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到這世界的第一人。
從絕對寂靜中醒來,沒有鳥的鳴叫,沒有貓受到驚嚇的竄逃,沒有川流的鼎沸之音,沒有風聲,沒有雨聲,沒有,什么聲音都沒有。
只有你自己。
你坐起身掀開被角,動靜大得嚇了自己一跳。這靜得一無所有里,你的聲音就是全部,全部的噪音和天籟。
你下床,拖鞋趿拉的聲音像恐怖電影,在嚇人之前會營造的那種氛圍,當然緊張提心吊膽,但你還知道那不過是一部電影,一場短暫的視覺旅行。就像現在。
然后你打開門,目之所及,是熟悉的視野,只是空空如也。
你走出去,忘了關門。
你沿著熟悉的道路行走,左轉,右轉,筆直……店鋪都開著,商品都陳著,只是沒有人。
你在公交站牌前上了一輛空車,就是等不到司機和其他乘客。
你繼續往前,走完好幾部恐怖電影,十幾部,幾十部……然后你意識到這個世界不會只存在90分鐘。
你在路途中遇見一只貓,就是你曾經想養的那一只,但是死的。
你又遇見你最愛的那座城市,你曾經看過很多關于它的故事,無數次幻想過住在這里,在每一天的晨昏都愛上它一次。
你看見你最愛的食物。你經過它。
你不知為何而走,但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你也不知走了多久,聽了自己的呼吸聲和拖鞋趿拉的聲音多久。你從春天走到冬天又走回春天,你走過冰面,冰雪在你身后融化;你走過蕭瑟之地,鮮花在你身后開放。你走過大自然,經過高樓大廈,你從玻璃墻面中看見自己,在城市狹窄冰冷的生存空間中孤零零的自己。
你覺得陌生。然后繼續向前。
終于你走到最后,是一處萬丈深淵,你探身往下看,看到了你來自的那個世界,熱鬧的鏡像世界,喧囂、擁擠、嘈雜地讓你光是看著也覺窒息,所以你本能地縮回身子。
卻又再次探身。
你就站在那最后的地方看著那里的熱鬧,作為一個旁觀者,你缺席了那個世界的狂歡,缺席了人與人的愛和恨、美和丑、哭和笑、需要和被需要,你有時享受這種孤寂的觀望,但你害怕。
你在每一次探身的時候都在思索同一個問題:跳還是不跳?
你可能會死,但也可能活著到達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