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曹悠悠看著眼前薄薄的一小疊稿子，深深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當初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才選了這個十八線的不知名作家林海的稿子做責編。眼看著就要年底了，工作量的考核還游離在合格邊緣，原本指望著這本書很快能出，沒想到以目前的情況看，稿子還需要大改，像是眼睜睜看著搜救艇由遠及近又加倍駛遠，生生澆滅了悠悠的希望。
“悠悠，你的花又來了。”同事亭亭耍寶似的把花捧到悠悠眼前，“你說說，已經連續(xù)三個禮拜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不肯告訴我們啊？”
“哪有，你不是知道我的嘛。”悠悠捋了捋頭發(fā)，顯得很是淡然，“這年頭渣男那么多，談什么戀愛啊，我一心只想暴富。”
“那一定是哪個英俊的小哥正在追你吧！”亭亭露出一副無限遐想的花癡表情。
“得了吧，做什么白日夢呢，帥哥絕緣體說的就是我們這種整天對著稿子足不出戶的人。”
“真相了。”亭亭“唉”了一聲，“你真的不知道是誰送的？你都不好奇嘛？”
“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悠悠對這件事冷淡的反應倒顯得亭亭才是當事人似的。
亭亭欲言又止，興致缺缺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悠悠拆開本木色的包裝，把花插進了透明的玻璃瓶，粉色的玫瑰點綴上尤加利墨綠的葉子，再配上白色的康乃馨，淡雅又不失光彩。她湊近聞了聞若有似無的幽香，用指腹摩挲著柔軟的葉瓣發(fā)呆，盡管不知道是誰送的花，但它好像無形之中成了平淡無奇的生活里一點特別的顏色。
2
悠悠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叫《余生好長，你好難忘》，那時候她和前男友分手剛剛滿半年，被細膩的文字一下子帶入了情緒，像暴露了弱點的刺猬一下被戳中了要害般驚慌失措，那篇文章的作者叫林海。
所以當初她在資深編輯準備拒掉的稿件上看到林海的名字時，才會在對方不可置信的表情里如獲珍寶般要過了稿件準備肩負起挖掘寫作新星的使命。但是她現在恨不得穿越到過去給那時候給信誓旦旦的自己狠狠澆一盆冷水，好滅了念想。或許當初那篇文章只是偶然，又或者只是恰巧引發(fā)了沉浸在失戀的頹喪里無法自拔的自己的共鳴。
總之，從現在手上的稿件看，悠悠的期待值似乎過大了，故事的質量參差不齊，離出版的要求還差了不小的一截。
手機在稿件堆里微弱又倔強地振動了一下，悠悠看到屏幕上林海發(fā)來的好啊，是的，悠悠打算主動出擊約作者出來好好談談人生，地點就選在出版社附近的一個商場。中午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悠悠對著鏡子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凌亂的劉海就趕了過去，沒想到林海已經先一步到了。
看到林海的一剎那，悠悠突然有一種想找個人形立牌躲在背后的沖動。蓬松得剛剛好的發(fā)型，比自己還要白里透紅的皮膚，巴掌臉上五官精致地排布著，金絲框的眼鏡顯得文藝氣十足，這和悠悠想象中穩(wěn)重內涵的作家樣子一點也不吻合。但悠悠想遁逃絕不是因為林海的顏值要遠遠高于預期，而是比起他體面的打扮，自己這不修邊幅的模樣著實在氣勢上就弱了，早知道應該擼個女王妝，也不至于在作者面前展現出一種難掩的粗糙感。
悠悠覺得林海向她看過來的時候，她臉上的尷尬還沒來得及收住，不過還好，他的微笑恰到好處地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你和照片上一樣可愛。”林海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倒像是相親的兩個人初次見面的開場白。
“哈哈，你比想象中的還要帥。”其實悠悠不喜歡別人說她可愛，這樣顯得特別沒有女人味，但在林海面前她還是要保持不失禮貌的微笑。
客套完，悠悠從包里拿出稿子，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面孔和林海討論起稿子存在的問題。時不時抬起頭，林海只是安靜地看著他，不知在思考著什么還是處于游離的狀態(tài)。
“其實你說的問題我也知道，只是覺得好像到了一個瓶頸期，寫出來的東西自己總是不滿意。”在悠悠以為自己只是在唱獨角戲時，林海終于說話了。
