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無常的劍,飄渺不定,難以捉摸。
他在動,劍也在動。
劍是他,他是劍。
劍還未到,他已經到了。劍可軟可硬,可直可彎。
他總是讓人出乎意料,你以為他要刺你左臂,劍卻偏偏刺在右臂。
你認為劍要刺你右臂,可偏偏又刺在腰間。
他的劍總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讓你措手不及。
他的劍殺不了人,可他卻能將你刺成一個血人。
讓你流干最后一滴血。
劍快極了,快到你看不到,一把劍向你刺來,突然變成十幾把,你分不清哪個是劍,哪個是虛影,等你分清,結果那十幾把都是真的,他太快了,你分清真偽的時候,他已刺了你十幾次。
厲無常的劍就如他的名字一般無常不定。
遠處的風,天邊的云,不都是如此嗎?飄忽不定,變化無常,難道不是很美嗎?
他的劍也很美,遠處看去,就如朵朵綻放的白玫瑰,嬌艷欲滴。
你覺得很美,想伸手摘一朵,細細品味。
他的刺卻會讓你流血,殷紅的血在白玫瑰上流淌,不是很美嗎?
厲無常始終是這樣想的,他渴望自己手中的劍化作一朵玫瑰,玫瑰上鮮血淋漓。那樣他才感到暢快,他才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名劍客,此時的他往往會有縱橫天下的豪情。
他正陶醉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玫瑰,他陶醉極了,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的手法很高明,也很謹慎,每次對敵人的傷害都不大,但敵人卻根本碰不著他。
這是他多次的殺戮才悟出來的。
他不怕死,但他卻惜命,他的謹慎讓他所向披靡,未逢敵手。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旁已倒下數人。
倒下的人悄無聲息,來不及呻吟,他們的血已經流干。
寒冬的夜里,傷口已經凝固,看起來就如一個個血人。
易公子,還沒有動手,他還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這場廝殺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但你仔細的瞧,你就會發現,他的手緊握著劍,他在等待,他在等待什么?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站在一旁的華服青年和兩個青衣老者。
對,那兩個青衣老者讓他感到恐懼。、
他的劍在顫抖,劍為什么會顫抖?因為易公子此時又感受到了極度壓抑下的興奮和快感,他渴望出劍,但他
又不能出劍,他出劍,就得見血,他要萬無一失,例不虛發。
這才是他,他的劍一出手,就得見血。快,快,快,快到如風。
不,比風還要快。
他始終記得多年前,他跪在那個人面前時,那個人的話。
’什么是快‘那個人問他。
’和風一樣快。‘他回答道。
’不。‘那個人的語氣冰冷,他說話一直是這樣冰冷,十年了,從未變過。
’比風還要快。‘他又回答道。
’不。‘那個人的語氣更冷了,他的語氣讓自己怕極了,他一直很怕那個人,但也很感激那個人。
’是比對手的劍快。‘那個人繼續說到。
從此他便知道什么是快,不是快如風,急如電,是只要比對手快。
這段對話他記了多年,從未忘過,也從來不敢忘,這段話救過他很多次,也幫他殺過很多次人。
今天他又想起了這段對話,這意味著他的劍又要出手了。
易公子盯著華服青年時,那兩個青衣老者同時也在打量著他。
青衣老者沒有說話,將華服少年推向身后,雙雙拔出了劍。
高手身上的殺氣是可以觸摸的到的,也是可以聞到的。他們拔劍是不是也感到了恐懼?沒有人知道。
’哈哈。‘厲無常狂妄的笑著,他喝了酒,他醉了,劍也醉了。可是這醉了的劍更是飄渺。
似夢非夢,似幻非幻,便全然在這劍中。
一人倒地,另一人揮劍向他腰間斬來,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讓舉劍之人似乎看到厲無常的身體被自己斬為兩半。
’咦?,人怎么不見了。’他一陣驚愕。
再見時身上已有十幾個血洞,其中一個刺在咽喉,他望了望厲無常,又望了望自己,不甘的倒了下去。
看到倒地之人不甘的眼神,厲無常竟是更興奮了幾分。
血是紅色的,紅色代表吉祥,卻也代表災難,更代表亢奮,挑戰,激情與斗爭。
他的劍更快了,他看到紅色的血簡直比喝醉了,還要醉。
他終于停手了,他的目光又盯向了華服男子和青衣老者。
他像一頭餓狼在尋找食物一樣,他的眼中甚至能看到綠光,他是不是瘋了?
