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聽說是恐怖番,不過實際看下來并不全是如此。反而最近越來越感覺到,喜歡的番只能自己去探索,而不是靠同類型推薦。就比如《四月是你的謊言》,本來似乎是很符合我的類型的作品,我卻沒辦法往下看下去。而這被我舍友評為“你絕對不會去看”的恐怖番,居然有著讓我相當欣賞的要素,也是很神奇。
一部番,以及任何一個故事,每個人看到的要素是不同的。我的角度覺得,男主對于劇情的推動幾乎沒有作用;甚至死者是誰,對于劇情的推動也根本沒有多大作用——我根本不在乎。我最喜歡的部分在于姐妹關系的表現上。盡管妹妹藤岡未咲事實上在第0話,本篇開始之前就死了。而本番最有特色的意象——人偶,同樣也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盡管我們在第7話之后就幾乎再沒有見到它。
氣氛的塑造
第1話也是與プラメモ一樣,全季最棒的一話。因為P.A Works的精致畫風,我的確是從プラメモ之后第1話就追定的番。這一話確實打下了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基礎,包括風景和氛圍在內的美術表現是極棒的。它沒有刻意去嚇人,但在很多細節、顏色處理上,包括對話上,都給人相當微妙的感覺。
主角見崎鳴也是,在第首三話的表現,尤其是眼神和配音的表現幾乎可以說酷斃。我特別喜歡的就是鳴冷酷的表情和冰涼的配音。她給人以強烈的神秘感,從而讓人有更強烈的愿望,想要更了解她。由于她當時在履行“不存在的人”這一職責,前三話的表現來看,你簡直找不到人比她更“稱職”的人了。你完全會被迷惑,認為她就是幽靈。
作為見崎鳴的角色BGM,給人的感覺正是冬天,陰翳無人的房間角落,不斷滴下的水珠一般。一首非常貼切她的主題BGM。
雨は嫌いじゃないから、一番好きなのは真冬の冷たい雨、雪に変わる寸前の。
當然,就個人喜歡角色的類型來說,就算在不知道前因的情況下,這種超有神秘感的冰冷角色也直接能讓我入迷。事實上,第1話過后我就把鳴的名字寫在喜歡角色列表里了。
姐妹關系
見崎鳴特別是前三話內的所有怪異的舉動,很大程度源于她對雙胞胎妹妹未咲的感情。
第0話告訴我們,她不愿意理別人、對人的眼神十分冰冷、不說話、臉色蒼白、語調冰冷,以及對別人的死早已免疫,被認定為“不存在的人”——這一切一切都是因為她自己最重要的人已經死了,而不是因為她是幽靈。會被當作不存在的人,會被憎恨,會被追殺,你如果到頭來探尋,全部是因為她深愛的妹妹被不講理地奪去了生命。所以我認為,盡管妹妹藤岡未咲在本篇中沒有直接出現,但是她以及相關的姐妹關系,是《Another》中的重要線索。這個意義上,作為第0話的OVA在全篇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有幾個臺詞非常漂亮表現了這個線索——顯示了鳴的整個心都在她妹妹的身上。可以說,未咲是那時她最親最親的人。如果說要鳴一開始對誰有善意,你會發現這全部都是因為對她妹妹的保護之心的移情。
第1話,十分冰涼的一句「我可憐的半身在那里」。「以學校為舞臺,殘酷而毫無道理的死。」
第2話,最喜歡的人偶:緊緊相連的人偶。「明明身體相連,還顯得如此平靜。」相信是想起了心靈緊緊相連的姐妹互相擔心與愧疚時的錯綜復雜的感受。
第3話,「不習慣的話,這地方對人可不太好。」
第6話 「但是如果那樣有可能阻止災難的發生的話,不也挺好。畢竟,人的死太讓人傷心了。」「死亡…一點都不溫柔。一望無際的黑暗,一望無際的孤單。不過活著也是一樣的吧。不管看起來聯系得有多緊密,其實都是孤單的。我也是,媽媽也是。那孩子…未咲也是如此。」
順便一提,這個情節是全片最喜歡的情節之一。
第10話 「她和我之間,感覺無論如何都聯系在了一起。」「我…我…不愿去相信,未咲被那張類似于詛咒一樣的東西莫名其妙地害死。」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是鳴全劇中唯一帶著哭腔的瞬間。「知道死者是誰也無可奈何,只會一味地擔心。」
以及第7/12話講到手機的事情。對手機的憎恨也只是一種移情——當電話里傳來噩耗時,她選擇扔掉手機。沒有人和她的距離會近到被允許24小時通過電波與她聯系,在未咲去世之后。當然,她畢竟被霧果撫養長大,能體會到霧果的不安。第7話當中的「持たされてるの。」一句的嘆息的演出,很棒表現了她對霧果心情的理解。真是很棒的孩子,真希望霧果從今以后也能繼續真誠地把她繼續撫養長大。
第12話中之所以又扔掉手機,只能說不想再聽到榊原也變為犧牲者,那會讓她聯想起妹妹去世那一天,電波的惡意。當然,不想做摩天輪也是如此。不過,畢竟經歷了那樣的事情,畢竟兩人之間也相互有了好感,更加重要的是兩人現在都健健康康,所以有一句非常治愈的「たまには、ね」出現在最后一話。鳴如果在此之后能重新走向開朗的一面就太棒了。
說到姐妹關系,最棒的還是第0話,個人最喜歡的一話。只用了半話的時間,就以非常棒的幾個小故事讓觀眾信服了這對雙胞胎的關系是多么好。反正我是被這些小故事中傳遞的溫情吸引了,尤其是,這些溫情籠罩在魔咒的背景之下。
可以說幾乎完全不一樣的性格,也沒有見過幾次面,為什么關系會那么好?無話不聊,待在一起讓外人都覺得開心。相互之間擔心,相互之間完全地敞開心扉。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能這就是血緣?
