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從床上下來,推開房門就走到了里屋,這時煤油燈的火光只有綠豆大的一點了,在燈罩里忽閃忽閃地搖晃著,阿朵剛推開堂屋和里屋之間的木門,又退了回來,從門背后面拿起了一把割草的鐮刀,她掂量掂量手里的鐮刀,心里終于有了點底。
阿朵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貼著薄薄的木門聽了起來,之前還無比清晰的腳步聲,現在卻沒有了一點動靜,阿朵壯著膽子,哆嗦地問道:“誰在外面?”
門外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外面響起了一個聲音:“是我,你阿爹阿媽讓我來陪你們!”
“三姐!”阿朵一聽原來是三姐的聲音,心里懸著的一塊石頭落了下來,她趕緊就把大門打開了。
“三姐,阿爹他們不是說你明天才能到嗎,怎么現在就來了!”阿朵接過三姐手里面的苦麻菜,把她接近了家,可能是由于冒雨趕路,三姐全身都濕了,雨水不停地往下淌。
“怕你和阿昌兩個人在家害怕,所以我就連夜趕過來了。”
“你怎么也不帶斗笠,全身都濕了,阿昌,是你三姐,拿根毛巾過來,把火塘的火弄大一點。”阿朵朝里屋喊道。
“哦,知道了!”阿昌高興地在屋里答應到,不一會兒就把一根干毛巾拿了出來,姐弟兩個忙不迭地給三姐擦頭發和衣服。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毛巾干了又濕濕了又干好幾次,但是三姐的身上還是不停的往下滴水,而且水里散發著一股腥臭。
阿昌問道:“三姐,你身上的水怎么那么臭啊?”
“你還說哩,我大雨天趕路,在你們村邊掉下了田坎,那塊田剛好上過糞水的!”
阿朵說道:“那快進去烤火,待會我幫你燒水,給你洗澡。”阿朵嘴巴上這么說著,但是內心卻在犯嘀咕,這個天氣還不到上肥的時候啊!
三個人走進了里屋,火塘里面的火熊熊的燃燒著,阿朵麻利地坐好水,接著又開始昨晚飯,而三姐卻坐在火塘邊的凳子上打瞌睡,以前她來的時候,總是和兩個孩子鬧個不停,看來今天確實把她累得夠嗆了。三姐身上已經干了不少,可是臭味卻越來越濃。阿朵的晚飯快做好的時候,洗澡水也燒好了,她趕緊把三姐叫醒了:“三姐,水燒好了,你先去洗澡,我們待會吃飯!”
三姐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說道:“哦哦,好,我現在就去!”
三姐一會兒就洗好了,出來的時候頭發還濕漉漉的,但是至少臭味減弱了不少。三個人看來也是餓極了,圍在桌子前面就吃了起來,熱氣騰騰的糯米飯,香噴噴的酸魚,再加上一碗清爽的苦麻菜湯,三個人吃得不亦樂乎,阿朵發現三姐今天特別能吃,幾乎把一半的糯米飯都吃了,平時她可沒有那么能吃,而且阿朵發現那種惡臭又開始傳了出來,她感覺并不像是糞水的臭味,反而有點像死雞死鴨腐爛時的味道。
“三姐,你的頭發又變長了,上次來還沒有那么長呢?”
“哦,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變那么長了!”三姐低著頭心不在焉地說道。借著微弱的燈光,阿朵看到三姐不僅頭發很長,指甲也長得嚇人,縫隙間還夾著黑乎乎的泥垢,平時一向干凈的三姐,怎么變成這樣了。三姐坐在火塘邊打著瞌睡,阿朵則越看越覺得奇怪,她總覺得今天的三姐和平常有點不一樣,但是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可能是四公的死讓她顧不得這些了吧。
大山里的夜晚時分地安靜,是不是傳來兩聲貓頭鷹的叫聲,雖然現在雨已經停了,但是山風還呼呼地刮著,透過薄薄的木板,讓人汗毛直立。三姐一直在火塘邊昏昏欲睡,阿昌和阿朵兩個人也不敢說話,生怕打擾了三姐,里屋安靜得嚇人。
過了不知道多久,三姐似乎醒了過了過來,她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之后,冷冷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也困了,睡吧!”
