難受別扭得不得了。她轉向高朗,“要不讓譚書愷在這看會兒店,我跟你回家一趟吧。”
“我看也不必了,”高朗把手里的東西放下,“給你買的,我還有事,先走了。哪天有空再說吧。”
高朗走了。謝心宜看著那個大禮品盒,那是一套精美的化妝品套餐。高朗原本是要送給她,然后和她恩愛一番的。如今卻負氣而去。這僅僅是因為巧合嗎?是不是彼此之間已經不存在信任的砝碼了呢?
旁觀者清。譚書愷在一旁已經看出了門道。前妻的生活已經不是剛開始那樣的甜蜜,他們兩個人之間似乎已經出現了裂痕。他暗暗心痛,為這個可憐的女人心痛。
“心宜,打電話跟他好好解釋一下,沒什么大不了的,別像以前似的那么倔,夫妻之間多溝通就好了。”譚書愷儼然一個婚姻問題專家。
謝心宜苦笑,“好的,你放心吧,沒事兒。”
譚書愷走后,謝心宜沒心思開店,干脆關了門,帶兒子出去好好瘋玩了一回。趁著丁丁在跳蹦蹦床的工夫,她給高朗發了一條短信,“需要解釋嗎?”
十分鐘后,高朗回信,“不需要。”
謝心宜又寫,“還什么時候回來?”
“再說吧。”
謝心宜從回信的字數上看出了高朗的冷淡。站在蹦床前看著歡騰跳躍的兒子,想起當初的恩愛,心里百感交集,時過境遷,時過境遷啊。
晚上,謝心宜帶著丁丁疲憊地回家。路上,迎面碰上了蓬頭垢面目光呆滯的劉芳。
“這么晚你干嘛去?”謝心宜攔住了她,驚訝地問。
劉芳見是謝心宜,哇地大哭起來,“那個不是人的東西,在外面又包養了一個小老婆,那小婊子比我還年輕,長得比我還漂亮,又給他生了個兒子。我說他最近怎么不常來我這了呢,來了也不親熱了,我還以為他是累的,還他媽的給他熬湯補身子。誰想到他的心是讓那個小狐貍精勾去了。今天我找到了那小婊子,我打了她兩個耳光。跟我搶男人,她算老幾呀?可是你知道嗎,謝姐?那個老東西居然心疼那小婊子,打了我兩個嘴巴,說看在我兒子的份上才養著我的,要不早把我踹了。你說說,還有沒有天理了呀,這些缺德的東西呀……”
劉芳找了哭訴對象,滔滔不絕地傾訴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謝心宜總算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這是上哪去啊?可不能想不開呀。”謝心宜擔心劉芳尋短見。
“你以為我要去自殺嗎?”劉芳冷笑,“我才沒那么傻,我告訴你,謝姐,我這有他的孩子,這就是砝碼,我以后要花著他的錢,在家里養著小白臉,他不是不和我睡覺嗎,我跟別人睡,我才二十八,我才不守活寡呢。”
“那你現在要干什么去呀,都這么晚了。”謝心宜還是擔心。
劉芳想了想,“算了,我回家,我剛才只是想發泄發泄,跟你說完了,我痛快了,回家。明天我就打扮漂亮的找小白臉去,我給姓孫的戴個十頂八頂綠帽子,我看他把我咋的。”
劉芳氣呼呼地轉回身走了。
“媽媽,劉阿姨說些什么呀?我一句也沒聽明白。”丁丁說話了。
謝心宜此時才想起手里還牽著兒子,剛才劉芳的一大通言論全是少兒不宜,幸好孩子沒聽懂。
“都是些生氣說的話,不要管,小孩子別摻和大人的事兒。”謝心宜趕緊說。
譚書愷回到家里,心里很不平靜。目睹了謝心宜的境況,他從心里往外難過。這個女人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跡是永遠也磨滅不掉的。她是他的初戀,她陪他走過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就算后來兩個人冷面相向,他從心底里也沒有真正怨恨過她;就算她后來另尋新歡,他還是默默祝福她能擁有幸福的后半生。自己沒能給她幸福,這是自己的無能,看到她幸福,自己也是真心為她高興的。如今事過境遷,今非昔比,謝心宜再次陷入感情的囹圄之中,他感覺到心底里隱隱的心疼,他真的心疼這個女人。她是個好女人,這一點他永遠是承認的。她不該不幸福,這是他從心底里期盼的。
