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班主任介紹轉學生袁野的時候，燕子剛好從書堆里抬起頭。
在高中青春痘橫行處在發胖期的女生堆里，燕子極美。168CM的細長條，一張小臉像極了李若彤版的小龍女，帶著不沾染人間煙火的仙氣。眼睛彎彎的會說話一樣，有著天然的清澈和疏離，仿佛對世界都漠不關心。
似一株開在山間的映山紅，美得沁人心脾，卻又遙不可及。
熟悉燕子的人知道，其實她并不高冷。只是因為父母做生意特別忙，能給她的只有足夠多的錢，少有關愛。她寧愿平時回爺爺奶奶家，都不愿在自己家那個空空蕩蕩的大房子里呆著。而爺爺奶奶年歲已高，照顧她的衣食住行倒是可以，青春期多愁善感的心理，他們哪里能幫得上忙。
極度缺愛，所以燕子不擅長表達情感。更何況，那么多雪花片兒似的情書整天往她抽屜里飛，時間久了，她連拒絕的話都懶得說了。
男生的趨之若鶩，換來的，自然是女生的群體排斥。
外人看起來的高不可攀，其實在她，只是孤獨。
所以愈發冷若冰霜，沉默寡言，埋頭于書本和試卷間。
那天早自習，燕子剛把海子《黑夜的獻詩》抄到摘抄本上：“你從遠方來，我到遠方去，遙遠的路程經過這里。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正覺得有點傷感，抬起頭來，就看到了袁野。
陽光穿過教室的門，直直地打在他身上。他松松垮垮地站著，斜挎著書包，額前的零碎頭發被風吹得飄逸，白襯衫松開了前兩顆扣子，露出了好看的鎖骨。濃眉，眼睛里有著玩世不恭的笑。
那么痞氣，又那么明亮。
不知道為什么，燕子突然就想起《血色浪漫》里的鐘躍民。那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影視人物，有著詩人的浪漫，有著血色的流氓氣，有著豪邁的俠氣，有著不羈又孤獨的靈魂。
所以當班主任讓袁野坐到燕子后面的座位時，她的心，莫名就慌了起來。
女生的第六感，她覺得有一些情緒要超出她的控制，這讓她不安。
02
果不其然，燕子沒猜錯，袁野就是一腦子非常聰明的小流氓。
“燕子，燕子，你為什么整天板著一張臉啊，我給你講個笑話好不好？”
“燕子，燕子，看你頭發太長，我給你剪了一點，送給你做個紀念吧。”
“燕子，燕子，這次數學哥哥考了滿分哎，厲害吧。”
“燕子，燕子，待會兒去打乒乓球吧，臺子我已經占好了。”
“燕子，燕子，這本《悟空傳》超好看的，喏，給你看一下吧。”
“燕子，燕子，要不要晚上跟我一起翹課去打通宵啊？”
……
袁野從不拿自己當外人，像個嗡嗡的蒼蠅在她耳邊飛來飛去。在無數次把燕子惹怒又逗笑之后，一點一點地住進了她的心里。
燕子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的，也許她第一眼看到他時，心里就有情愫在發芽。也許是他一次次不由分說切進她的生活里，也許是他壞壞的笑那么治愈，也許是他不費力氣就拿到的年級第一。
燕子喜歡天才型選手，比如古龍，比如韓寒，比如海子，比如鐘躍民，比如Eason。
她那么費力才能擠進年級前十，他拿個年級第一輕而易舉，這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我不是天才，所以才喜歡天才，這不挺好的嘛。燕子心想。
燕子的日子因為袁野變得歡喜起來，難忘起來。喜歡袁野，讓她在回家的公交車換乘站里，不再因自己的渺小和平凡而傷感。
