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把凍僵的腳放進剛拉出來的牛糞里,暖和的時候,忘了它是屎。
作為一個中國人,快樂常常被當做一種奢侈品,不快樂是人間正道。不快樂的本源,是從小學會做一個聽話的孩子開始。不快樂好像才是日常行為,至少別人很樂意看到你不快樂,因為他們同樣不快樂。
1
前些天,我們一家人在看電視,我兒子他爺爺讓我兒子去把吃完的葡萄皮扔垃圾筐里,兒子扔完回來我給予的是夸獎,而兒子他爺爺則對我說了一句“看你兒子都比你聽話!”。
我立刻有些害怕,我不在家的時候,兒子到底有多聽話?
聽話和臟話沒有任何區別,這是我在教育孩子這個問題上無法改變的看法。因為我就是在聽話中長大的一代,我們都是。那年上幼兒園,因為好奇心作怪,爬上了一個很高的地方,不出意外,摔了下來,把胳膊摔出一個大口子,幼兒園阿姨看見之后立刻帶去醫務室,另一個戴著白口罩的阿姨拿出棉簽粘好酒精,嘴里說著“誰讓你不聽話的?”,手里的棉簽不斷地撕扯傷口。好像疼痛作為不聽話的懲罰,聽話就不會帶來疼痛。
戴白色口罩的阿姨,眼神里充滿了厭煩。就算她的醫務室里的工作只有給傷口上涂抹酒精,她還是覺得麻煩,她覺得只要孩子們都聽話,她就會整年無事,所以對于不聽話的孩子,要用些小手段給予教訓,這樣孩子們都聽話了,她就輕松了。這樣的過程就好比動物園里馴服動物。如果教育可以用馴服的方式代替,那么還需要教育做什么?如果馴服出的聽話是一種教育,那么這就和臟話一樣,侮辱的是人格。
2
自從干上了新媒體這個活計,我就想不通為什么領導們硬性要求員工們將公司公號的文章轉發到朋友圈。就算這能很輕松的完成我的KPI,我也十分討厭。令我更想不通的則是同事們轉發完,在朋友圈截圖到公司的微信群里以茲證明。
我不知道這些轉發的人是怎么想的,難道他們對自己的社交對象和社交形象完全不顧及嗎?并不是,因為他們所處的生存環境和習慣,令他們到處只能無條件的服從、只能無法逃避的俯首,只有他們在有一點控制別人的能力時才能改變一些這樣的現狀,之后進入周而循環的狀態。我所說的并不止轉發朋友圈而已。
如果大家的想法都一樣,不一樣的人的內心就會產生焦慮,焦慮之中唯有聽話最能緩解情緒。太多的想法并不是一個很好的生存之道。
個人意志的存在會令他們感到惶恐,人與人之間好像沒有界限,他們沒有清晰的自我邊界,所以總是侵入別人的空間而不自知。
3
嚴格意義上將,我并不是一個好員工,而且是企業中并不太招人喜歡的那種。因為交給我什么工作,我都要問清楚為什么做這件事、為什么要如此做這件事、這有什么意義和能給我與公司帶來什么。通常這些問題都是難以解答的,但我認為這才是一個對新鮮事物正常的認知過程。
在認知過程中,必須要經歷三個環節:學會相信——學會不相信——學會再相信。質疑是認知過程中的必要環節,而且這一環節無法替代和省略。只有學會質疑才能獨立思考和有獨立的人格。恰巧,企業中不會喜歡這樣的人,如果他的每個工作都需要解釋這些為什么,加起來的時間還不如重新招個聽話的人來的省事。
當然,為了生存我也會有我的生存之道,在質疑的本性和對問題解釋不清的現實之間,“被迫”完成工作任務是個很好的妥協方式。
職場中,我對我的工作任務問過無數次的問什么,這些問題的背后不免讓人感覺到折射出一個信息——這活兒我不想干。而且這樣的質疑之外還會試探性探討一下這個工作是否有必要性。這些時候我將換會一句語重心長“你這種想法很危險。”緊接著,就會被看作是一個不愿意為公司工作的爛員工。
如果想要在職場中保全自己,聽話最佳方案,代價只是失去正常的事物認知能力。當然,這種能力很多人或許從小就沒擁有過。聽話,就如同剛拉出來的牛糞一樣,可以很輕松的讓人獲得溫暖、獲得茍且的棲身之地、獲得不慌不忙的升值空間,當暖和了、安逸了、被施舍所謂的成就了,就會漸漸發現,聽話聽到把腦子都丟了,剩下的只是一坨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