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他認為過時的服裝,在別人看來是那么的無所謂。
1.
一年多前,也就是我大一下半學期,我做了一個決定,自己買一部手機。
不用他們的錢——父母。
我看著手里用了兩年的破手機,做了十幾天的思想工作,終于在四月中旬的時候,我下定決心,站了起來——買他娘的!
但是,我沒錢。
我重新坐了下來。
我雙手顫巍巍地撥通了給趙炎的電話,抑制不住心里那股激動——萬一他也沒錢多尷尬。“沒問題。”我聽到這三個字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有了一次借錢經歷,臉皮就顯得略微厚了點,接著我又打通了吉祥的電話。
“明天去了給你。”
“吉祥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爽快。”我心里嘀咕,可還是高興地掛了電話。
就這樣,我籌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筆啟動資金,雖然只有一千五。
沒辦法,當時那種迫不及待地想換一部手機的心思充斥了我的全身——沖動即魔鬼。
周六那天下午,我叫上宿舍一哥們去了手機城。
一切都很順利,我早在網上看好了一部手機,去了和自己所了解的出入不大,痛快地刷了卡,拿上了自己的新手機。
2.
塞翁說過:“有得必有失。”
人在得到某些想要的東西時,總要賠上與之等價甚至高于它的“貿易品”。
之后,我成了一個沒有自由的打工仔。
每個周六日,我都會去兼職,每次都是早出晚歸。
可能有人要問了,那周一到周五你除了上課在干嗎?
在找兼職...
發傳單,插門卡,洗車,傳菜,這都是周六日的安排之一。毋庸置疑,這一切,爸媽蒙在鼓里。
我想用我自己的能力償還這筆當時對我來說是天文數字的外債。嗯,現在也是。
可能和我一樣的大學生早就在高考之后就擁有了自己的第一筆收入來買一部自己的手機。
但我沒有,至于高考后我干了什么,我想以后我好好回憶,會想起來的。
記不得是哪個星期,我找到洗車這個工作,我雖然從來沒干過,但想試一試。
一天下來,胳膊連舉起來抓公交車上的吊環都有些吃力,我快回到學校的時候,干脆抬起腳邊走邊跳,因為腳板實在疼得不行。
我把周日也堅持了下來。
“下個月十號過來拿工資。”
“奧。”
我有些失落,工資不能像之前說的一樣,隨走隨領。
不過應該會給吧。
我好傻。現在的大學生是不是都這么天真?
就這樣,工資從十號拖到十五號,從十五號拖到六月底,直到七月初放假,我都沒能領到。
放假,我回了老家,父母很詫異,我拿著一部新手機,我講述了它的來龍去脈。
“那洗車行地老板給了錢了沒。”
我的笑容在臉上僵住了,停頓了好長時間。
“沒給?”父母一臉關切地問我。
“自然給了啊,還能不給我,要了兩回就要上了。”我拍著胸脯笑道。
接著我還給父母繪聲繪色地講了“智斗洗車行老板”的經過,是如何憑借自己出色的口才讓老板甘拜下風的。
父母很欣慰,覺得自己孩子長大了。
孩子很聰明,覺得父母真好騙。
3.
兩天后,我跟父母說,我要去那座城市找工作,畢竟還有兩個多月假期。
老家離我大學所在的那座城市并不遠,坐大巴車一個多小時。
他們不得不同意,因為我態度很堅決。我心里明白,不僅要找工作,還要把那工資要上。
但在找工作這段期間發生了一件事是我沒料到的。
這件事我沒跟太多人說過——挺丟臉。
人在失意的時候容易低落,得意時容易忘形。不幸的是,這兩個錯誤我都犯了。
當時我已經在這座城市跑了三天了。
很累,很渴。
哦,那是個夏天。
這三天來,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招聘”這兩個字,但伴隨而來的是“拒絕”。理由如出一轍,“人滿了”“不要暑期工”。
我走遍大街小巷,但一無所獲。
我的耐心和體力在刺眼的陽光照射下一點一點地褪盡,幾近枯竭。
第三天的下午,我去了洗車行。因為我昨天跟老板通了電話,他終于答應我今天下午給我工資。
我想著,我再找一天工作,找不到我就要上工資回家。
我口渴到極點,盡管我已經喝了整整兩瓶礦泉水。
我懶焉焉地走到了洗車行,坐到了那張破爛不堪的椅子上,靠背早就不知道被誰給掰沒了,只剩兩根椅柱。
“來啦。”老板走進來,和我抬了下頭。
“嗯。”我微笑著應了一聲,算是回應。
緊接著,車就開始絡繹不絕地開進這家洗車行。老板也就沒有空來跟我探討關于工資的事宜。
就這樣,我等了兩個小時,我口渴到極點。
我看著噴涌著水柱的水龍頭,既喧鬧又陌生,我絞盡腦汁地想,這幅畫面到底在哪兒出現過,怎么如此熟悉?