“那，是不是試著出去走走，轉換一下心境？”
“可能確實最近壓力有些大。”林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或者去體驗體驗生活試試，這樣人物的情感才能更真實。”悠悠拿出人生導師的腔調。
“恩，你說的很有道理，編輯大人，要不你陪我一起吧。”
“啊？”悠悠淡定的表情透露出瞬間的驚慌，顯然她沒有料到林海會那么接話。
“我想大概是太久沒談戀愛了，所以寫不出有愛的故事了，所以陪我去體驗一下浪漫的事吧，啟發(fā)一下靈感。”林海誠懇的口氣倒是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那就找個女朋友咯。”悠悠的思緒在紊亂片刻后終于找到了緊急逃生出口。
“懶得找，太麻煩了。” 林海話鋒一轉。
“……”悠悠無言以對了，“那就算了吧。”
“哎，好吧，看來稿子只能拖到明年了。” 林海皺了皺眉毛，無辜的表情看得悠悠火氣直往頭上竄。
“不行！”悠悠的拳頭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一想到年終獎離她漸行漸遠，新款包包口紅限量版運動鞋正在跟她一一道別，相比而言陪自己的作者體驗體驗生活有什么大不了，“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得答應我最遲下個月一定要交稿。”
“沒問題，編輯大人。”林海那天然無公害的笑容，亭亭那個花癡估計看到這一幕會淪陷吧。不過那時的悠悠估計怎么也不會猜到，一個月后的自己也淪陷得徹底。
3
林海的體驗生活計劃第一站是游樂場，悠悠裹著臃腫的羊羔毛外套站在游樂場門口時，為自己當初的決定感到深深的悔恨，大冬天的室外游樂場能感受到的除了撲面而來的刺骨寒風，簡直和浪漫完全不搭邊。
相比悠悠的包裹嚴實，林海只是在白襯衫外面套了件加絨小棉襖。
悠悠已經很久沒有來過游樂場了，沒錯，和他分手以后她就再也沒有來過。
“要不要坐？” 不知不覺走到了跳樓機跟前，悠悠停住了腳步。
“你敢坐？”林海有些意外地看著悠悠。
“有什么不敢的。”悠悠的口氣很堅定。
“那就走吧。”
座位上的保險杠拉下來的時候，悠悠就開始慫了，渾身都開始不自覺地顫抖，也不知道是風吹得太冷了還是她掩飾不住心里的緊張。
“要不我們下去吧？”林海捕捉到了悠悠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有些擔心地問。
“我沒事。”悠悠抓緊了扶手，心想，豁出去了。
跳樓機在緩緩地爬升，距離地面越來越遠，遠處的樓宇高低錯落地出現在視野里，可悠悠無心欣賞，只覺得心跳快要超出承受的極限。
跳樓機在頂點極速地墜落下去，重力的丟失讓身體離開了座位，卻也牢牢被保險杠束縛著，寒風刻在臉頰上幾乎都快感覺不出疼了，她緊閉著雙眼，感覺到一雙微涼卻比她溫熱的手觸碰到她的關節(jié)。好不容易跳樓機終于平穩(wěn)落地，悠悠顧不得被風吹得凌亂的頭發(fā)，狼狽地找了個就近的垃圾桶低著頭連著胃酸往里吐。
“明明那么怕，干嘛還要逞強呢。”眼前出現一罐熱奶茶，是林海。
“以前，和前男友來的時候，他想坐，我因為恐高，沒和他一起。”坐在長椅上，悠悠慢慢緩過神來。
“后來呢？”
“后來啊，他就和別人一起坐了，我就在想啊，如果當初多為他克服自己的恐懼，會不會他就不會選擇離開我了。”悠悠的眼神黯淡下來。
“真正在乎你的人，不會強求你，只會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林海的語氣淡淡的，卻讓悠悠感覺到一種恰到好處的安穩(wěn)。
休息了片刻，悠悠的心情終于有所平復。林海再也沒有讓悠悠玩刺激的項目，反倒拉著悠悠到處拍照，悠悠開始還有些猶豫，畢竟直男的拍照審美都是令人堪憂的，她可不想留一堆黑歷史在林海那里，只是她沒想到，一個180的漢子手機里不僅有激萌相機，修圖的軟件居然比她手機里還多。作為體驗的一部分，悠悠也就欣勉強接受了。
拍完照片，林海還毫不理會悠悠鄙夷的神情，拉著她去排隊坐旋轉木馬，看著前后都是帶著小孩的家長，他們這兩個巨型兒童顯得格外扎眼，悠悠莫名覺得周圍投射向她的目光讓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林海說，既然來了，那當然都要試一試。木馬高高低低的起伏之間，悠悠竟然在一瞬間有一種在戀愛的錯覺，這種感覺讓悠悠感到慌張，她曾經用八年的時間寫了一個劇本，就在她以為要給鴻篇大制一個大團圓的結局時，結局卻自己改寫了，從那以后，她就不愿意再寫了，她怕寫不到最后，怕寫完了陰晴風雨后還是不得不悲劇收場。
但是和林海在游樂園的這一天，悠悠還是覺得出乎意料地輕松，分開前，她不忘囑咐林海回家加緊趕稿子。
4
