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岑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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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顧:這世上總有一人會踏著時光來尋你(十二)
chapter13
我們大概也有大半個月沒見了,自從上次三明治事件之后,我就羞于見他,幾次在學校偶然巧遇,我都裝作不認識般地走開了。
吃飯的地點沒有選在學校食堂,而是選在學校對面的一家火鍋店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早早地到了。我站在大馬路上,遠遠地就看見了他,那天的他穿著厚厚的黑色羽絨服,圍著一條灰色的圍巾,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在覆滿水汽的窗戶的玻璃上隨意劃拉著,像在寫著什么,無聊至極。我十分鄙夷地眼神透著玻璃穿刺到他的身上,他指了指玻璃上的字,又指了指我。壞笑了一下,樣子像個孩子。
我走近,才看到玻璃上畫了什么。
一個女孩,一雙大眼,大眼兩旁的有兩股水柱傾泄而下,像瀑布般蔚為壯觀。旁邊附了兩個字:好丑。
我苦笑了一下,心里又好氣又好笑。這人什么時候見過我哭的樣子,不過畫得倒挺形象。
我進了門還未坐定就直接抽了一張餐巾紙,麻溜將玻璃上某人的作品抹得一干二凈。
然后斜倪了他一眼,大咧咧地坐了下來,裝起了淑女。
他沒多說什么,只是問了我能不能吃辣,我逞能地點了點頭。他還是跟服務員要了鴛鴦鍋底。
鍋底上來了,冒著騰騰白氣,像一道白色的紗幕般飄飄忽忽的,我倆隔幕相望,但都沒有說話。
相互把對方晾了好一陣子,他才十分沒好氣地跟我說:“哭的時候干嗎不告訴我?”
我氣得只想對他揮拳,可是周圍學生云集,我礙于我平時的閨秀形象,還是很矜持地淡笑一下。
“告訴你了就可以不傷心嗎?”
“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靠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的戲謔,絲毫沒有話里呈現出的溫暖與美好。
“我壓根沒想到你。”
這句話算傷人嗎?我說出來的時候覺得挺毒舌的,可是后來想想,也還好啦,我和他,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戰壕里的兄弟,勉強算比較熟的同事吧,朋友都有些牽強。
“也對哦,身邊那么對備胎隨便拉一個也比我強。”
他比我更毒舌,話說得不留余地,眼神很不屑地憋著窗外,似乎對我也是十分嫌棄的。
我沒有繼續接他的話茬,而是換了一個在我看來比較有深度的話題。
“干嗎請我吃飯?”
“閑的慌,想拉個人陪。”
“你怎么確定我一定有空?”
我的反問好心虛,學校的工作那么閑,除了跟學生交心談心,做他們思想上的領路人,既沒有課業負擔,也沒有科研任務。我不閑誰閑。所以嘛,人一閑就愛胡思亂想,就愛無病呻吟,就愛沒事找事。這幾樣我倒是占全了。
“你不閑誰閑?”
“嗯,確實閑的發慌,所以連你請我吃飯我都沒有拒絕。”
我對著他努了努嘴,露出一個十分莞爾的微笑。
他看了看我,是很認真地看,絕對不是敷衍,但眼神絕對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純屬觀摩。
良久,才開口。
“你瘦了,不過還是…很丑。”
最后兩個字,是頓了很久才吐出來的,我聽了頓時有五雷轟頂之感。本姑娘雖不算女神,但也是一路長過來,一直都是被花兒花兒的這么叫著,難不成在他眼里就這么上不得臺面。悲催之感,襲得我只想對他揮拳相向。
可是,不等我發功,就有幾聲清脆如銅鈴般的叫聲在耳畔響起。
“許老師,林老師,你們倆也在這里約會?”
同樣是后面兩個字,說得好別扭,我們約會?我們要是約會會選在這里讓你們這幫小屁孩看見嗎?