他像太陽，照亮了燕子心里那一寸寸發霉的地方。
03
燕子以為，袁野應該也是喜歡她的吧，不然，他怎么那么黏她。
彼時，聽音樂還是用MP3，燕子的存檔里全是陳奕迅的歌。
那天，她聽著《你的背包》做閱讀理解，突然，袁野從后面扯過一只耳機塞到自己耳朵里。
“你的背包背到現在還沒爛，卻成為我身體另一半。”燕子聽到袁野哼這首歌的聲音，竟然格外好聽。
兩個人共分一副耳機，聽同一首歌，她心里有暖暖的感動流過，突然覺得很浪漫。
那是多青蔥的年少時光啊，他們離得那么近。他的一個眨眼，他的一次呼吸，仿佛有風從燕子臉上拂過，繃緊了那顆初次悸動的心。
后來，袁野在燕子生日的時候，送了她一個背包。袁野一臉壞笑：“燕子，你不是喜歡聽《你的背包》嘛，讓這個背包做你肩膀上的指環吧，哈哈。”
“袁野，那以后我手上的指環也由你來送吧。”燕子在心里默默地說。
04
原本時光應該就這般靜靜流淌，燕子想，等高考之后就跟袁野在一起吧，即便不能在一個大學，也至少要在一個城市。
直到有一天，袁野突然很認真地跟燕子說：“燕子，我想，我喜歡上一個女孩了。”
聽到這句話，燕子覺得臉有點發燙，天，他是要告白嗎？這么快，我是答應呢還是答應呢？
“是誰呀？”燕子低著頭問道，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羞澀，怕他待會兒太囂張。
“程曉。”
袁野的話突然像有回音般砸到了燕子耳朵里，她的笑容僵住了，心臟漏了好幾拍，呼吸跟著亂了節拍，大腦空白。
她不知道怎么接住這個話茬，如何作答。
“燕子，你幫我支支招，我是等高考后再跟她講，還是現在跟她講呢？”
“我不知道，你別問我。”
燕子突然起身而去，她一秒鐘也呆不下去。她怕隱藏不住情緒，她怕自己發火，她怕跟袁野連朋友都沒得做。
走到教室外，眼淚嘩嘩地往下流。燕子拼命仰頭，不是說難過的時候去看天空，眼淚會倒流回去么？為什么還是止不住？
為什么，喜歡一個人，那么痛。
他喜歡程曉，那個嬌弱的女孩，那個小鳥依人的女孩，那個聲音聽起來就讓人想保護的女孩。
不是她，她那么孤傲，那么不合群，那么不可愛，誰會喜歡她呢？
因為不喜歡她，所以才在她面前肆無忌憚，大聲大氣。
因為喜歡程曉，所以在程曉面前才會小心翼翼，輕聲細語。
愛才克制，不愛就放肆。燕子的頭嗡嗡作響，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可憐。
小時候，爸媽不在家，她一覺醒來，看到空蕩蕩的屋子，黑暗像個大怪物一樣把她包圍。她害怕得大哭，哭累了又睡過去。那個時候，她都只是害怕而已，并不覺得自己可憐。
年少脆弱，當我們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時，我們不會去否認對方，而首先會覺得自己不好。
這是多疼痛的一件事情啊。
后來，燕子依然坐在袁野前面，他依然逗她，開玩笑，沒心沒肺。
燕子卻不再覺得開心，心里空了一塊，知道不可能，可還是忍不住被他吸引，不由自主望向他的方向。
宋冬野唱：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里沒有草原，這讓我感到絕望。
真是絕望。
燕子在心里罵自己：你榆木腦袋啊，隨它去吧，好累啊，算了吧。
可有些感情一旦開了口，就像決堤的洪水，再難控制。
幸好，袁野還沒有向程曉告白。幸好，他們還沒有一起手牽手走到燕子面前。她就可以假裝不知道，假裝不在意。
