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愛看書,看的都是些不太正經的雜書,房間里堆滿了《哈利波特》《納尼亞傳奇》《冒險小虎隊》,紙張都翻舊了。
不太正經的書向來受歡迎,至今也是如此。小學時借著這個商機,在班里開過“書店”,幾個小伙伴把自己的書集到一起,然后租給班里其他的同學看,《冒險小虎隊》大概一毛兩毛,《哈利波特》要貴些,五毛一本。我們生意很好,漫畫和《小虎隊》尤其火熱,男生們愛不釋手。盡管后來賺到的錢都用去添補那些沒有歸還的書,也沒有用來干什么大事業,但至今想起,仍覺得那段時光實在太會玩。
大概雜書看得太多,后來萌生了自己寫作的想法。
那時臺灣偶像劇正盛,女生們每日總在爭論飛輪海中的四人誰最帥,而男生們,則在唱歌時情不自禁地學著周杰倫,故意讓自己吐字不清,眉眼間盡是年紀撐不起來的憂郁。我就是在這樣的時刻生出了寫一個愛情故事的想法,男女主角以班里的風云孩子為原型。現在想想,當時也真是被偶像劇荼毒得不輕,如今已經二十出頭的自己,尚說不清楚愛情為何物,那會兒未滿10歲的孩子,又懂得什么?可年少就是好,萬事如做白日夢,還癡癡地想著寫完之后,干脆自己拍一部劇,就讓班里人來演,妥妥的。現在翻開那本筆記本,字里行間,全是“瑪麗蘇”式的對白和偶遇,叫人忍俊不禁。誰說不是呢,如今總是和同學感嘆現在的小學生懂得太多,可仔細想想,當年的我們,又何嘗不是花樣百出,明明一番幼稚心思,卻總愛故作成熟。
但怎么著呢。那應該算我第一次,單純意義上的寫作。
如此,我便心不在焉的將這事兒記到今日,又心不在焉的,讓寫作兩個字在心里生根發了芽。
后來,悄悄寫了些科幻小說,浪費了三兩筆記本。故事總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人物設置也總是逃不開“哈利,赫敏,羅恩”這樣的金三角。我喜歡閱讀的東西,我想自己寫出來。秉持著這樣宏偉的想法,我果然……從來沒有寫完過。但那又如何,好歹筆未停,好歹有幻想。
這件總是半途而廢的事,我斷斷續續撐到了初中。那時,我遇上了我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一群人,他們的存在讓我至今仍十分想念那段歲月,那段一三五穿運動服,二四穿西服的歲月。從那時起,我自覺真真切切歡喜過幾個人,日記里,也不再只是關于吃吃喝喝。那時對寫作抱有熱忱啊,就連寫命題作文,也樂在其中,改兩遍三遍都毫無怨言。整理書柜的時候,我偶爾翻閱自己曾經的作文書,看著那些好壞參半的文字,忽然感慨萬千。
好歹一直在寫啊,一直在寫。
可惜,這句話到了高中,便萬萬說不得了。
高一的時候宿舍活躍,為了記錄下我們之間發生的點點點滴滴,宿舍里再一次開始了寫小說的風氣,可是執筆的人,不是我。
我常常催執筆的姑娘更新,在飯后休息時拿過那本筆記本,坐在桌邊閱讀。有時,對里面虛構的情節比對真實的記錄還感興趣,總是會想,如果是我,我會怎么寫。但,也只是想想罷了。那本筆記本大概最后也束之高閣,我們的故事完結了這么久,它卻依舊停留在未完待續。我忽然好想回去看看那時的我們,一起在寢室high歌的我們,在夜里開座談會的我們,還有,私下里爭鋒相對的我們。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徹底明白自己也不是個多么好的人,晦澀而見不得光的念頭,從來都沒能少得掉。
好在,這些記憶我零碎的留在了日記里,這一句,那一條,一天一天的,總還是拼湊得出一些當年的模樣。不過,除了日記,我也沒有更多了。后面兩年安安分分,簡簡單單,三點一線的生活過得格外滋潤,“不能不務正業”的借口用得冠冕堂皇。
我不怎么寫了。
后來,后來。
就是現在。在中文系中浸泡了兩年,飄飄蕩蕩的,間或寫了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也和朋友幾次約定要一起寫小說。可惜,這些信誓旦旦最后也不過化作風煙里的一句玩笑話,沒有作數,唯有那一封寫給七堇年的信,讓我一直引以為傲。我心下慚愧,這么多年,在寫作這件事上,“堅持”這兩個字總是格外艱難。我有時寬慰自己,沒關系啦,畢竟你既沒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也沒有過人的學識,又何必寫些無用的東西出來呢。可這念頭想來也真是苦澀,明明是推諉,還總是給自己找臺階下。
要是不再心癢便也好,只不過最近,有根弦,總是被撥動。大概因為快要畢業了,十字路口上,覺得自己不能再如此“心雄人慫”地活著。我不知道如何開始新的旅途,也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方式跟這四年的歲月道別,但當我問著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時,我忽然覺得,應該把之前欠自己的帳還了。
不是說喜歡文字嗎?
不是說想長長久久地,不停地寫嗎?
想法不付諸實踐,等于對自己耍流氓。
我耍了這么多年,著實對不起自己。
這段時間,我的每日攝影計劃已經堅持了幾十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同寫作一樣,這是我想做的一件事,而我也終于厚著臉皮在朋友圈打卡至今,漸成習慣。有時侯,我會埋怨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最后填的這么不容易,想偷個懶都不行。可是,夜里偶爾翻看這些照片,我還是有些自戀地被感動到。
可能,“堅持”真的不是多么難的一件事。
我的確很想,若有一日足夠幸運,自己可以如所愛之人那般以文字為生。但即便不奢求這么多,我也想著,努力不要將這件事從我的生命中抹去,努力不讓自己變成一個只能站在遙遠的角落,艷羨著別人的人。這么些年,我動心的事很多,愛到今日的,卻也就那么幾樣。“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我盼著從此刻起,自己終能把寫作融進自己的生活里,以其為癖,對其深情款款。如此,不論我日后以何為業,或許都可以坦然說一句:
“至少我沒有總是給自己一張空頭支票。”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