正因如此,鳴最慌張的時刻就是在妹妹身上看到了死亡的顏色。一向以冷靜著稱的鳴在這時候會露出這樣慌張而悲傷表情。
你僅僅想象一下當時的場景就覺得可怕。她親眼預見了她妹妹——她最親的人的死亡,但并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死。這是一種極大的煎熬。
《命運石之門》里真由理的死也是可以預計的。然而,她有具體的時間(精確到半小時內),可以翻來覆去倒時間線。而現在,你只是預計了“未咲近期會死”,除此之外一無所知。你不知道她會怎么死,會什么時間,一天后還是十天后死。你只看到現在是一個健康的未咲躺在床上。
更厲害的是,這種詛咒在稍加留意下,某種程度上被詛咒的人的命還可以續——比如小心不要讓玻璃砸到,不要靠近摩天輪的門之類的。甚至被詛咒的人已經掉下去了,還可以拉回來。在這情況下你睡得著嗎?她有可能就猝死在你的睡夢中。你會在精疲力盡之前都無法分神,因為死神下一刻就可能到來。
鳴是個好姐姐,她細心地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來保護妹妹,以至于未咲最后只能是被急病弄死。如果不是鳴的存在,大概游樂園那天差不多就要結束生命了。
猜疑
看完全篇,你會感覺奇怪。如果你先看了第0話的話,前幾話的一些細節,你會十分理解,十分同情。那是一位女孩失去最重要的親人后,極度沮喪時十分自然的行為。猜想過去相當多數的人在那個時候,都不會想和人說話,不會想理別人,別人的一切都進不去腦子里。
但是在當時,在你周圍的氛圍就是那樣——一切都充斥著那種怪氣,充斥著疑神疑鬼。在動畫這種氛圍渲染下,相當多數人和相當多數觀眾,都會認為鳴是幽靈一類的東西,而不會有人上前去體諒她,關懷她。動畫把第0話安排為OVA顯然是有理由的,目的就是讓你進入“疑神疑鬼”的怪圈中,時刻懷疑這個誰是不是死者,那個誰是不是要死了,而不會事先承認鳴是活生生的人。你會想:這個人偶房十分瘆人,大概有什么鬼魂在里面,人偶們是不是棺材骨灰一類的東西,是要把誰的腦髓吸走。在這里出現的人只能是幽靈吧,云云。甚至連對見崎鳴角色相當喜歡的我,直到結尾之前,都沒有辦法完全排除她是幽靈的可能。你不會認為鳴是正常的女孩子。你也不會認為人偶只是單純的人偶。
疑神疑鬼的怪圈之后席卷了整個班級,導致相互殺戮的慘劇。我甚至覺得這有點像恐怖襲擊的感覺。只需要一句口號「讓死者回歸死亡」,大家都像瘋了一樣地殺人。它很符合人性下的惡,在強烈的不安之下,有先下手為強的沖動。在無知的情況下,會追隨著看起來明智的領袖,去大殺特殺,似乎自己在此時不用負任何責任一樣的,很容易因為口號而認為“我這是在為大家好”。我想,這方面《烏合之眾》那本書也表現地不錯。
這方面,第11~12話表現得非常好,特別是那個班長面無表情地殺了一個人,然后問一問別人「這是死者嗎」。發現不是后「哦,果然又搞錯了啊」。人性的冰冷在此刻有相當不錯的表現。
在這個情況下,同樣沒人會去信任一個無口屬性的人——見崎鳴。人們只會去信任所謂的領袖。在第11話節點我的想法是:見崎鳴就算真的殺死了死者,救了整個班級,也沒有人會承認,或者根本沒有人會知道。他們認為鳴是死者,誤殺了鳴,他們虐待過鳴,他們還殺了一堆人,他們顯然不會感謝鳴。在這個狀態下,如果有理解鳴、信任鳴的人,鳴是自然會對他有好感的。男主和鳴之間就是這樣簡單而單純的好感,僅此而已,幾乎沒有戀愛的元素。
人偶之眼的責任
如果不是榊原親自理順了線索,如果不是鳴和他有這么相互信任的關系,一般在那種情況下,你是不可以告訴一個人“你去殺掉那個人,因為他是死者。”,除非你起先就是領袖級人物。如果沒有班長和對策組成員之類的領袖來負責,大家一開始一般是不敢動的,因為誰動,誰就是站在其它人的反面。無口屬性更難得到別人的信任。