05
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班級聚餐。
在喧囂和混亂間，燕子看著袁野，幾欲落淚。因為他的眼睛，一直盯著程曉的方向，那么溫柔，那么專注。
那一晚，袁野喝得不省人事，路都走不穩。燕子扶著他，走到路口去打車。
出了飯店門，他靠在她的肩膀上，離她那么近。他的每一次呼吸，混著酒氣，吹到燕子的脖子上，讓她覺得顫栗。從沒有這么靠近一個男生，雖然她知道這段路不是很遠，雖然她知道他從不屬于自己，可心里，還是覺得好暖。
她想：如果可以一直這么走下去，該有多好。
鬼使神差的，燕子把袁野帶到了附近的一個賓館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離別在即，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想到以后可能他就屬于另一個女孩了，心里就好難過。如果可以，讓這一晚，獨屬于他們吧。
這是燕子第一次開房，緊張得聲音都在顫抖。賓館的前臺，有些狐疑地望著她。只是遞了身份證，交了押金，如果再多問幾句，燕子怕是會心虛地扭頭就走吧。
進了房間，燕子把袁野放倒在床上，幫他脫了鞋。因酒精的作用，一沾床，他便沉沉睡去。
她覺得空氣好悶，燈光好亮，拉開窗簾，關了燈。窗外夜色如畫，月色如水，照在了燕子的臉上。
她回頭看看床上的袁野，昏暗的光線，房間里朦朦朧朧的。就這么望過去，他好高啊，他好好看啊。
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一切都那么安靜，一切都那么美好。燕子的心里暖暖的，感動得想哭。
就這么待著，哪怕就這么一刻，也是幸福了。
她在袁野的身邊躺下，心臟砰砰直跳。平時老是壞笑的臉，現在安靜下來，他睡得安穩，像個孩子。
她撫上他的眉，感覺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空氣好稀薄。
輕輕地，輕輕地，她一點點靠近，就那么吻上了他的唇。
世界靜止，天旋地轉。
“多希望人生的所有第一次都是和你一起完成，如果不能，就讓我偷走一個吻吧。”在黑暗里，燕子默默地對袁野說，“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吧。”
復雜的情感在她心里反復糾纏，突然就淚流滿面。
真悲傷，真卑微。
燕子離開賓館，一路狂奔回家，想把心里思而不得的挫敗和無力感甩在身后，可終究也沒能做到。眼淚順著風流進嘴里，好咸，好苦。
她想，袁野，之于你，從此我也是個有秘密的人了：
這個吻，你永遠不會知道。
我愛你，你永遠不會知道。
06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刻意，他們都報了北京的學校。
程曉上了北外，燕子上了北理，袁野上了北大，都在海淀區。
上了大學，燕子才發現，世界好大啊，可以做的事情好多啊。她很想改變，她不想像高中時代那樣封閉自己，太壓抑了。
所以開學伊始，她就站在了競選班委的講臺上，一番演講，不卑不亢。在男生扎推的理工大學，女生本就鳳毛麟角，更何況燕子這么漂亮的女孩，毫無懸念，班花和班長，都是她的了。
團支書林離，是個文質彬彬的男生，笑起來，兩個深深的酒窩，眼睛里帶著溫和。一看就知道，必是和睦家庭的書香氣熏陶出來的孩子，帶著儒雅，給人天生的安全感。
