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趙武,是一個年近六十的大叔,之所以叫“大叔”,而不是“大爺”,是因為我不服輸不認老,我覺得自己還很年輕。
想當年,我也是村里的風云人物,就算談不上德高望重,也算聲名遠播吧。
那時的我正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的年紀,我的同班同學只有我一個人考上了大學,在那之前我們村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考上過大學,不對,除了我們村,隔壁的幾個村也沒有。
當村里的領導聽到消息后,第一時間就跑到了我家,說可以為我申請助學金,用來支付我上學的學費,當然也希望我畢業能為村子的發展做出貢獻。
其實我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去上大學,我考得好不過就是想證明我的聰明才智罷了,考試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小兒科,但我對那些東西其實并不感興趣。
我爸聽說我不肯去上大學,他就拿著一根竹扁擔到處攆我,我被他攆的在村子里四處亂竄。
我爸想了很多辦法,像裝病裝死之類的,只要是他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了,到最后也還是沒能如愿以償地讓我去上大學。
最后他只好妥協了,他也不能真的打死我吧,但從此我就成了他口中的“孽子”。
之后,我加入了村里的武術班,七年的時間,我就做到了班主的位置上,我開始帶著村子里的小孩學習武術,專收那些調皮搗蛋不聽話的孩子,只要是來到我的手下,管你是誰一定能被我整得服服帖帖的。
在我這邊待上一兩年,想吃的不想吃的苦都讓你吃了個遍,等到小孩再回到家里時都乖乖地聽家人的話了,所以受到了村民們一致的贊揚,很多村民給我送來了錦旗。
久而久之,我的名聲越傳越響。
【2】
這一天,有個小兔崽子在練功之前,不知道偷偷跑去哪里喝了點酒,結果在練功時突然昏迷,鎮上的醫生進行人工呼吸才將他救過來。本來我倒覺得只要人沒事就好,就是往后肯定要加強在這方面的管理了。
卻沒想到幾天之后,“趙武教武術把徒弟都教昏倒了”的消息,開始肆意傳播,而且越傳越離譜。有的說我沒有人性,心太狠了,竟然能把孩子弄得累昏迷;還有些甚至說我虐待他們,練功沒練好不給飯吃,還要挨打。他們傳的越來越繪聲繪色,好像是他們親眼看到了一樣似的。
知道這些之后,我開始四處辟謠,但卻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我第一次懂得了“人言可畏”的含義。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在這段時間內,周圍幾個村子一下子冒出來了幾個武術班,還號稱有行業里專業的大師助陣,和我這種沒有理論基礎的野路子可不一樣。
我根本不屑用正眼看他們,但自從發生了那件事之后,我的武術班是越來越冷清,眼看著已經走到了末路。
最近我爸也一直催促著讓我早些成家,對于武術班的事我也已經有心無力了,只好被迫宣布解散了武術班。
【3】
沒過多久,我就成了家,我的媳婦是村里的村花,非常爭氣地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
村里之后興起的幾個武術班,在搜刮完村民們的血汗錢之后,像是約好了似的,在一夜之間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很多村民找到我,讓我給他們主持公道,但我又去哪里能找到那些人呢,我要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怎么會讓自己的武術班解散。最初不相信我的是他們,吹噓別人有多么好的是他們,到頭來找我主持公道的還是這班人,但我對于這些已經完全沒了心思。
我已經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家庭上。
【4】
我的兒子漸漸長大,我想要教他練武術,他卻完全不感興趣,孩兒他媽也說讓我不要逼孩子。
我仍然不死心,逮到兒子我就給他講以前武術班的事,對于那時的事,兒子很感興趣的,但是只要一讓他練武術,他就往他媽身后躲,有時候逼急了,臭小子還會懟我幾句,說讓我看看我自己的啤酒肚,讓他怎么相信練武有好處,怎么相信我以前是武術行家。我裝出要打他的樣子,他撒開腿就跑。