體驗生活的第二站是畫室，林海讓悠悠陪他去畫室體驗水彩畫。悠悠小時候學過素描，不過她記得那一整個學期都畫了一模一樣的圓柱體，后來她實在覺得無聊，就不愿意再去了，現在想想，如果當初堅持下來，是不是現在的自己就不會連一個拿得出手的特長都沒有。
或許是身體里多少還隱藏了點藝術天分，悠悠拿起筆來像模像樣的。比起悠悠的下筆如有神助，林海左看右看，卻始終落不下筆，顏色選得也頗為糾結。悠悠見狀惡作劇般在林海的畫布上添了一筆。
“喂，誰準你毀我的大作！”林海做出氣惱的樣子。
“得了吧，你醞釀一筆到底要多久，畫完這張都要明年了吧，我是好心幫幫你。”
“懂不懂藝術，要的就是這種嚴謹。”林海嘟囔著，卻也終于畫了起來，或許有時候最困難的就是第一筆，最難走的也是第一步。
畫室很安靜，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畫布上的顏色都明麗起來。林海偷偷側臉看悠悠，好像比記憶里要成熟了些，眼睛也更有神采。時間安靜地流淌著，悄無聲息地在午后蔓延，不知不覺夕陽的余暉就在畫布上分割出陰影。兩人的作品也終于收尾了。
“悠悠，咱們交換一下吧。”林海把魔爪伸向了悠悠的畫。
“怎么，發(fā)現還是我畫的好吧？”悠悠得意地揚了揚嘴角。
“我是在給你機會，你等著吧，將來我的真跡可是會很值錢的。”
“我的祖宗啊，你還是踏踏實實回去寫文吧。”悠悠翻了翻白眼，手里還是接過了林海的畫小心翼翼地卷了起來。
后來，他們又一起逛了超市，一起看了午夜場首映的電影，一起去玩了密室逃脫，一起去做了許多不曾做過的事…
在這每一站的體驗里，悠悠覺得她的生活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那么多姿多彩過了，自從和他分手以后，她的行程就變成了兩點一線，除了工作，就窩在家里，幾乎足不出戶，她似乎也安于這樣的狀態(tài)，沒有打算要做些什么改變，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
可自從林海突如其來地打斷她毫無波瀾的安定生活，她從開始的不那么樂意變成了坦然接受，甚至后來開始慢慢享受。這些潛移默化的改變讓她的心情變得飄忽不定，這對悠悠來說似乎是個危險的預兆，林海這個名字好像開始走進她心里了。
5
他的請柬是在周一的上午送到的，門衛(wèi)打電話來說有一封信件，悠悠拆開嚴實的信封，里面露出香檳色的卡紙，翻開，猝不及防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婚紗照，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什么時候，這張臉變得那么陌生了。
氣憤嗎？不甘嗎？遺憾嗎？心痛嗎？悠悠無數次想過這一刻出現時的心情，但是好像都不是，雖然沒有靜如止水，但也沒有想象中的暗潮洶涌。
悠悠和林海說陪她去參加一場朋友的婚禮，林海爽快地答應了。但在酒店門口看到悠悠時，林海多少被她隆重的造型驚嚇到，但短暫的驚訝后是驚艷，她的頭發(fā)柔順地蜷曲著，妝容精致卻也不過分夸張，大衣里裹著一條禮服式樣的淡粉色流蘇裙，腳下踩得還是從未見她穿過的恨天高。
美不過三秒，悠悠走起路來就完全暴露了穿不慣高跟鞋的事實。
“啊，好冷好冷。”悠悠看到林海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趕緊挽著他進了酒店。
“我們編輯大人今天很漂亮嘛。”林海因為悠悠主動挽上來的手臂突然心情大好。
“我哪天都很漂亮好吧。”踩著高跟鞋的悠悠感覺自己的氣場都蹭蹭往上漲了不少。“今天，你就好好體驗一下一日男友吧。”
在門口和新人合了影，進了大廳，林海就感覺到剛剛還生龍活虎的悠悠突然就沉默了，“你說的朋友是他吧，那個讓你哭的人吧。”
“嗯，被你看出來了啊。”悠悠顯然不在狀態(tài)，完全沒有聽出林海的話里有話。
“你都表現的那么明顯了，帶我來是為了氣他？”林海眨了眨眼。
“不是。”悠悠也沒想到這兩個字她會脫口而出，也許在最初她是有這樣的想法的，但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這本能的反應才是最后的答案。
“你要明白，他只是習慣，和愛情無關。曾經留下的習慣就像智齒，下定決心拔掉只會疼一下子，留下卻會時不時用疼痛提醒你它的存在。”悠悠覺得說出這段話的林海特別像個寫雞湯文的作家。
“我只是來見證一下青春的結束，這是個儀式，今天以后，就是全新的自己。”
“今天以后，讓我成為你的習慣？”林海說的很小聲。
“啊？”悠悠轉過頭，小鹿般灼灼的眼睛盯著林海。
“沒什么。”林海避開了悠悠的目光，端起面前的杯子卻發(fā)現沒有水，只能假裝自然地又放下。
