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am a slow walker, but I never walk backwards.
我走的很慢,但我從不后退。
從小到大,我看似表面上比別人要走的快一些,節奏快,身影快,但實際上我像蝸牛一樣在奮力前行,一直在用一句“沉默加速度”鞭策自己朝著未知的方向不斷前行。
上學時期,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但就是考試發揮不好,以至中考、高考、考研等皆與心儀學校失之交臂,但所幸還是有學可以上的; 實習到正式工作之后,雖熱情而投入,但總覺得職業階梯高不可攀。以前常聽別人開玩笑說: 娃是個好娃,就是命苦了些。沒想到,我現在的命,更是苦的比家鄉的苦苦菜還苦。
27歲,本應是升職加薪,事業蒸蒸日上;結婚生子,家庭幸福美滿的芳華年紀,可我的27歲,卻悲傷逆流成河。
我深知,每年每天,無時無刻,世界上其他已知和不為人知的角落,有更多、更不幸、更悲傷的主人公和故事在不斷出現和上演。但是,在我這個時區,在我這個年齡段,我可以肯定自己是那個最不幸的人。生活突然在我們一帆風順的時候,毫無征兆地潑來了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的透心涼!
每每想到自己的人生節奏因為數月甚至是若干年的治療和康復要比別人慢下很多,就會不由自主地傷感而緊張。大概是患上了一種所謂的“錯失恐懼癥”/FOMO(Fear of Missing Out),特指那種總在擔心錯過什么事情的焦慮心情,也稱“局外人困境”。
我知道,不該去抱怨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因為,無法改變既有的現實。但我堅信,這是對我自身宿命的考驗,也是對我和龍爺感情的考驗,畢竟生活能成就一些人和一些事,但也能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切。雖然現在我會錯過這世間很多美好的瞬間,會比別人慢很多,但我深信若能在苦中嘗甘,這段抗癌經歷也定會讓我沉淀良多,更有韌性和毅力,內化為屬于自己獨有的氣質。
每個人的經歷都不盡相同,自然收獲也不同。而我的經歷,是多次徘徊在生死邊緣,多次感知能奮力醒來的彌足珍貴和希望渺茫的無可奈何。
說我不悲傷,是騙人的,畢竟我也是個女孩子,但要說我軟弱,那絕非我的代名詞。我向來堅韌、頑強、勇敢,只是這一切都需要經歷一個階段,而對于這個過程中的種種掙扎、折磨等我從來不想、也不愿意大幅言說,只是想在零灑的文字間找到慰藉,讓這段經歷能云淡風輕地飄過我的生命天空,畢竟人都是需要心靈寄托的,就讓我詩意地棲居在抗癌的這座孤島上吧。
世界瑞士心理學家Elisabeth Kübler-Ross在她1969年出版的著作《On Death and Dying》中第一次提出了“悲傷的五個階段/ Five Stages of Grief”理論。
1-否認/Denial
面對突如其來的癌癥,當被廣州醫院的急診呼吸科醫生告知要立馬住院,當第一次骨穿結果出來,被血液科的醫生告知,我被確診為白血病(急性單核細胞白血病/AML M5b)。我是拒絕相信的,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面對這個晴天霹靂。重復的“Why Me?”響徹整個病房。
這個階段對我來說,可能或長或短,因為至少到現在,有些時候我還是拒絕相信的。睡著再醒來的那個朦朧瞬間,總覺得是一場夢,因為自己還是個正常的人,能正常醒來、能說話、能吃飯、還有一些對生活的美好念想。但是,現實總在不斷地提醒著自己,我的的確確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洗漱和上廁所在鏡子里看到光頭的自己,反復的住院、出院,在醫院里每天扎針抽血、輸液、面對各種化療反應、醫生查房、護士時不時的來量體溫、測血壓,還有家人24小時的陪護和探視,這些都不斷提醒著我,不可否認,我是個病人。
2-憤怒/ Anger
在這些現實的不斷提醒下,讓我不得不面對發生的一切,有時候也會進入一種憤怒的狀態,感覺到不公平和委屈(年紀輕輕的我,怎么就會得這么大的一場病呢?),但這種狀態持續很短暫,因為我總是能在悲傷侵襲我之前,就把它扼殺在搖籃中。
但每當看到朋友圈的朋友們,或是在四處旅游,盡享美食,或是在繼續深造,提升自我,或是在和親朋好友齊家歡聚,共敘情誼,亦或是在過著幸福的小日子,樂哉樂哉。而我卻被禁錮在異鄉的醫院和出租屋里,靈魂和心雖早已馳騁在遠方的路上或駐足在宇宙的某個角落,但身體卻被死死地拷在病床這個牢籠里,動彈不得。有時候,因為懷念麻辣燙、火鍋、酸辣粉、麻辣條、酸菜魚等酸辣食物得不到批準時(我就會看網絡圖片或直播視頻,苦咽口水方能一解相思之苦,哈哈),有時候因為不能長時間“貪玩”手機晚睡時(我就只好閉上眼睛,回憶一下過去,暢想一下未來,但大部分記憶和展望都因沉睡而很快如曇花一現般消失),每每如此,我就會出現憤怒、躁動和不安,生怕自己錯過了整個世界的腳步,等痊愈后,已是廢人一個。