見崎鳴自己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她一般情況下必須在明知不會有人感謝,不會有人信任,甚至站在全班人的反面的的情況下自己動手,來挽救班上的所有人。而且她必須知道,動手如果時機不對,信息不周,那自己會直接送上一條命。
但是,如果放任這種情況發展,將繼續有許許多多人因為她妹妹一樣的情況而死。即使是為妹妹報仇,我認為她心中不會不想消滅這個詛咒。
「畢竟,人的死太讓人傷心了。」
自己能發現臨死之人,卻無力相救。鳴同樣背負著與其能力相對應的責任感,更何況,這個能力沒有為她帶來任何好處。
人偶
這里特別提一下人偶。人偶也是本篇中特別有特色的點。
「不習慣的話,這地方可能對人不太好吧。人偶們,是空虛的。身體和內心都很空虛。那是連接著死亡的空虛。空虛的她們,想要找點東西去填滿自己。在這里的話,有沒有一種會被吸走的感覺?從自己的身體里面…」這是第3話鳴對人偶的解說。如果結合未咲的死亡去解釋的話,那只能認為鳴覺得妹妹是被人偶吸走了生命(第0話中也有暗示的鏡頭)。然而,妹妹又是超喜歡人偶的,甚至臨死前的生日禮物也想要人偶。鳴對人偶,絕對有很復雜的感情。
此外考慮人偶的時候,你必須考慮只出場一次的霧果。那具未能出生的,躺在最精致的地方的,做得最精致的人偶,就是霧果自己未能實現的愿望。人偶們都是未能實現的寄托,是空虛的慰藉。它們急需找些東西填滿自己。從這個意義上,鳴本身也是霧果未能實現的愿望的補償,她也是人偶一樣的東西。
這具人偶是我看這番時很大的感動點。霧果是以什么樣的心態面對著這一冷靜地躺在這里的未出生的女兒的呢?有著這樣安詳而憂傷的表情,天天靜靜地躺在豪華的床里,靜靜地陪伴著、看著霧果。這就是作為母親的濃濃的心意。即使生理上不能讓她誕生,也要讓這樣只屬于自己的女孩以某種形態出現,以某種形態創造出來。我甚至懷疑,她是因為這個孩子才去學人偶制作的。霧果就是一位親生母親,她為她的人偶們傾注了大量的母愛。她對鳴,也奉獻了許許多多母愛,盡管她認為這些都石沉大海。
霧果在真相暴露之后的慌張、悲傷、憤怒、不安,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即使僅憑劇中的幾句話。可以看到,幾乎在那一個瞬間,霧果與鳴之間就瞬間拉開了巨大的隔閡,自己的幻想,一輩子將鳴作為只屬于自己的女兒的幻想也落空了。
而另一方面,鳴又是以這么心態面對這個自己未出生的妹妹的呢?特別是在未咲去世后。
作為雙胞胎的鳴和未咲之間,鳴和這位未出生的孩子之間,鳴和霧果之間,鳴和光代之間,看起來都是極相近的關系,然而了解了鳴家里的狀況之后,實際上出現了非常微妙的距離。正因如此,大家都非常孤單。
鳴這邊十分清楚,她替代不了這具人偶在“媽媽”心中的地位的。所以她說「與我只有一半相似,或者連一半也沒有」。然而,從每天凝視著她,甚至整理著她的頭發的習慣來看,鳴對于這孩子是絕對有感情的。
雖然鳴對于這孩子的感覺實際上絕對非常復雜但是不好把握,我只能從第0話的這個細節說說我感受到的東西。
未咲在看到這孩子的時候,動情地說道,鳴的親生媽媽到現在還非常珍視鳴,還把鳴當作女兒,只是因為愧疚沒有辦法表達。而鳴這邊也說道,霧果對自己的愧疚和對鳴可能離開自己身邊的害怕,自己也都理解。
因為這孩子沒有出生,鳴成了替代品。正因如此,大家都很愧疚。大家之間雖然看起來緊緊相連,但是實際上卻產生了相當的距離感。大家雖然心意相通,但最終還是孤獨的。尤其是未咲被詛咒奪去生命后,現在的關系情況變得極其微妙。霧果更加不安,光代更加后悔,鳴更加傷心。
在這種暗藏的大情緒波動下,鳴希望找到一種東西,能讓大家即使緊緊相連,也能內心平靜。而這未出生的孩子正是承載這樣思念和心意的最棒的寄托。