婚禮儀式在18.08分準時開始，新娘在眾人的艷羨里緩緩走上舞臺，悠悠想，這或許是兩年前的自己期待幻想的場景，但時間啊，真的有一雙神奇的手，不露痕跡地就抹去了所有的心動悲傷，也抹去了曾經天真無憂的自己。
那么，也該忘了吧，就在這里告別吧。
6
林海說體驗生活的最后一站是周杰倫的演唱會，一起看完周杰倫的演唱會后他就交稿。悠悠本以為聽到終于要定稿的消息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失望。
演唱會現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粉色海洋，一首首熟悉的旋律響起，全場都跟著大合唱，當年那個單眼皮話不多的個性少年，如今變成了眼神里寫滿了溫柔的超級奶爸，而當初偷偷在課上聽MP3，小心翼翼地珍藏著限量版光碟的一群小屁孩如今也都長大了。
“悠悠，兩年前你也看了周杰倫的演唱會吧？”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記得了吧，那場演唱會有人給你遞過紙巾，那個人是我。”林海看著屏幕，像是在自言自語。
悠悠的思緒飄回遙遠的會場，印象中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個帶著口罩的少年給她遞過紙巾， “其實那時候….”
“你一定很好奇為什么我會記得你吧，那時候我的母親車禍去世不久，公司被國外的投資商撤資撐不下去了被迫倒閉，寫的第一本書石沉大海，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時候，看不到任何希望，我覺得撐不下去了，甚至想到了自殺，我想看一場周杰倫的演唱會…然后…”
林海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悠悠想開口，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在她面前看上去陽光自信的林海，也曾經歷這樣的低谷。
“后來，我在演唱會上看到了你，一邊難過抽泣到妝都花了，一邊還假裝什么事也沒有地揮著熒光棒跟著合唱，雖然那時的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是那一刻我突然就想開了，或許每個人都會有很艱難的時刻吧，那時你接過我的紙巾還含糊地說了聲謝謝，其實后來的一個小時里我無數次想開口問你，最后還是錯過了，只是沒想到兩年后還能見你。”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認出我的？”
“在你朋友圈看到你的照片那會，我就想，或許是命中注定的吧。”
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窗臺蝴蝶，像詩里紛飛的美麗章節(jié)。我接著寫，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臺上周杰倫唱起了《七里香》。
“悠悠，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看出什么？”
“我喜歡你啊。”林海湊到悠悠耳邊，嘈雜的背景音里，悠悠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書我寫完了，體驗生活也結束了，以后做真正的情侶吧。”
兩年前和兩年后，有很多事情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改變了，此刻悠悠的心像穿梭在棉花云里，忽上忽下，輕飄飄的。她看見林海看著她的眼睛亮亮地倒映出自己的樣子，咧著嘴笑得傻呵呵的。
7
林海的新書《生活那么糟，有你才好》出版上市了，沒想到首印的一萬冊很快就銷售一空，他在書的最后寫道：生活那么糟，在遇見你的一路上無數次想要放棄，無數次想要逃離，無數次懷疑走到這里的意義，但是在遇見你的那一刻，在你對我微笑開口說hey的那一刻，我想對你說一句，好久不見。
悠悠想，原來會有一個人出現，讓過去變得不再重要了，讓放不下的都放下了。總會有人在你不相信愛情的時候，悄悄告訴你，有人從你生命中離開，只是因為他們要讓出你心靈的空隙，讓更好的留下。
悠悠滿意地看著桌上印刷廠剛剛送來的重印樣書，拆開從門衛(wèi)那里拿來的第8束花，從盒子里滑出一張卡片，筆鋒頓挫地寫著：
? ? ? ? ? 好久不見，my girl。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林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