“別誤會,我們只是過來吃飯。”
我慌忙擺手解釋,眼神忙不迭地猛戳著許家諾,希望他能夠編個我們出來吃飯的理由搪塞一下這幫小八婆。
他好像很快領會了我的意思,只是話說出口的時候,我才覺得他不是在和我撇清關系,而是越描越黑。
“對呀,林老師好難約的。”
他臉上笑得眉清目朗,心里卻腹黑至極,這句話簡直曖昧得讓人浮想聯翩。我敗給他了。
我十分失望地聳了聳肩,對那幫學生說:“你們該干啥干啥去吧,別管我們。”
“呀,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對哦,十分養眼。”
她們十分識趣地轉身,留給我們一陣聒噪又離譜的評論。
送走了那幫學生,我長舒了一口氣,十分憤恨地說:“你以后要是還這樣,我倆這輩子最好別見了。”
“是嗎?把鑰匙給我?”
他的話讓我的心里一頭霧水。鑰匙?對面的新鄰居難道是他?
“什么鑰匙?”
我假裝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臉上的表情那個作啊,那兩汪剪水秋瞳瞪得像瓊瑤劇女主角,一副無辜又難以置信的樣子。這演技真該入圍奧斯卡了。
“你對門的鑰匙,李教授搬走了,現在我住過去。”
“為什么會是你?”
“其實我也不想的,可是學校后勤部讓我把房子讓給新調過來的一對新婚夫婦。說我那套面積大一些。”
他說得輕描淡寫,一臉十分不情愿的樣子。
“哦。”
我真是接受不了學校的這種安排,但也不好多說什么,能給宿舍住就很不錯了,我們沒有抱怨與挑剔的理由。
“單身狗傷不起呀。”
他唏噓了一聲,眼神異常悲涼。
“那你就趕緊結婚啊。”
“正在考慮中。”
我干笑了兩聲,沒有搭理他,眼睛早就被鍋里他在我們說話間隙一筷子接一筷子地丟進去的菜色給引誘了。
我確實餓了。
那頓飯吃了很多,我不太能吃辣,但還是強忍著十分刺激的味覺沖擊,像要證明什么似的,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從紅艷艷的鍋底里撈起那些被煮的很爛很熟的菜。
辣的我直叫喚,他卻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的。
最后,出于仁義,將我碗里冒著辣油的菜全部挑進了他的碗里。然后,又從清湯鍋里撈出各種菜來填滿我的碗。
我們一直在默默地吃,沒再多說什么,我和他,其實確實沒什么好說的。三句話不到,彼此就得開始抬杠,好像生來就是與對方做對的。
他給我要了涼茶,自己要了啤酒。
我喝不慣涼茶的味道,把他喝過一半的啤酒直接就奪過來往嘴里塞,然后一仰脖咕咕地喝起來,頗有武俠小說里的女俠般的俠義之風。我這樣豪爽的行為也確實讓他大為震驚。
他怔怔地看了我很久,眼神穿過鍋中騰騰漂浮的白氣,看起來很迷蒙很飄渺。所以我讀不懂他眼底真實的情緒。
吃完飯,兩個人沿著校園外的林蔭道走著,夜幕漸漸拉下,路燈的光影傾泄下來,兩個人沉默著不說話。
走到校門對面,過馬路的時候,突然沖過來一輛摩托車,車子上響著燥人的音樂,像是在飆車一般,正對著我們就要撞過來了,可我一直低著頭壓根就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千鈞一發之際,他一把將我拽進了懷里。
車子呼嘯而過的時候,我完好無損地被他護在懷里,逃避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災難。這種的橋段頗有些英雄救美的意思,讓我也瞬間小鳥依人了一把,突然被拉近的距離讓人有些陌生,我沒有故作嬌羞之態地顫栗或是抽泣,只是安安靜靜地等著他先做點什么。
只是,他卻十分利落地松開了寬闊的手臂,將我與他的距離漸漸地自然拉開,再也沒有過多的動作與糾纏,像是要急著與我撇清關系。我的身體失去環繞,重新被空洞的空氣包裹的時候,心底卻突然有些淡淡地失落。
電視劇里的這種情節不都是男生將女生擁在懷里遲遲不肯松開抑或捧起女主的臉十分溫柔地問嚇著你了嗎?
他的行為倒是君子得過分了。也對,我們算什么呢?他以什么身份、什么資格來行駛這些曖昧的舉動。
我想說點什么,但卻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突然轉過頭,在他臉上定神了幾秒。那是我第一次這樣認真注視著他,在他心無旁騖地觀望著路邊的風景的時候,一張干凈的臉,輪廓清晰而線條分明,清秀的眉眼中透著一絲淡淡的惆悵。
他在想什么?我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