兒子漸漸長大,有了自己的事業,我想要教他武術的愿望還是沒能實現。兒子也已經結婚,在城里買了房,為了照顧兒媳婦坐月子,孩兒他媽也去幫著照顧了。
我一個人自由慣了,就沒有跟著去湊熱鬧,我找了個幫忙照看蓮花池的活。
【5】
蓮花池在農田的最深處,距離村子都很遠,但是難得自在,空氣環境也很好,一眼望去都是一片的綠色。
我每天也很清閑,有事沒事就圍著蓮花池轉轉,真無聊了就和幫忙采蓮蓬的大姐聊天。大姐正好喜歡聽我講武術班的事,還說自己現在是年紀大了,不然肯定要跟著我學個一招半式。
我和大姐聊得很投機,我發現自己和她在一起時特別開心,她經常將采來的蓮蓬給我吃,我們坐在一起聊天,經常有很多蚊子,我就一直不停地給她趕蚊子。
這一天,村民給我帶話來,說我兒媳婦生了個男孩,我心里那叫一個高興啊,就炒了幾個小菜,拉著大姐一直慶祝,我拿出了珍藏好多年的茅臺酒,喝著喝著越喝越高興。
陽光透過窗戶直射在我的臉上,醒來的一瞬間,讓我有些恍惚,一時間根本睜不開眼,感覺頭還有些痛。我隨手往身邊一摸,瞬間意識到大事不好,大姐躺在我的身邊,昨晚我們好像一起睡了。
不知道我老婆怎么就知道了這件事,說我在外面玩女人,還揚言說只要我一回去,就用菜刀砍死我,她也是個狠娘們,只要說出口就敢做到。
村里又開始有了關于我的各種傳言,我也懶得理會,只是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村民們口中的“玩女人的男人”。
我心中急切地想要回去跟老婆解釋,但另一方面又真怕自己回去了會沒命。
終于等到了除夕這天,我想著今天回去應該是沒問題的吧。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村民們看到我都有意無意地在回避,看我的眼神也讓人特別不舒服。
我回到家,兒子直接關門不讓我進去了,還讓我趕緊走。我好容易回來一趟,怎么可能輕易走呢。
到了晚上,兒子兒媳都回城里去了,只有我和老婆在老房子里。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想,要怎么跟老婆開口呢。
我猶豫著走進了房間,剛要開口,老婆拿起她放在枕邊的斧頭就惡狠狠地朝我砍了過來,還一邊歇斯底里地大聲叫著:“你還有臉回來?”
還好我以前有練武的功底,側身躲過了斧頭,我轉身就往門外跑,但最終我還是慢了一步,在踏出大門的那一刻,我的背上被砍中了,不過好在傷口不深。
除夕夜,我拖著沉重的身體在路上疾走,從大門開始留下了一路的血跡。
【6】
之后,我依舊回到了蓮花池,索性真的和大姐好上了,反正兒子兒媳也都不要我了,我也懶得回去,在這里也樂得自在。
時間一晃幾年就過去了,大姐早在兩年前就回了老家,我們自然而然地分開。
大姐不在這里了,我在這蓮花池待著也沒什么意思。想著時間過去了這么久,老婆的氣也應該消了吧,兒子這兩年也老是讓我回去。
我尋思著,也許是時候該回去了。
大年初一這天,我回到了村里,年齡稍微小點的年輕人都已經不認識我了。
我回到家之后,大家也還算熱熱鬧鬧地吃完了年夜飯,兒子兒媳都勸老婆原諒我,說事情已經過去這么久了,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
老婆終于點頭同意原諒我,在飯桌上我們還握手言和。
我心里頭高興,就在牌桌上打起了麻將,一直打到了晚上十一點,我還贏了六百塊錢,想著拿回去給老婆,說不定還能讓她高興一下。
我回到家里,老婆已經睡了,我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怕打擾老婆休息,但老婆還是被我吵醒了,我伸手將今天打麻將贏的六百塊錢遞了過去,本想讓老婆高興一下,結果老婆反手就將錢打到地上,六百塊錢有零有整地散落了一地。
“你的錢臟,我才不要,白天要不是看在兒子的面子上,我早就砍死你了。你也真是夠可以的,還有臉回來,你沒看到別人都是怎么看你的嗎?”老婆邊說邊在床底下翻找著什么東西,她翻出一個黑色塑料袋記者說:“我要是你的話,我早就喝藥水直接死在外面算了,還有臉回來。”
我看著老婆從塑料中拿出了幾瓶農藥,甩到了一邊。
我本以為時間會淡化仇恨,卻沒想到自己始終是妻子眼中的“罪人”,回想起自己的一生突然覺得有些可笑,我抱著農藥,躺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村里到處流傳著關于我的各種死因,有離奇的,有寫實的,有天馬行空胡編亂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