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張員外的住所外,李若水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數不清的尸體,染滿鮮血的樓道,還有那刺鼻的腥氣,這如地獄般的景象全都落入了她的眼簾,讓剛剛清醒的她再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些許,李若水才從這恐怖的深淵里掙扎而出,恢復了自己的意識。隨后,她立馬沖入了張員外的住所。
一具倒在書桌旁的尸首,擊破了她心中最后的幻想。在那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四分五裂,崩塌開來。沉痛的悲傷,竟讓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發瘋似的跑到了員外的尸體前,將他抱起,想要確認是否還有最后的氣息。可奇跡的神明卻并沒有光臨,那尸體靜靜的躺在李若水的懷里,沒有一絲氣息的產生。又是一番無用的嘗試,李若水最終還是放下了懷中的尸體,接受了那血淋淋的事實。
這時,她才發現,尸體旁有著一個用血寫的“信”字。她的目光急匆匆的掃過房屋的四周,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封已經寫好的信。她迅速的將其打開,只見到上面寫著:“若水,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那么我至少有了一件欣慰的事,因為你活了下來。對于我的死,你不要太過傷心,因為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歸會死的,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重要的是生存下來的人,如何繼續生活下去。你是一個堅持自己的想法的人,只要有了目標,永遠都不會放棄。這與曾經的我如出一轍,也正是因為如此,我一直將你當自己的女兒來看待,因為我相信,品性的傳承,也代表著人的生命的延續。永不放棄是一種美好的品性,可在有的時候,我也希望你能夠用懷疑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的目標,重新思考自己所做過的事,只有這樣,你才不會因為一時的沖動,而犯下許許多多不可挽回的錯誤。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去想,靠你自己去抉擇。最后,這是我的一個小小的心愿,我希望你帶著桌子抽屜里的一封信,前往京城,將它交給一位姓公孫的人,也算是我對自己所犯下過的一件錯事的補償……”。
遺言在此處終止,卻不知道還有多少未說完的話。而李若水,也終于落下了自己的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堅強的女子又何嘗不是如此,更何況李若水比世界上大多數男性還要堅定,因此,她的淚,也更加的悲痛,她的心,也更加的無助。最終,她哭干了自己的眼淚,只剩下紅色的血淚在流淌。
泣盡繼以血,心摧兩無聲。李若水的悲傷,又如何能輕易的道來?
張員外的府衙內,已經沒有了任何東西的存在,除卻那一個女子的傷悲。
三日后,張家莊外的梅花坡上,一身黑衣的李若水正跪在張宏遠的墓碑前,她輕聲說道:“大人,十年來,您待我如親生女兒般疼愛,我對您也如生父般敬重,這個偏僻的小山莊,我早已當成了自己的家鄉,我誓死也要保衛的地方。”
說到這里,李若水突然停了下來,低頭無言,仿佛是在回想著那些曾經的快樂的事,然后才繼續道:“可是現在,家沒了,父親也死了,朋友們也都不見了,只剩下我一個,孤苦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冷風吹過,血紅的花在天空中飄落,仿佛是天上的神明為李若水所落的淚。
李若水輕身接過一朵無暇的梅花,緊接著說道:“或許我也并不是那么的孤苦,新開放的花朵總是有落紅的陪伴,而我往后前行的路,自然也不會只有我一個人。我能從你曾經的言行,曾經的舉止,還有那封你最后的遺書里,感受到你堅定的意志,感受到你對我的寵愛,它們會伴我前行,給我以新的啟迪與感悟。”
“我會自己去思索自己前行的路,把握自己要做的事。而如今,我也有了方向。我會前往京城,完成你最后的愿望。然后,我會去找到那個殺了我全家的人。”仿佛是意識到了什么,李若水補充道:“放心吧,尋找他,并不是因為仇恨蒙蔽了我的雙眼,只不過是,我想要讓他明白,他做了一件多么可惡的事,我要讓他悔恨,讓他去彌補自己所犯過的罪孽。”
“我知道這很危險,可是你也知道,我所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所以,我將啟程,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請恕女兒的不孝,本應該守孝三年,我卻只花了三天。”
“可我必須得暫時離開家鄉了,我也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夠回來,但我會盡快的,因為這里是我最喜歡的地方。”
“再見了,這潔白如雪的山莊,我美麗的家鄉。”
最后,李若水又朝著張員外的墳前磕了幾個響頭,便帶著身邊的行李,踏上了新目錄的征程。
被惡魔踐踏過的土地,剩下的,終于不再是悲傷與恐懼。而是,在痛苦的深淵里,所滋生的新的曙光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