班委常開會，新成立的班級事情雜多瑣碎。燕子和林離碰面的機會格外多，燕子處理事情雷厲風行，思維敏捷，反應迅速，干脆利落。初露頭角，就顯示出了極強的領導組織能力。
可不知為什么，林離越接觸這個獨立能干的女孩，卻莫名覺得她的眼睛里藏著脆弱，內心里有著哀傷。
隨著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想保護她的欲望也越來越強烈。
直到有一天，班委開會完畢，已是晚上10點鐘，教室里只剩林離和燕子兩個人。
也許是月色剛好，也許是氛圍剛好，也許是心情剛好。看著拿起筆記本準備離開的燕子，隱藏在心里許久的話，林離突然就說了出來。
“燕子，我喜歡你。”
燕子突然愣住，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她抬眼看了看林離，他站在教室門口，隔著好幾排的座位，眼睛里有著不似平日里的灼熱。看起來那么遠，又那么近。
這灼熱，仿佛有點燒心。
大學里追求燕子的男生太多了，她不喜歡曖昧關系，所以總是用異常堅決的態度拒絕他們，不留余地，毫無回旋。
燕子對林離的印象不錯，幾個月的接觸下來，她覺得這個男孩身上有讓人可以安心的力量。他也有著好看的鎖骨，他也有著愛笑的眼睛。
只是他的笑，是溫和的。不同袁野，他的笑里，有著桀驁不馴的狂野，總是讓她莫名沉淪。
想到袁野，她的心，又開始疼起來。
如果不曾遇到袁野，也許林離，也會讓她心動吧。林離像黑暗中的蠟燭，那么溫和那么讓她安心。可是，她的心，已經被袁野太陽般的光芒強行照亮，沒有地方了。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說完這句話，燕子飛快的越過一排排的座位，越過林離，走出了教室。
她越走越快，仿佛想把心里的悲哀和無奈都甩在身后：對不起啊，林離，你出現晚了。
07
雖然不在一個學校，但燕子和袁野見面還算經常。比起袁野來學校找她玩，燕子更喜歡去找他。
從學校出來，走到中關村南大街，在魏公村站坐上地鐵4號線。4站路，到北京大學東門口下地鐵，穿出幽暗的隧道，走到中關村北大街上往里一拐，就到了他的校門口。
從南到北，他們在一條街上，他們在一條直線上，離得這么近，燕子喜歡這種隱秘的連接。假如約了下午2點鐘見面，1點鐘出門，提前一個小時，她的心都是喜悅的，抑制不住。
袁野帶她吃過學一食堂的脆皮玉米，吃過綜合餐廳的麻辣香鍋，吃過印刷室旁好吃又便宜的串串，吃過清真飯館清淡不油膩的宜賓燃面。
袁野和她在未名湖畔你追我趕，湖邊的楊柳拂過她的臉頰，心里有現世安穩的寧靜。
袁野在博雅塔的高地上，沖站在低處的燕子喊，“燕子，你越來越漂亮啦。燕子，是不是很多人追你啊。”
年少輕狂，這般肆意歡笑。
是啊，好多好多人喜歡我，可是你不喜歡。
袁野待燕子很好，像妹妹一樣。跟他在一起，燕子大部分時間是快樂的。
除了，袁野說到程曉的時候。
“燕子，我昨天去找程曉了，她沖我笑的時候，我覺得心都要化了，真是個招人喜歡的妹子。想我才華橫溢，風流倜儻的袁大少，沒想到也有折在美人手里這一天啊。”
“燕子，你說我買這頂帽子送給程曉，她戴上會不會很好看？”
“燕子，程曉喜歡王力宏，現在我已經學會好幾首他的歌，要不先唱給你聽聽？”
“燕子，我覺得程曉應該也是喜歡我的，不過要挑明，萬一不成，朋友都沒得做了，我還得再想想。”
......