沒容我再等下去,老板走了過來,雙手麻利地掏出一張紙,在我跟前大聲說話:“兩天哈,一百,行吧。”
“說好的一百八呢。”我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擠出了動人的微笑,“對,一百。”
兩個人似乎都很滿意,他為他省了點錢而高興,而我是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一年以后,我回想著這次談話,一直想不通,為什么當時咬牙強爭了那么久,最后會那么容易妥協。
直到我通讀《明朝那些事兒》,看到魏忠賢和東林黨,我才明白,我當時的反應是正確的。政治的斗爭,從來都不是力爭,而是妥協——生活亦如此。
蔣介石如果一開始就同意《雙十協定》,而不是撕毀它,可能也不會敗的在大陸毫無立足之地。
4.
可之后的事情是我沒料到的。
我揣著那一百塊錢,不管怎樣,不是沒有收獲,我想到這里開始得意起來,沉重的腳步輕快了些許。
人是不應該在極度失落的時候立馬得意的,凡事需要一個過渡期。
而我,太著急了。
我當時的表情喜形于色,拿上錢后我跟老板打了招呼就撤,心里只想著兜里的這一百塊錢,盡管很可笑,但很真實。
我很開心地上了公交車,準備踏上回家的征程。
公交車走了七八站的時候,事情不對了。
“大爺的手機了!”我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我翻遍身上所有的兜和一個手提袋,都沒找到手機,驚得渾身都軟了。
我慌了神,頭皮一陣陣發麻,耳朵里只能聽到三個字,“手機了!”
情急之下,我竟然忘了自己要干嘛!
我想了一下,趕緊站到公交車后門,準備下車。那趟公交人特別少,座位大都空著,所以我不可能是在公交車上丟的。
我努力回想自己最后一次是在哪把手機拿出來的。
“草!是在洗車行!”
我肯定拿錢的時候順手放到了那個討厭的椅子上。
我趕忙打了個車回到了洗車行,當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從大門跑到洗車庫的時,我頓時心涼了半截。
椅子上空空如也!
老板也不在,車庫里也沒人。
我著急地直跺腳,在洗車庫里來回踱步。
正當我想沖出去找老板時,老板回來了。
他見到我很驚訝,仿佛覺得,我是舍不得走?
我自打看見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的手機丟了,找不回來了,沒辦法了,第一部手機就這么沒了。
因為——他的表情是驚訝的,瞪了下兩個眼睛,嘴微微張開,我知道,沒戲了。
如果他對我微笑,那么,我還有一線希望。
“你怎么回來了。”
“哥,見我手機來沒!我手機找不到了!”
我盡量讓感嘆句沒有問句的語氣。
“不是吧,怎么丟了,落在哪兒了。”
“我記得落在椅子上了。”我指著椅子焦急地叫道。
“沒見啊,剛才來洗車的人特別多,就算他們拿了,也沒辦法了。”老板雙手一攤,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我愣住了。
事已至此,多說何益。
我心情沉重地坐上了回家的大巴,心里五味雜陳,剛才還在手里把玩的一件物什,怎么說沒就沒了。我該怎么去面對父母。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后悔去要那工資。
如果不去要拿工資,也就沒這檔子事了吧?
所謂因小失大——
大概就是如此吧。
人都想要一個完整且美好的人生,卻又想不咸不淡,波瀾不驚地過好每一天,殊不知,是人生,就得有起落,跌宕才好配完整,美好也存在,但不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