但這些小情緒都是暫時的,因為我盡量說服自己去轉移注意力,讓自己“忙碌”起來,所以把大部分的時間都交給睡覺、聽歌、看文章、追劇、寫文字,不給這些負面的情緒一絲絲可乘之機,不讓它們侵入我的大腦和身體,去控制我,擺布我。
3-掙扎/ Bargaining
每次五天的化療用藥,直接將我徹底擊垮,不論是從精神上還是體力上而言,已經完全喪失了反抗的資本。因為化療藥的藥效實在是太強大,基本上每次化療的前10天時間,我如一潭死水。除了上廁所,其他時間完全是在藥物作用的影響下處于昏睡狀態,沒有食欲,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但不吃飯,就意味著我沒有抵抗力去和壞的細胞做斗爭,所以化療的那幾天,最多的狀態就是掙扎,掙扎于醒來還是昏睡,吃飯還是不吃飯,說話還是不說話。
但有人曾告訴我,要讓細胞跟著我的意念走,只要我心情好,笑哈哈,細胞也會隨著我的情緒發生變化,由壞變好。
所以,我嘗試了快手里的幾個魔法表情,這是我生病以來笑得最沒心沒肺的幾次,果然大笑能讓人抒懷。
不論如何,我還是在試圖想盡一切辦法去求全。雖然是血癌,雖然是難治性白血病,雖然是基因突變高危組,但我總是有種莫名的感覺: 我肯定會好的,我不可能就這么英年早逝了,希望女人的第六感是準確的。哈哈
我想,對于生命,還是有些辦法可想的,能夠加以挽留的,我和龍爺的愛情都能有奇跡,開花結果,結為夫妻,我相信我的生命也定會有奇跡!
4-消沉/Depression
其實,在這個“悲傷的五個階段”理論下,我并沒有過多的出現消沉的狀態。因為不是只有眼淚才代表悲傷,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部分人,習慣以沉默表達悲傷,比如龍爺。自打我生病以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陽光、歡樂,很少言及或討論我的病情等,依舊是個有趣的靈魂。而有些人習慣以微笑表達悲傷,比如我。我盡量呈現積極的狀態,報之以笑,不把自己當個病人,不把自己當個可憐人兒。
當然,偶爾我也會比平時更沉默一些,沉浸在自己天馬行空的思想世界里,感覺插了一對神奇的翅膀,可以無限暢游和穿梭在虛無縹緲的時空里,那種自由自在,鮮有人懂。
心理學上有一種典型的消極心態,叫“鴕鳥心態”。鴕鳥在遇到危險時喜歡把頭埋入沙堆里,以為自己眼睛看不見就是安全的。
我有時候選擇沉默不語,其實也是在尋求另一種回避的方式,因為避而不答,就是安全的。
5-接受/ Acceptance
經過長達四個月(廣州兩個月+北京兩個月)的化療和治療,其實我已經能夠直接面對并接受這個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
但是選擇接受,并不代表沒有疼痛、沒有煎熬,而是要開始從一次又一次慘絕人寰、痛苦不堪的化療中走出來,慢慢開始恢復,接納并適應。學會向前看,學會每天自動遺忘前一天的疼痛和不適感。一切都會過去,都會轉化為親切的懷念,但這些只有在接受之后才能開始。
曾看到一段話: 什么是生活里的溫柔?
“進窄門,走遠路,見微光。”
進了人生這個窄門后,我們要走很遠很遠的路,這條路很可能充滿荊棘。而那些溫柔,就是能讓我們繼續前行的光亮。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了解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它。
我是一個勇敢的人,我有一顆勇敢的心,不懼怕生死,不輕易放棄!
醫生已告知: 這次化療完,骨穿結果要是有一點點緩解跡象,就強行移植,還有30%的希望;如果這次骨穿結果顯示還是沒有緩解,那就沒有必要繼續化療和治療下去了。對于這樣的信息,我其實并不恐懼,因為自生病以來,好像從未有過害怕死亡的心理,只是覺得有點悲傷而已,從未慌張,也不覺得自己會離開!
其實,靜下心來想,不過就是生命存活期的長與短,畢竟,每個人終有一天都會離開這個世界,只是離開的早與晚,前與后不同而已。把生死看淡,把一切看淡,竭盡全力去爭取,而后順其自然!
27歲雖然悲傷,但是更需要強大的“逆商”。
“逆商”也叫“挫折商”,指的是人們面對挫折、擺脫并超越困境的能力。簡單來說就是能“扛住事兒”。
我堅信,我的內心足夠強大,也堅信有龍爺的陪伴和他的“逆商”,定能安然度過這一劫。養病也是一種修行,氣定神閑,慢慢去釋懷,慢慢去等待所有的安排和結果,終有一天會贏在心態和意志上。
第3次化療(第4次骨穿結果)是分水嶺,我的病情轉為了難治性急性白血病,而這一次(第5次)骨穿結果具有決戰性意義,是進行骨髓移植還是就此停止治療。
龍爺說: 和移植科醫生談完話后,他又大哭了一場,說他其實早就看開了,然后還說會采取心靈療法,帶我去浪跡天涯……
By: Sherry Feng/馮香
On: 2019/07/29
(撰于生病4個月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