袁野像毒藥，瞬間荼毒她的靈魂，讓她墜入深淵。
袁野像解藥，瞬間治愈他的傷口，讓她重新上岸。
愛他，讓她快樂又悲傷，歡喜又寂寞。她在愛里心酸心碎，顧影自憐。
卻始終狠不下心，舍不得袁野的笑。雖然這笑，不是為她。
08
那是大二的圣誕夜，袁野突然打電話，他的狂喜仿佛能從話筒里飛出來，那般輕舞飛揚。
“燕子，程曉答應做我女朋友啦，我真開心啊，哈哈哈。”
燕子沉默地掛了電話，再怎么偽裝，也說不出違心的替他高興的話。明知這是遲早的事，真的發生了，心還是碎了一地。
如果真的很喜歡一個人，你就會知道，想真心祝福他和別人幸福快樂，是不可能的。
袁野還說，他和程曉要請燕子吃飯。說起來，來北京那么久，好像他們3個還沒有一起吃過飯。
燕子沒有理由拒絕，答應了。
燕子叫了林離陪她去吃飯，她不想形單影只，她需要有人支撐。她怕自己看到袁野和程曉握在一起的手，會忍不住哭出來。
吃飯的時候，袁野掩飾不住的溫柔一覽無遺。他替程曉夾菜，他為程曉倒水，他給程曉盛飯，體貼、自然，不是秀出來的恩愛。
那是燕子從未見過的袁野，沒有壞笑，沒有不馴，他多喜歡那個女孩啊，他溫柔得燕子都快認不出來了。
原來在愛情里，每個人都卑微。
程曉淺笑嫣然，袁野一臉寵溺，任誰看，都是一對璧人。
燕子一只手藏在桌下，攥緊了拳頭，指尖嵌進手心，她感覺不到痛。
林離默默從桌下握住她的手，一個一個手指給她掰了開來。一筆一畫地在她手心里劃了半天，燕子聰慧，那是個“疼”字。
這頓飯，吃得各懷心事，百味雜陳。散局的時候，袁野給了林離一拳，半開玩笑半威脅地說，“小子，好好對燕子，他像我妹妹一樣，你要敢欺負她，我可饒不了你。”
袁野先送程曉回學校，林離看著燕子，問，“咱們也回學校吧？”
轉臉，就看到燕子的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那是林離頭一次看到燕子哭，面容憔悴。她的淚仿佛砸在他的心上，每一滴都能砸出一個坑來。
林離才知道，原來這個女孩的眼淚，竟能讓他心里下雨。
燕子說，“林離，陪我去喝酒吧。”
09
誰說傷心的人更容易喝醉，一杯一杯烈酒下肚，燕子的頭腦卻越來越清醒。過往一幕一幕，越想越痛。
“誰是你妹妹，誰要做你妹妹，誰他媽是你妹妹。袁野，你混蛋。”
燕子語無倫次，歇斯底里。
“林離，你有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過嗎？喜歡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
燕子望著林離，眼神迷離，語氣里有著微醉的口齒不清。
這樣的燕子，像個破碎的娃娃，在林離的心里，散落了一地的玻璃渣渣。
他好想抱抱她。把她擁入懷里，燕子已醉得神智不清，靠在他肩膀上，沉沉睡去。
從酒吧出來，已經是凌晨。宿舍大門肯定已經關了，林離背著燕子，走在街上。
凌晨的北京，不似白日里的車水馬龍、熱鬧喧囂。昏黃的路燈，稀疏的車輛，街上空無一人。世界靜悄悄的，只有林離的腳步聲在耳邊回蕩。
林離的心里充斥著溫暖和哀傷，可不可以就這么一直走下去，走到世界盡頭，走到地老天荒。
沒有了平日的堅強果敢，背上的燕子睡得那么安穩，脆弱，像個需要保護的小女孩。
10
就近找了個賓館住下，林離輕輕地把燕子放在床上，坐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呆呆地看著她，思維混亂，心情復雜。
睡到天色微亮，燕子猛然驚醒，半晌，不知身在何處。渾身無力，腦袋酸痛。她努力睜開眼睛，掃視四周，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林離，靠在沙發背上昏昏欲睡。
林離感覺到燕子的注視，上前探了探她的額頭，恩，沒發燒。
“燕子，渴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林離。”
“恩？”
“唱首歌給我聽吧，什么都可以。”
林離唱起陳奕迅的《不要說話》：
深色的海面布滿白色的月光? 我出神望著海星不知飛哪去
聽到他在告訴你? 說他真的喜歡你? 我不知該 躲哪里
......
