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斗坊主(1)
鄭千央沒說話,負(fù)手踏進暮坊的門檻,卓庚拂和余策相視一笑,繼而追上去。
常和尾隨其后,虛拉袖子,袖角挪到掌心,四指下扣掌心控制袖子,用袖邊揩去額頭愈來愈多的汗珠。
“今個兒可有新鮮玩意兒可玩耍?”鄭千央踩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進大堂。
大堂已經(jīng)賭得熱火朝天,個個紅眼,聲似雷霆轟鳴,恨不得搠破人耳,鄭千央從內(nèi)側(cè)拐進另一條道。
在后面候命的常和,一聽到鄭千央的召喚,就縱步拉近與鄭千央的距離,眉眼的諂媚濃重三分,粗眉也扭起臃腫的體形,飛揚溢彩。
常和喜色吊在眉梢,果斷抓住時機,“三位爺今日可真是來準(zhǔn)了,正巧得了新玩法,還沒給那些個粗鄙蠻人玩上,可以先給三位爺品品滋味?!?/p>
“什么新玩法?”卓庚拂一聽,原本沒什么打算也來了興致,轉(zhuǎn)頭給常和一個好奇的眼神,興趣頗濃。
常和招手,旁邊一人即來,常和湊近了低聲吩咐了些什么,又緊忙把鄭千央他們引進廂房,嘿嘿笑兩聲,這才解釋:“三位爺有所不知,今日陋坊來了個小子,聽聞是因著父親敗光了家產(chǎn)才流落街頭,但頭腦靈活,又癡迷賭術(shù),在這方面竟有許多前所未聞的新點子,小人瞧他可憐,又甚是伶俐,便收留他在坊中。”
腳下的動作放慢一拍,鄭千央勻了幾點目光給常和,在他身上游離一晌,眉峰一震,嗤笑一聲。
常和頓住腳步,偷瞄她的臉色,心下一沉,眼珠子還沒轉(zhuǎn)完一圈,伸手拍嘴,“瞧小人這臭嘴,今日真是糊涂了,竟在世子面前妄言,世子寬宏,不要同小人一般見識,請恕小人妄言之罪,實際上乃小人苦心哀求,才將他挽留,想他有許多新鮮玩意給三位爺嘗鮮,世子、余郎君和卓少爺來暮坊也不乏味?!?/p>
“坊主誤會,那小子如何在暮坊本世子沒興趣,本世子只是好奇那小子是真有別樣的玩法?可別是舊物什裝點兩下就叫新鮮!”鄭千央嘴邊的笑意圈起漣漪,不信則是畫滿了整張尚未長開卻已有俊逸端倪的臉上。
常和松了口氣,聳立在旁,轉(zhuǎn)眄又開始賣弄關(guān)子,對那新來的小子只字不提。
話語間進了廂房,只坐片刻,零碎的腳步聲鉆進廂房,鄭千央循聲望去,門口推搡出一個略顯清瘦的少年。
那少年回頭不知是何表情,回身打量此番情境,愣怔一下,目光網(wǎng)住那衣飾非凡的三人。
三人皆未束冠,年紀(jì)應(yīng)該不大,坊主常和身前坐著的少年模樣最為雋逸,綠鬢朱顏,削肩星目,衣領(lǐng)、袖邊的花紋都很是繁瑣好看,腰間有玉,看衣服身份應(yīng)該不凡。
再看其余兩人,一人深藍衣袍,設(shè)計簡單,衣服上沒有那么多紋路。而另一人則桃花眼中含情,眼波脈脈,衣服同樣簡潔,沒有那么多配飾。
總體來看,應(yīng)是常和身邊的那個少年地位最高,腰間玉器鏘鳴,應(yīng)是君子風(fēng)度。
常和見他逡巡沒有反應(yīng),臉色沉下去,沖到他身后,一手準(zhǔn)確揪住他,怒目圓睜,“還不給世子爺、余郎君和卓少爺見禮?”
聞言少年仍然沒有動作,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常和用余光偷票鄭千央,鄭千央倒是沒有表情。
著急之下,常和一把將少年向前推去,屋中悶響一聲,少年應(yīng)聲踣倒,雙膝硬生生砸在地板上,少年短促地痛叫一聲。
常和壓彎腰脊,拱手道歉:“粗鄙之人不知禮節(jié),三位爺恕罪?!?/p>
一室沉靜,鄭千央沒開口,余策和卓庚拂也不便開口。
少頃,鄭千央收回打量的目光,面上也需慍色,不甚在意,“無妨,叫個兒什么名?”
“我,不不,小,小人叫蔣和顏?!鄙倌牦@惶,來不及緩解痛意,慌忙調(diào)整動作,認(rèn)真跪好。
他聲線控制不住地顫,靈動的眼睛起了一層霧,眼淚晶亮地閃著,咬唇隱忍著,聲音細(xì)弱,從她瘦小的身板來看,約莫不過十三四歲。
“欸,千央你什么時候這么多事了?”卓庚拂捻住鄭千央的眼光,順著摸過去,瞧見蔣和顏,不知鄭千央要玩什么,想來不會是什么好主意,唇邊遏制不住笑意,嘴里跳出來一句問。
“這小子眼睛生的不錯,屋里那個我也用膩了,出來嘗個鮮有何不可?”鄭千央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看那蔣和顏的目光愈加直白,嘴邊勾起惡劣的笑容,似是真有圖謀不軌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