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舅早已去世,離今天已經整整過去了13年,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
大舅是外公的長子,外公之前是肉食站的主任,后來退休,大舅作為長子頂了外公的職位,在肉食站上班,不過不是主任。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肉食站雖然薪酬不多,但是好歹也是公家的,大舅還能從肉食站進貨,買賣豬肉,那時候家家戶戶都不太富裕,能有肉吃算是富戶人家了。
我還記得每年過年舅舅的單位都發臘腸,舅舅請客吃飯的時候,這是一道必備菜。那滋味我到現在都不能忘懷,又香又甜又不膩。非常正宗,及至后來再也沒有吃過那么好吃的臘腸。
如果一切都那么美滿順利就好了,后來的日子都非常不順心,舅舅愛上了賭博,酗酒,每天都要去隔壁店主那里打酒喝,喝完酒,牌友就喊他去打牌,腦子迷迷糊糊的,打牌逢賭必輸,越輸越想扳回本錢,結果陷進去出不來了。舅媽多次勸解無用,心也灰了一大半。整天唉聲嘆氣,抑郁至及。家底再豐厚也經不起如此折騰,結果可想而知,家境一日不如一日了。
舅媽估計此時已有些輕微的抑郁癥,同村的鄰居于是和我舅媽商量不如外出去打工,眼不見心不煩,離開我舅舅或許心情會變好,還能掙點錢回來,于是舅媽就同意南下打工去了,哪知道過了一兩年回來后,舅舅依然沒有改變,依舊酗酒賭博,如此一來舅媽精神更不濟了,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村里的人都說她在外面打工中了邪氣回來了。那時候也沒有去信迷信,為我舅媽去去邪氣。終于在一個晚上,和我舅舅吵一架之后,自己實在想不開,拋棄了我那年幼的表姐和表弟,一個人從家里的二樓縱身一躍跳下去了。
我那可憐的舅媽那時候才三十歲出頭,而我表姐和表弟都是未滿十歲就失去了疼愛他們的媽媽,寫到這里,我的眼淚經不住泛濫了。
后來舅媽去世以后舅舅反省了很多,沒有再去賭博了,只是喝酒卻是再也戒不掉了,酒精太多,產生依賴了,他獨自一個人撫養了我的表姐和表弟,很多人看他一個人撫養孩子,想再說個媳婦給他,無奈二婚的都有自己的孩子,這樣一來三四個孩子早撫養,經濟壓力更加大,況且后媽恐不能真心對待我舅舅的孩子,索性做罷。
日子雖然清貧,倒也可以度過去,可惜老天總是很殘忍,舅舅接下來的日子十分坎坷不平,有一次他在榨油的時候打了瞌睡,他就坐在煤火邊上打盹,前面是一鍋板油,在鍋里吱吱作響,他一個不小心整個臉龐全部浸透在滾燙的油里,那是多么炙熱的溫度??!那是多么刻骨銘心的疼痛啊!我只要想到這個畫面,就無法想象他是多么可憐。爸爸帶我去看舅舅的時候我都不敢去認他,曾經在我的心中,舅舅總是穿一件干凈的白襯衫,筆挺的站著,臉龐帥氣??扇缃裨谖业拿媲笆且桓睔Я巳菝驳木司税?!簡直可以用恐怖來形容,我極力忍住沒有哭,我怕舅舅傷心。我記得他當時沖我笑了笑說嚇著你了吧?
后來舅舅敷了好多藥,也吃了好多藥,隨著時間的推移,臉上慢慢地恢復了一些些,但再也不是當年那俊氣的模樣了。
可惜苦難還遠遠沒有結束,舅舅交上了厄運,接二連三的出車禍,開摩托車摔倒了好多次。有一次在我們縣城的三角坪,他騎著摩托車撞上了前面的一輛大貨車,當時好多人圍觀,舅舅就躺在地面上,一動也不能動,我和爸爸趕過去的時候,地面上灘了一大片血跡,舅舅一只腳上有鞋子,一只腳上沒有鞋子,我們趕緊在路邊攔車,送我舅舅去醫院急救,當時好多車子拒載怕不吉利,終于有好心人愿意送舅舅去醫院了,在醫院急救后,舅舅好不容易算撿回來一條命。
可是離這次車禍沒過一年,舅舅又出事情了,不知道是上次車禍失了魂魄還是怎樣,舅舅居然騎著摩托車在家門口不遠的地方又撞上了一輛農用車,農用車后面掛著一把鋒利耙子,舅舅當時速度過快,來不及剎車,耙子直接插入了要害,大量出血,在送去醫院前就不行了,他自己大概也知道這次估計兇多吉少,央求不要送他去醫院了,沒用的。
送到醫院后,我表姐當時跪在地上求醫生救救我舅舅,那一幕我至今無法忘記,可惜老天不睜眼,我舅舅最終撒手人寰,留下了我那孤苦無依的表姐和表弟,這時候他們成了真正的孤兒了,那時候我表姐15歲,我表弟14歲。
得知我舅舅去世的消息時,我外公外婆傷心欲絕,痛哭流涕,一下子病倒了,人也老了好多歲,為那一對未成年的孫子孫女而擔憂,為那白發人送黑發人而哀傷,幾乎肝腸寸斷,好多天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
彼時我多恨自己無能為力,多恨老天為什么要奪去我舅舅舅媽的生命,多么希望人世間所有的苦難就此而結束,再也不要降臨在我們身邊。從此一帆風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