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零下八度站在16樓樓頂，任風刮在臉上的感受么？我可以和你說，就像是要撕下你臉上的那層皮一樣，生疼，生疼。
從小到大，所以人都會對你說：只要你努力付出，你就能怎樣怎樣。可是，沒有人對你說過：努力付出和獲得果實，并不總是對等。
我已經33歲了，可能回憶我的高中生活，不太合適了，但是，我還是想粗略地說一說：
高一，大概還沒從初中緩過來，學習也就很隨便，數學也就混個七八十分，什么物理化學就更不能看，五十分封頂吧。
高二，分班，我自然去了文科班，雖然全家人都說男孩子學文科不好，以后找不到工作。可我，還是選了這個，因為我知道，我想上大學，我只能選文科。以后？以后的事誰知道呢？
高三，也是我最不想談及的一年，不是因為它有多么瘋狂，多么痛苦，只是因為它的結果，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都無法接受！
每天吃飯用跑的，中午從不回宿舍，晚自習刷兩到三套卷子，十一點下自習后奔回宿舍，啃單詞啃單詞，五點半起床，去班里背文綜，記語文。你聽我說的這么平淡，可是啊，當你看到我嘴角長泡，手上吊著葡萄糖，還捧著本歷史書的時候，你大概就會有所感觸了。
“我知道你很努力，可你這努力和收獲不對等啊。”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出自聯考后，那個年老的班主任之口。因為當時，我數學只考了一百二十幾吧。
我想考第一，我也考過第一，也懂那種得到后就不想失去的感受，所以，就要越發的折磨自己。我也想借此證明，我當初選文是沒錯的。可是，二十三號那天，便無情的驗證了那個老頭的話。我努力了那么久，卻同那群半顆心在學習上的人一樣，卻只能對曾經理想的學校，說再見。
對，我不該對那樣的一個結果，耿耿于懷那么久，畢竟，高考不能決定人的一生。可是，當我大學準備了三年，卻因為突然的車禍，不得不放棄考研的時候，我真恨，恨當年為什么沒能考去我想去的學校！
那場車禍，奪去了我爸的生命，我作為一個男人，要接過老爸的責任，去好好養我媽。所以我工作的時候，永遠精力充沛、干勁十足。
“你看那傻小子，那么賣力的干活，是不是想著升職啊？”
“升職？哪輪得到他？有學歷有能力的人那么多，他能排的上么？”
是，有學歷有能力的人，是很多，可肯努力吃苦的人卻不多。為了趕策劃，晚飯可以不吃，出租屋也可以不回。
“阿興啊，別累著自己了，知道么？”
“嗯，媽，我知道的，今天我們老板還夸我來著，估計升職有希望了。”
后來我才明白，老板表面夸你能干，內心里可能在嘲笑你“真是個傻小子”。
四年了，我還拿著比實習生高那么一點點的工資，而同事們，升職的升職，加薪的加薪。我一直以為，是老板沒有很好的識人能力，所以我辭職，投簡歷，辭職，投簡歷，四年又一晃過去了。可我，依舊碌碌無為……
“阿興啊，媽幫你看了一家姑娘，人挺機靈的，你回來看看。”
我把現在的工作辭了，不是為了那個姑娘，僅僅因為工作待遇。不是我眼高手低，我也知道我的現狀，我只求能有份工資，讓我在這座城市養活自己，可就是這樣的要求，我都無法對自己實現。
我回家，去見了那個姑娘。
“你在哪工作啊？”人姑娘問我話的時候，顯得溫柔嬌羞，但我覺得，這副表情不適合她，畢竟，長的有些……不太盡如人意。
“北京。”
“哦哦，那你工資多少啊？”
“一般般吧。”我沒好意思說實情。
“那那那……那你買房了么？”姑娘問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激動。
呵，不知道有什么好激動的，我要能買得起房，還和你相親么？
“你……上過大學么？”
姑娘顯然沒有料到我會這么問她。
“沒……沒上過。”
“哦。”我抿了抿咖啡，劣質，但符合現在的我，多么可笑啊。