阿朵和阿昌下午睡過頭了,所以并不是太累,可是看著三姐疲憊的樣子,阿朵懂事地回答道:“好,我給你鋪床!”可是還沒有等阿朵站起來,三姐竟筆直地站了起來,朝著阿朵和阿昌的房間走去,平時她來家里做客,睡的都是客房,今天這是怎么了。
三姐似乎感覺到了阿朵的疑惑,她站在房門前,背對著兩個孩子,幽幽地說道:“來,怕你們晚上害怕,我和你們一起睡,早點休息,明天帶你們去撈魚!”
“可是……可是我還不想睡!”阿昌說道。
“聽話,要不然明天就不帶你去了!”三姐不容質疑地說道,雖然三姐之比阿朵大幾歲,但是她的話還是很有權威的,兩個孩子乖乖地滅掉了煤油燈,和三姐一起走進了房間,但是阿朵并沒有將火塘里面的火全部滅掉,而是留了一點。
“阿昌,你今晚和我睡一邊,你姐姐一個人睡一邊。”三姐給三個人分配好了位置,阿昌睡在最里面,阿朵睡在最外面,而三姐則睡在中間。阿朵剛剛躺下,就又聞到了那股惡臭,沒錯,絕對是從三姐的身上傳來了,看來沒有洗干凈。
雖然下午睡了很久,但是阿朵不知道為什么一上床還是感覺到一陣困意,她不一會兒就開始迷迷糊糊的了,她感覺到三姐和阿昌好像也很快就睡著了,因為除了輕微的呼吸聲之外,她什么也聽不見,而且今天的呼吸似乎格外地弱,阿昌睡得好像也格外地熟,平時他在睡覺前可要折騰一番的……就這么想著,阿朵也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阿朵在迷迷糊糊當中感覺到身體下面濕漉漉的,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身邊,果然摸到了一手的水,看來又是阿昌尿床了,雖然阿昌已經七歲了,但是久不久總要尿一次床。可是今天這也太離譜了吧,阿昌可是睡在最里面,怎么可能尿到外面。倒是阿昌,睡得特別地熟,一點聲息都沒有,而且之前難聞的味道更重了,夾雜著一股腥味。
想到這里,阿朵又摸了摸濕漉漉的床單,感覺有點不一樣,這比尿和水還有稠,她從被子里面爬了出來,想看看手里到底是什么,但是腳剛一動,就感覺到被一堆濕漉漉、滑膩膩的東西纏住了,她第一反應是蛇,山里蛇鉆進房子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她趕緊停止了動作,但是幸運的是那個濕漉漉的東西并沒有動,她松了一口氣,伸手抓住了纏在腳上的東西,想看看手里到底是什么,可是還沒等她看清楚,他發現三姐竟然在她對面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你怎么起來了?”三姐毫無生氣地問道。
“阿昌好像尿床了……“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眼前的三姐,阿朵感覺到后背的汗毛直立。
“哦,明天再說,你快點睡覺。“三姐說完之后,又幽幽地躺了回去。
三姐躺下去之后,阿朵才發現整個房間出奇地安靜,比之前還要安靜,除了她的呼吸聲之外,什么也聽不見,阿昌和三姐兩個人睡得實在是太死了。阿朵看著三姐睡著了,又悄悄地掀開了被子,躡手躡腳地推開了房門,她要看看手里面拿著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當她靠近火塘,將手里那截濕漉漉的東西亮出來的時候,就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尖叫,她手里哪是什么蛇或者腰帶,而是一截血淋淋的腸子,阿朵甚至還能感受到上面的溫度,就在這時,阿朵感覺到身后有人,她轉身一看,三姐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手上嘴上全部都是血。
三姐舔了舔手上的血,一步一步地朝著阿朵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