有悲傷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兩行清淚流了下來。燕子想起高考后那一晚，那個深藏于心的吻。同樣的深夜，同樣的場景，只是身邊的人，不可能是袁野了。
一顆心在風雨里，仿佛飄搖了千萬年，這一刻，不得不塵埃落定。
她和袁野，從來就沒有過明天。這個事實，多沉痛，可她必須接受。
一首歌唱完，短暫的沉默后，林離開了口：“燕子，讓我護著你吧，讓我陪著你一起忘記他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掉眼淚了。”
也許是哭了太久，也許是心里太痛，也許是夜太荒涼，也許是那首歌太哀傷，也許是林離的話太卑微。因為身邊的這個男子，燕子的心有一點點暖，有一點點疼。
反正已經失去了，不如往前走，試著遺忘吧。
“林離，抱抱我吧。”
這句話，給了林離莫大的勇氣，他向前傾了身子，半趴著把燕子抱了起來。這個擁抱，他等了太久，雖不敢用力，依然渾身顫抖。
“林離，親親我吧。”
燕子接下來的這句話，卻讓林離差點窒息，整個人都呆住了。來不及思考，他捧起燕子的臉，像捧起珍貴的瓷器，那般小心翼翼。
原來，一個美好的吻應該是溫熱的，而不是記憶中袁野的唇，涼薄無知覺。
燕子的淚再一次落下來，貼著林離的臉，濕了兩個人的心。
有個聲音在燕子心底響起：
袁野，從此以后，我不會再為你掉眼淚了。
袁野，從此以后，我的人生再也不要你參與了。
11
和林離在一起后，燕子才知道，被保護、被愛、被陪伴，是那么暖心的事情。
感冒時他買好的藥和糖。冬日里他把她手放在胸口摩擦掉冰涼。嘈雜的人群中，他一眼就能找到她的方向。
他和她一起參加辯論，一起在圖書館奮筆疾書，一起在英語角迎接太陽，一起在青創賽上碾壓對手。
畢業的時候，他們分別拿到了世界500強的OFFER。即便在諾大的北京，也沒有什么能讓他們覺得抬頭無依，低頭無靠。
牽著手，和對方并肩，走到了彼此更好的未來里。
好的愛情，從來不是單方向的凝望，而是注視同一方向時的相互微笑。因為對方的存在，而更有底氣。
終于有一天，燕子看著穿著白襯衫和西褲，在公司門口等她的林離，脫口而出：“林離，你真好看。”
林離握握她的手，笑得輕松：“那么，你喜歡上我了么？”
這一刻，袁野的臉漸漸模糊，她心里的空洞，沒有再跳出傷感來，她不再覺得孤獨。
“林離，我一直都喜歡你的。只是以后，我想愛你，像你愛我一樣。”
變戲法般，林離從口袋里掏出隨身攜帶的戒指，單漆跪地：
“燕子，這枚戒指我買了很久了，今天終于有機會拿出來給你。嫁給我，你愿意嗎？”
燕子眼眶有些濕潤：林離，謝謝你，把我從那一場虛愛中拽了出來，還我一個真正的地老天荒。
很久之前，她把自己整顆心放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上。從此以后，這顆心，終于可以安放了。
這樣庸常的幸福，經歷了多少的蕩氣回腸，彌足珍貴。
不知怎的，燕子腦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詩來：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林離，嫁給你，我愿意。”
寫在文后：
抱歉，文章寫長了，謝謝你讀到最后。
發現了嗎？全文的脈絡就是Eason的《愛情轉移》。
從<感情是用來瀏覽? 還是用來珍藏? 好讓日子天天都過得難忘>，
到<熬過了多久患難? 濕了多長眼眶? 才能知道傷感是愛的遺產>，
再到<把一個人的溫暖? 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 讓上次犯的錯反省出夢想>，
結尾是<流浪幾張雙人床? 換過幾次信仰? 才讓戒指義無反顧的交換>。
聽著這首歌寫完了這個故事，舒緩的旋律依然在耳邊緩緩流淌。
陽光很好，從窗臺鋪灑進整個房間。
那些青春里受過的傷，流過的淚，被時間和愛重新治愈，不再悲涼。
如果你也曾單曲循環過這首歌，我想你一定能讀懂這個故事。
音樂想起，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刻，侵占你心里最柔軟的那塊地方，回憶哀傷又溫暖，如癡如醉，如訴如泣。
終于能揮揮手，再次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