另外一方面,這孩子肯定也承載了鳴對于未咲的思念。鳴一直有在畫妹妹為原型的畫,從這個角度來說,畫的作用和人偶的作用差不多吧。只不過,人偶比畫在本片中似乎更加實體化一些。
見崎鳴:冰冷背后的溫暖,畏懼之后的定心石
全篇充斥著誤會和猜疑,甚至恐怖,而這種猜疑正是《Another》所要塑造的核心氛圍。化解猜疑,是全篇中最讓人溫暖的部分,也是我最喜歡的部分。
見崎鳴角色的發展是漸進的。一開始除了冰冷,你無法發現其他要素。但是,隨著進一步的溝通,猜疑逐漸變為對話。從第2話起漸漸可以看出,盡管話是冰冷的,但是她毫無惡意,冰冷的話語中時常透露出善意。從第1話從旁人感覺近似恐嚇的語氣,到第2話提醒他不要接近自己,第3話把榊原從人偶房里拉出來,第4話關心他的身體狀況,說自己要避免去學校讓他和自己相見搭話。而第5話真正稍微恢復了正常女孩子的感覺。
我特別喜歡第5話。這時候離未咲去世應該也有近兩個月,能夠恢復普通的女孩一樣自然說話感覺的見崎鳴,能夠普通地露出感情的鳴,顯示出強烈的反差萌。
在第5話過后,我甚至不覺得人偶房有多么可怕。我只是單純地看著,鳴住在人偶房的家里,人偶是霧果愿望的寄托。鳴也是和人偶一樣,彌補愿望的產物而已。之前可能會覺得人偶是極其恐怖的,然而所有人偶的確都寄托著霧果她的心意,包括那具未出生的孩子,都是霧果自己單純的心意而已。再加上鳴褪去了幽靈的感覺,講話方式也變得普通,在本話過后,我們也對人偶之屋徹底松了一口氣。
身邊的人神秘感與危險感如冰化水,是最讓人安心的事情。有時候會安心到緊繃的神經一瞬間松了之后,眼淚突然就流出來的程度。我有這種體會。
隨后的第6話,進一步有一些非常感動的片段。因為知道鳴不是幽靈,是善良的極棒的女孩,你進一步會感覺那只人偶之眼不僅一點違和感也沒有,一點恐怖感都沒有,而且非常漂亮。根據人對鳴感受的不同,對策組的那個成員會感覺那只眼睛是死亡的證明,鳴自己認為這是自己無用的象征,承載傷心記憶的倉庫。而到此刻的觀眾,至少我,真的只會認為這只眼睛真的非常漂亮。
以及第7話,榊原懷疑自己是死者而心神不寧,做了非常恐怖的噩夢的時候,再次是鳴給了他定心丸。
這兩話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你會發現,之前你覺得恐怖的一切只是因為你的無知。深入探尋下去,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人偶也有人偶的故事,夜見山也有夜見山的故事。配上雖然仍舊冰涼但流淌著溫和情緒的背景音樂(那曲叫《鳴と恒一ふたりっきりの孤獨》,以及一曲未發行的電子琴曲),你會感覺之前所有覺得驚悚的事情都變得溫和了下來,發現在這冰涼的被詛咒的世界,也有值得眷戀的感情。
之前說過,我并不覺得這番是恐怖的。我真正感覺恐怖的情節,是《AIR》幾乎全話和《命運石之門》第11~13話。那時候的感覺非常痛苦。《Another》始終沒有那種看完很不安的感覺。我想,這正是因為自始自終見崎鳴一直都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惡意和怪異舉動,就這么一直冷靜地在主角的身邊出現,也始終沒有死,反而從某種程度上很讓人安心吧。會給我一種神奇的感覺:只要見崎鳴她沒事,就再沒有其它可怕的事情了。
就是這樣,有一個冷靜的人在旁邊,為你實時傳遞著讓人心底踏實下來的信息,你也會變得冷靜。
總評
暑假里看完的唯一一部番。雖然故事、音樂上可取的點不多,但是憑借很多特色的意象元素、主題,以及極棒的角色塑造,博得了我的喜愛。可以說是不錯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