“上過又怎么樣？我看你……八成也沒車沒房吧，還裝什么文人清高。”姑娘的態度變得比翻書還快。
“你……”
“我什么我，真他媽煩人，浪費老子時間。”姑娘一昂頭把咖啡喝完，留下一句“窮鬼”就提包離開了。
窮鬼？對啊，我就是窮鬼啊，沒車沒房，還沒工作。
回去的那幾天，恰巧同學聚會。
“阿興啊，你快去和同學們聚聚，我兒子都在北京工作呢，還升了職，那么好的地方啊，他們得羨慕死你，快去快去。”哦，對了，我一直沒敢和我媽說，其實我不僅沒升職，還辭了職。
同學聚會啊？我……就去看看吧，看看有沒有人能介紹工作。
“哎，周興，怎么樣？這幾年混的不錯吧，你以前可是咋班學霸啊，那刻苦勁兒啊，現在想想都害怕。”
“呵呵。”我除了呵呵兩聲，還能說什么，我還好意思開口讓別人給我介紹工作么？真的，我開不了口。
“我啊，現在在海南呢，嗯，買了一棟小別墅。”
“門外的那輛車么？對對對，是我的，哈哈，還好還好，更好的那輛，只能給老婆開了。”
“……”
這樣一個環境，我怎么還待的下去？我悄悄的離開了，在網上買了車票，給媽發了一條短信后，就去了車站。
風景一直倒退，就好像我對生活的熱情，大概也在慢慢消退吧。
我窩在出租屋里，抽著幾塊錢一包的煙，喝著罐裝的酒，就這樣不開燈，也不知道外界白天與黑夜的替換。
沒了，可以吃的東西都沒了，哦，對了，還有一包過期的方便面，可都被老鼠偷吃了。我決定去附近的飯店工作，至少還能有口飯吃。
端走客人吃的剩食，我真的餓的忍不住了，低頭用手指夾了一塊肉塞進了嘴里。
“啊～”不幸的是，我撞到了一個剛從廁所出來的女人，剩菜剩飯，還有湯汁，都染亂了她的衣服。“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著點么？”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么用？我的衣服都臟成這樣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我……我可以賠你一件。”點頭哈腰的我，從沒有想象過。
“賠我一件？估計你一個月的工資都買不起！哼，像你這種從窮人窟里出來的人，沒接受過教育，就一點規矩都沒有，呦，你這還偷吃呢？看看，看看，就一整個窮酸樣……”
“膨！”我是窮，但我也不能忍受這樣的羞辱！我將手里的托盤扔在了地上。“說夠了沒有！我說賠你衣服，就賠你！”我從衣袋里掏出了錢包，把里面的錢全都掏了出來，砸在了女人身上。最后連錢包都甩了出去。
“啊～你們經理呢？我要找你們經理，我要他開除你，混蛋！”
“哼！”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女人，不管來自四周打量的目光，推開門出去了。
華燈初上，我是無心欣賞的。我掏出鑰匙，卻怎么也打不開門。怎么回事？我躬下身檢查門鎖，呵，怎么被換了？
“你好，門鎖是你換的么？我沒有鑰匙。你……”我打了電話給房東。
“你還敢問我要鑰匙？你他媽都一個月沒交房租了，你交不起，就別妨礙我租給別人！趁早給我滾！”房東直接掛了電話，沒給我任何反應的機會。
好吧，這樣，我真的就是在這座城市流浪了。
現在，我站在16樓樓頂，看著地上車水馬龍，看著路邊乞丐依偎取暖，看著商店還人群擁擠……這座城，你怎么這般殘忍，我與你相識了八年，你卻把我丟在了陰暗的角落，我真的真的看不見光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努力了。還有，媽，原諒我，我可能，撐不住了……
啊～降落的風啊，就要把我的頭皮扯掉了，灌進嘴里的風，也要把我的心割裂了。
天，終于亮了。
“啊～快來人啊，有人跳樓自殺啦，快來人啊！快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