譚書巖打來電話,說中秋節一家三口回來。譚書愷和二弟感情不錯,也可以談談心事,便提到了謝心宜。譚書巖很驚訝謝心宜的現狀,不等他發言,池冬冬早搶了電話,“大哥,你還不趁這機會把大嫂奪回來?大嫂多好的一個人啊,離開咱們家我們都舍不得呢,聽說你們現在還有聯系,并且相處還不錯,趕緊抓住這大好時機讓她回心轉意呀。”
譚書愷跟弟妹說話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呵呵,我擔心人家不回來,或者回來后再處不到一塊去可就麻煩了。”
“這一點不是我說你,大哥,”池冬冬不給大伯子留情面,“大嫂離開你你得負一半以上的責任。再說你也又經歷了一次感情,怎么對待女人也該有經驗了。你得學著放開點,熱情點,寬容點,她那樣的性格你就別跟她斤斤計較就好了。平時多點溫情,別老看你那書啊經啊的,多幫她干點活兒,多找話題聊天,我就不信你們處不來。”
“呵呵,現在我們經常通電話,聊丁丁的事,還挺好的。”譚書愷自己在電話這端紅了臉。
“那就更好了,她在那人跟前不如意,畢竟是二房,也沒什么契約關系,也沒有孩子,離開是很容易的。你好好感化她,另外還有丁丁的作用呢,你跟丁丁搞好關系,讓他幫你,保證沒問題。我和書巖都希望嫂子能重新回到我們的大家庭里面來的,我們還盼著吃她炒的菜呢。”
池冬冬和譚書巖的鼓勵使譚書愷動了心。許諾留給他的陰影慢慢淡化了,生活還是要繼續,他還要生存。一個正當壯年的男人,怎么可能一個人生活呢?單位的同事也試圖給他介紹女朋友,親戚們也都熱情幫他張羅,他都拒絕了。經歷過痛中之痛,他不會再輕舉妄動了。而自從他出事到現在,謝心宜所給予他的,謝心宜所表現出來的都讓他無法再忘卻這個女人,她又常常出現在他的夢里,他的心里。隱隱地,他感覺自己再次愛上了前妻。
他決定周末回家,看看爸媽是啥想法,他們能接受謝心宜再回來嗎?他不知道謝心宜什么態度,但老爹老媽的態度他可以知道。婚姻絕不是兩個人的事兒,這個他要先打點明白。
譚士才和李桂榮這一年多來蒼老了許多。總算最近還不錯了,朱婷肚子里有了孩子,這給老兩口又增添了新的希望。子孫滿堂,人丁興旺最是他們盼望的。經歷了這么多波折,老譚家終于又有一個后代了。李桂榮想去小兒子家呆幾天,可是卻被朱婷委婉拒絕了。原來朱婷嫌她臟,不愿意她到她那一塵不染的家里去。并且朱婷已經放過話,將來他們老了她也不可能服侍,要錢可以,她出錢雇人伺候。
這件事傷透了老兩口的心。小兒子‘妻管嚴’,一點當不起媳婦的家;二兒子那里和老丈人住在一起,自己也不能往跟前湊了。大兒子命不好,到現在媳婦還沒有,這可怎么辦啊?自己有三個兒子,可是搞不好將來老了,都沒有媳婦在跟前侍候,真丟透了人,真讓人寒心啊。
一想到這些,李桂榮就哭天抹淚,譚士才便罵她兩句然后去門口抽旱煙。
孫子丁丁是個好孩子,假期里知道陪爺爺奶奶打發寂寞的日子。但是卻不許奶奶說媽媽的一句不是,一旦李桂榮提到謝心宜的不是,丁丁馬上就不高興,甚至又哭又鬧: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你們不許說她不好,再說我就回家。
李桂榮心酸,到啥時候也是人家母子連心哪!這要是大兒子再找個媳婦,萬一對孫子不好,可怎么辦?這孩子不得跟了謝心宜去再也不回來了?所以她一再要求譚書愷找對象時一定要把丁丁的事擱在頭里,女方看著不喜歡丁丁,千萬就拉倒。
這天,老兩口正在搓玉米喂雞,譚書愷回來了。
譚書愷怕父母嘮叨,很少回來,這一進院倒引起了老兩口的警覺。
“老大,你咋回來了?”譚士才張口問。
“呵呵,也沒啥,回來看看,順便商量個事兒。”
“又找著媳婦了?”李桂榮直言不諱。
“什么呀,媽你給我煮點面湯吧,咱們一邊吃一邊聊。”譚書愷進了屋,上了熱乎乎的炕頭。
李桂榮瞧著兒子有些不大對頭,也不再追問,洗手舀面。
熱騰騰的面湯端上來,三口人端起大碗,喝起來。
李桂榮肚子里裝不了事兒,急著問,“老大,到底有啥事兒呀,快說吧。”
譚書愷放下飯碗,兩邊看了看,“爸,媽,要是謝心宜再回到我身邊,回到咱家,你們接受嗎?”
