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昌笑著來拉月歌起身,扯了幾次卻覺紋絲不動,發(fā)現(xiàn)她的腳踝正被霍去病鉗在手里,他不由得面露不愉:“霍去病,你這是要跟我搶么?”
霍去病卻不說話,只側目冷冷瞧著他,毫無松手之意。齊昌無法,轉頭向上首的曹襄訴道:“平陽侯來評評理。”
“去病難得來一趟,也未曾見他對哪個女子上過心,你便讓他了罷。”曹襄微笑著瞄了一眼月歌,這膚色瑩白的少女身姿雖幼,卻是個美人胚子。
齊昌聽了只能作罷,心有不甘再看月歌幾眼,這才笑罵著回席:“眼光倒真不錯,一來便搶個最好的。”
月歌轉眼窺向外,隆漠和猛已不見身影,她暗自松了一口氣,只是足上緊緊,還被霍去病捏在手里,熱力從他掌心傳過來,鼓動著血液直往她臉上涌。
“都說天子寵臣霍侍中不近女色,原來不過是眼界極高,尋常脂粉入不了其目罷了。”說話的是平定侯長子、齊昌的長兄齊昭,他和霍去病同為天子侍中,二人卻不大相善。此時他眼瞄著霍去病的腰側:“只是今日來尋歡,卻還佩劍做甚?”
漢地男子崇尚武力,皆喜腰懸長劍,奉之為時尚。但今日來胡姬館玩樂的列侯子弟無一佩劍,倒顯得霍去病是個異數(shù)。
霍去病放開了月歌,推案而起,傲然掃視堂中:“各位盡興,容我出去走走。”也不理身后諸人的反應,徑直出了廳。
月歌跟到廊上低聲說:“多謝郎君解圍。”
霍去病看也不看她,只是吩咐:“我欲往館中一游,你在前頭帶路。”只把她當作是這館內的尋常胡姬了。
月歌雖覺驚詫,卻不敢不從,兩人一前一后沿著回廊慢行,默然無話。
霍去病在她身后手撫劍柄,不動聲色觀察周圍的情形。庭中青梧數(shù)株,枝葉扶疏,更漫著一股酒香,沁人心脾。兩人走至中庭廊上,聽到偏室內發(fā)出壺觴碰撞之聲,并伴著模糊不清的醉語:“仇人……尋不到……父親你那……結義兄弟竟將他……將他藏起……”
二人同時止步,這聲音……
月歌還未及反應,霍去病已三兩步搶入室內。只見郭允在榻上披發(fā)持觴,搖搖晃晃將酒水灑了滿案,一雙醉眼瞇起,目無焦距,顯然已近不省人事,只他嘴里還兀自胡亂唱著:“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游……”[i]
那時霍去病得舅父指示,次日一早便來尋郭允欲送他出城,沒料到人去室空,再也尋不著義兄的蹤影,不想今天卻在此處得見。
霍去病吃了一驚,上前扶起郭允,小聲在他耳邊喚:“兄長、兄長!”郭允兀自緊閉著眼,不一會兒鼾聲微起。
“兄長且在此歇息,莫再亂走。”霍去病無可奈何,將郭允沉重的身子拖起。月歌恍若夢醒,上前和霍去病一齊將郭允移到榻上,拉過薄被蓋住義兄。
月歌這一番動作下來,溫柔細膩,引得霍去病轉首注目在她身上,并忽問:“你叫什么名字?”
月歌飛快瞥了霍去病一眼,收回視線,心底正盤算怎么應付,忽然眼前一黑,他已伸手過來欲摘她臉上面紗。她不由大驚,扭頭避開。
霍去病原先覺著這年幼胡姬行事頗與眾不同,撩她面紗也不過是好奇使然。他素來富貴傲氣,何時被人如此拒絕過?這回出乎意料下,他面上已微含慍色。
注釋:?
[i]出自《詩經·邶風·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