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睜開雙眼時,陽光已把窗戶照亮了。伸個懶腰準備起床,瞥見了左臂手腕處淡而長的幾道劃痕,那是今年春天摘槐花不慎滾下山坡時留下的。不知怎的,時間就蹦到了今天,2016年的最后一天了。
吃罷早飯,要去醫院看望姨夫。姨夫70多歲的人了,一直身體還算康健,精神很好。今年卻一下子老了,接連生了幾次病,和醫院打上了交道。
怕找不到停車位,我打算坐公交。買了營養品后,等來了公交。車上不算很擠,卻也沒了座位,坐的基本上是老人和抱著孩子的婦女。我揀了靠門口的位置站好。街道兩旁已濃濃的節日氣象。司機的脾氣看起來不是很好,說話很沖,也是職業倦怠吧?車行至仰韶大街與文化街交叉路口時,一輛老年車沖了過來,全車人驚呼起來,司機猛打方向,又來了個急剎車,才險險避過。人們都嚇壞了,齊看向了車外那個正被司機大聲斥罵的騎老年車的老人。全車人都在抱怨,我從驚悚中回過神來,心里說不清的滋味兒。
? ?醫院似乎總是很擁擠,過道上都加了病床。我進去時,姨夫正在輸液體,精神還好。大姨,表哥表嫂都在。大姨一邊絮叨埋怨著我不該帶東西,一邊又塞著讓我吃東西。中醫院的病房條件不是很好,但暖氣供得很足,一家人閑聊著,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病房,暖融融的。鄰床病人一個人在輸液,沒人陪護,表哥自動充當了鄰床的護理。因住一個病房的緣故,才幾天功夫,大家已顯得很熱烙。說話間,護士進來了,說是要在空著的那張病床上安排病人。不一會兒,用輪椅推進來一位扎著液體的老人。老人的情況看起來不是很好,半昏迷狀。 老人的一雙兒女、兩個護士一起手忙腳亂又小心翼翼的把老人抱上了床,趕緊插上了氧氣。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昨天下午突發腦溢血。老人似乎很難受,又說不出話來,嘴里發出哼哼的聲音。女兒趕緊湊到父親嘴旁,聽懂了是要喝水。兒子急忙要去尋水,大姨趕忙把暖水瓶遞了過去。看著痛苦的老人和他的一雙兒女,我忽然想到了我的父親。那個曾經總愛把我舉在頭頂的父親,那個為我遮風擋雨,不愿看我受半點委屈的父親,也已經老了。記得前年冬天,他不顧我和妹妹的反對,執意去舅舅那打工,說還干得動。坐晚上的火車,又說什么都不讓我去送他。到了小區門口,他不肯讓我再走一步。他高大的背已經微駝了,寒風中,他背著沉重的背包轉身,離我越來越遠。看著他孤獨地消失在沉沉夜色中,我轉身掩面失聲痛哭。我的父親,那個最愛我的人,越來越老了,我卻無能為力。此刻,寫到此處,我的淚又來了。
楊絳先生在《我們仨》中寫到:“我撫摸著一步步走過的驛道,一路上都是離情。”2016,先生離去,于她而言,是離去亦是重逢。也許,我們都是穿行于世間的一顆靈魂,這一世,相遇也是重逢,重逢又將別離,只是不知,未來,我們還可以在哪里相遇?
我想起了身患重病的美女同事,我清楚地記得她的聲音,她微笑的樣子,甚至是去年夏天她因走得快鼻尖上冒出的晶瑩的汗珠。仿佛還是昨日,她還是那般健康美麗,可如今卻重病不起。
從醫院出來,我沒有坐車,一個人沿著人行道晃著。天氣很好,陽光很暖,落光了葉子的樹木的枝椏逆著光伸向藍而高遠的天空。這個世界,似乎一直都是這樣,這樣喧鬧,這樣車水馬龍。記得十八歲的元宵之夜,也是走在這條長街,我們一群人擁擠在人海中看璀璨煙火。如今又是一年,快要三十八歲的我,一個人走在當年的街頭,看匆匆過往。心里忽然,滿了悲憫,為這世間一切奮力掙扎的生命,滿了柔軟,為這一生所有的遇見。
此刻,2016就要離去,我在這里目送,說聲“再見”,轉身微笑,2017你好!此生愿有歲月可回首,更愿我的親人,所有我愛的人,我此生所有的遇見,一切安好!
? ? ? ? ? ? ? ? ? ? ? ? ? ?2016年跨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