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是這樣一種地方:一想起它時,心里就會有某種溫暖的感覺慢慢發酵,想發芽,想抽穗。
細想起來,麗江是其貌不揚的。房屋并不是根據某種統一標準尺寸建造的,各家的屋檐高高低低,飛拱的檐角從不同的角度望向天空。房屋正面幾乎全是鏤雕著各種花鳥蟲獸的門窗,散發著原木的味道。墻是用土夯成的,陽光下安靜地站在那里,發著黃色柔和的光。房子一間挨著一間向四處分布,房子與房子之間的窄巷便四處蜿蜒,小巷路面是鋪著青色石塊的,一塊一塊早已被打磨得閃閃發亮,它們凹凸不平,不適合城市人的皮鞋,看上去,更適合光腳和布鞋。
在這樣的屋舍之間,在這樣的青石巷道上面,是沒有辦法老懷揣著那些躁動的心事和焦急的念頭不放的,時間和空間變得恍惚起來,眼前能做的,只剩下漫無目的地走、慢無目的地看。臨街的房子是五花八門的店鋪,而店鋪的主人,幾乎不會理會別人的進入,游客們魚貫而入魚貫而出,他們依舊做著自己手頭的活計或與朋友聊著天,只是在被問起物件的價錢的時候,說出一個簡單的數字。店鋪前面的石階、橋頭上,隨處可見穿著納西族服裝的老太太悠閑地織著花線、草墩,她們瞇著眼睛,打著瞌睡,對來自世界各地旅游者的奇裝異服和奇聲怪調不屑一顧。
這是一些質樸得有些愚鈍的場景,空氣里彌漫著散漫慵懶的氣息,而在內心的最深處,麗江古城的陋巷卻開始呈現出一種像高山闊水一樣的開放、平和、無所不能包容。就這樣走著,有更多的東西會在不經意間擊中心靈。無處不在的小渠里,永遠都是活潑流動的雪水,看一眼,那種清澈讓人從心底里疼痛。木王府附近有塊牌坊,上書“天雨流芳”,這樣曼妙的文字竟是納西語“去讀書吧”的音譯,精彩絕倫得讓人目瞪口呆。遍布各條街道的酒吧、茶舍、咖啡屋里,人們來了又去,一臉釋放后的輕松和姣好,讓心事重重的人沒來由地嫉妒起來。麗江街道上的旅人川流不息,但麗江卻沒有因此嘈雜起來,反而變得越發的幽靜。
于是走得累了,坐在大石橋的橋頭,會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而此時的麗江,就像一張薄薄的宣紙,情緒滴在上面,剎那間渲染開來。可是思念不會太遠,傷心不能深入,這是個溫和的淡淡的地方,勾起你的一些心緒波動,卻拒絕太過激烈的感情。麗江在不經意間營造著一種氣氛,一種介乎歡樂和憂傷之間的氣氛,———很多的時候,語言是那樣的無力,在對于心情的描述方面,遠遠不如一杯將盡的茶,一灣潺潺流動的清泉來得更恰當一些。
在我的盤算里,麗江有三種用途:走不開的時候,麗江可以用來閉上眼睛想上一會;能走開的時候,去盤桓數月,把自己養得神定氣閑、再精神十足地返回凡囂;能徹底走掉的時候,一個人,扔下煩囂的塵事,去那里開間鋪子,每天在水流聲中醒來,又枕著水流聲睡去,不計算時間和收益,不去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而如果再去麗江,最容易做的、也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隨便一條街的隨便一塊石頭上,發呆。
沉重的時候,想去麗江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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