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們家對面有一棵老槐樹,枝繁葉茂,它的桿好大, 幾個人手拉手才抱得了,它屹立在我老家對面山上的路邊,迎朝霞而醒,隨夜色而眠,把根努力扎進大地,讓枝葉盡情地伸向藍天,在漫長的歲月里,看世事變遷,觀斗轉星移。
它前面是路后面是山,和我們家遙遙相望,無話刮風下雨,它總在那和我相望走過四季。
那里是我去外婆家和姑媽家的必經之路,每次去外婆家或姑媽家我總要在樹底下逗留,伸出小手抱抱它那粗壯的桿。仰起臉看著那向天空延伸的枝桿在那高處向四周展開,那么高,那么大,高不可及。小小的我總想著要是能坐在上面多好,坐在那高高的枝桿上,離天空更近,離太陽更近,可以和樹上的鳥兒做伴,一起歌唱,可以俯視整個村莊。但那只是心里的念想而已,一次也沒有實現過,因為那是不可能的,它太大太高了。
小時候媽媽和家人總笑我說是從老槐樹那抱來的,有那么一陣子我就那樣相信著,我想可能是真得吧,不然為什么那么喜歡弟弟不喜歡我。
每次受委屈時,我總是望著對面的老槐樹,我真的是它生的嗎?每到那時總想走到它跟前,好好抱抱它,但是在現在看來近在眼前的距離在那時的我眼里卻是那么遠,沒有勇氣一個人走到那里。那念頭只能放在心里而已。對于老槐樹總有一種說不清的感情。
小時候媽媽經常上山砍這砍那,有幾年有一種做紙的植物“桿莖”(土話),葉子是會割手的,要把葉子劈掉,把桿拿來,在80年代初,一百斤大約一元左右。
在那幾年的某個季節媽媽經常和爸爸一起上山,砍它來換錢,而我一放學就遙望著老槐樹的方向希望爸爸媽媽的身影能出現在那里。
雖然有點距離但每次我還是認出他們的身影,每人肩上挑著一擔“桿莖”一前一后出現在老槐樹那,然后會停在老槐樹下休息片刻,再沿著下山的小路往家的方向,沒多久就會到家門口放下擔子。疲憊的他們臉上總是露出笑臉。
不知道幾何,村里那條路要拓寬,老槐樹連根被挖起,樹桿被鋸成一段一段,它被賣走了,據說可以做家具類。
家再往對面望,已然沒有了它的身影,我卻總仿佛它還在那站立的,和我遙遙相望。
后來那兒山上的樹林也被砍伐,種上一些果樹?,F在那兒是一個農場,農場主還在那老槐樹后邊些的位置修了別墅。站在老媽家再向那望看到的卻是別墅了。但我腦子里總是忽地出現老槐樹的身影,它如當年一樣望著我。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從老槐樹抱回來的,不知道怎滴,心里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是不舍?是懷念?還是記憶里無法實現的夢想?現代生活改變了很多東西,路大了方便了,但總有些遺憾在心頭,多美多壯的樹啊,應該有幾百年了吧,卻在一夜間從村里消失了,不再有。
文明的現代社會,帶走很多珍貴的東西。比如那老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