不,他沒有瘋,只是他的劍太餓了。
他的腳下一片尸體,七零八落。
雪更大了,月卻露了出來。
月光下,一片殷紅,寒風依舊,衣衫襤褸的易公子并未瑟瑟發抖。
’你,你,你,你們。‘青衣老者身后的華服男子終于露出了恐懼的神情,他怕極了,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這樣怕過,他是萬眾矚目的新星,無情劍意已經入門,就連平時極為嚴苛的父親都說自己比他當年強多了。
但是今天他怕了,是的,他怕死,他還很年輕,他的未來一片燦爛,他是鑄劍城的少主,是鑄劍城未來的主人,他的父親是當今四大名劍之一,而他不出意外也會成為其中一人。
所有擁有榮華富貴的人都怕死,放不下錦衣玉食,放不下如云的美女,更放不下手中無限的權利。
這些真是好東西,讓人殺戮,讓人蠶食,讓人為之瘋狂。
正是這些,構成了社會進步的原動力。
月夜下的易公子,仍是不動。
他不動,青衣老者又怎敢動,他們縱橫江湖數十載,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能給他帶來壓迫感的年輕人,即便他衣衫襤褸,身材瘦弱。
’你們還不動手嗎?‘易公子最先開口了。
厲無常即便躍躍欲試,可他卻很冷靜,他知道這兩位青衣老者的厲害,不用過招,只需感受。而他已經感受到了。
右邊的青衣老者最先動了,只見他先后退了幾步,提著身后的華服男子,就奔入夜色中,消失不見。
易公子也動了,他只是向前走了幾步,僅此而已,難道真的只是幾步嗎?
左邊的青衣老者提劍沖來,他不怕死嗎?
他怕,可他不得不這樣,他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即便他逃回去,城主也會殺掉他,臨陣脫逃,逐漸城主獨孤天下向來是容不得這樣的人的,若他戰死,那也是死得其所,流芳百世,自己的后人仍會受到厚待。
他只有這樣,哪怕一死。
突然,易公子又動了,這次快極了,便是厲無常也沒有看清。
前一秒他的劍還在手中,后一秒他的劍已經插在老者的脖子上。
老者,張大著嘴巴,似乎極為不相信,他覺得很疼,又覺得好像在失去著什么。他用手摸著自己的脖子,粘粘的,濕濕的,滑滑的,紅色的,那是血,血也可以代表災難,這災難是降臨在他自己身上得。
他忽然很清醒,他忽然看到滿天大雪中出現了一絲光亮。
’哇,哇。‘一個嬰孩的哭聲出現在他的耳旁。他看到一對夫婦正抱著孩子,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那是他的父母。
突然他的眼前又閃現出自己的妻兒,孫子。
他感到眩暈,感到無法適從,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他的力氣越來越小,快要站立不住。
眼前的畫面消失,他又在漫天大雪中看到了一絲線,那條線若隱若現,為什么他從那條線上看到了自己的一生,那只不過是一條線而已。
他突然沒了力氣,就在倒下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是誰,他是鑄劍城五位長老之一的李大山。
原來我叫李大山,老人感到一絲欣慰,覺得自己累了,應該休息了,他覺得突然解脫了。
’轟。‘青衣老者向后仰去,直挺挺的倒在了這個冬日寒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