李桂榮和譚士才嚇了一跳,什么?謝心宜還要回來?她不是跟人家過去了嗎?又讓人家給甩了?
“她自己要回來的?”李桂榮問。
“不是,人家還不知道呢,是我有這心,想征求一下您二老的意見。”
譚士才很高興,三個兒媳婦中,他最喜歡大兒媳婦,“要是她能回來當然好。”
李桂榮瞪了老伴一眼,“好什么好?跟野男人睡了個夠,又要回來,我可丟不起這人,你小子能甘心老婆讓人家睡過了?”
譚書愷受不了媽媽說這樣低俗難聽的話,“媽,這一點我們倆是公平的,我也跟別的女人睡過了。”
李桂榮瞪大眼睛看著大兒子,“那能一樣嗎?你跟多少女人睡過都沒啥,她可不行。”
“媽,您老能不能公平點?”譚書愷心里很難受,他想到了會是這樣的后果,“我和她都又經歷了一次感情,彼此已經平等了。再說心宜是啥樣人我最清楚,您不要無端地給她扣帽子。”
“我給她扣什么帽子了?不是她先跟人家好上了把你甩了嗎?我說錯了嗎?”李桂榮氣呶呶地說。
“媽,你就別扯那么遠了,就說說謝心宜要是真能回來,你們能不能接受吧。”
“你咋想到要接她回來的?她那個男人呢?”譚士才問。
譚書愷把謝心宜的境況大致說了一遍,然后又說,“書巖和冬冬都勸我趁機把謝心宜爭取回來,不為別的,光看丁丁也應該的。再說離了以后,我和謝心宜接觸也不少,比原先強多了,兩個人能說話了,她也挺關心我的。我覺得再回來我們一定能處得來,不會再吵架了。我也得改改我這脾氣,也不都怪她。”譚書愷做起自我檢討。
老兩口想到孫子丁丁,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沒媽的孩子可憐哪!
譚士才張口說,“不管咋樣,心宜愿意回來,我就同意。”
李桂榮剜了老伴一眼,“你懂個啥,在那兒胡咧咧?咱家這事兒還少啊?書紅已經給我丟盡了臉了,我不希望再有個兒媳婦繼續給我丟臉,再出點啥事,我看我就得上吊了,我是沒臉再在這世上活著了。”
“媽,你扯哪去了?心宜怎么就給你丟臉了?我和她過了十年,她是啥樣人我還不知道嗎?”
“你知道個屁?”李桂榮爆了粗,“你知道還讓人家跟野漢子跑了?她在外面讓人家男人玩了個夠,人家不要她了,你就把那破爛兒再撿回來,你賤不賤啊?就憑你的條件還找不到媳婦嗎?以后讓屯鄰怎么說?讓人家講究你混得連媳婦都找不著,把讓人家玩個夠的婊子又接回來了?這叫掉價兒你知道不?”
譚書愷用手支了額頭,痛苦地說,“媽,我求求你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心宜她不是那樣的人。”
“以前我也認為她不是那樣的人,她不還是一樣跟別的男人跑了?以后她回來了,因為這因為那跟你又過不一起去,就又跟哪個男人跑了,你還要不要臉了?你不要我還要,我不想再丟人了。你聽著,老大,明天我就去市里找你大姑和你三嬸,讓她們再幫你介紹些條件差不多的,結過婚沒關系,但指定得正派的,像男人有外心離婚的,死一頭的了……”
“夠了,”譚書愷把飯碗摔在桌上,“媽,你從來就不理解兒女的心。你就別去市里了,找誰我也不會看的。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譚書愷下地穿鞋就走,譚士才追出來,“老大,別跟你媽一般見識。”
譚書愷眼眶濕了,回頭對老爸說,“爸,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