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逼近。人潮涌動。火車站尤其如此。
回家是一個幸福而略帶煎熬的旅程。在外游蕩一年的游子,像是同時聽到家中的召喚,如候鳥般迅速遷徙。
歸心似箭,而路太漫長。擁擠的過道快連腳都放不下。車廂中濃濃的二氧化碳的味道。來自四面八方的人的同樣的呼吸,吐出異樣的聲音。嘰嘰喳喳,像極了我們厭煩時突然想起的亂鳥鳴叫聲。此時可以安靜下來聆聽他人的歡快,也可以因此煩躁不安,悶悶不樂。
愉快時,可以把喧鬧的車廂當做一個充滿活力的菜市場;不快時,可以將亂糟糟的車廂當做一個哀鳴的屠宰場。你愉快抑或煩躁,它就那樣生生不息的存在著。
踏上站臺,就清楚回家會是一場吃力的戰斗。我拖著一個碩大的塞滿書和紀念品禮物的行李箱,舉步維艱。在車門口“被安靜”地張望、等待。春運嘛,難免,早就做好心理準備。我暗暗跟自己說,不要急,慢慢來。
好不容易進了車廂。51號。離座位還有一段距離。可這短短的路程,我卻看不見腳下的路。沉重的行李箱都懼怕了,好像一個要臨刑的罪犯拽著判官的手懇求不要被拖走。咬咬牙,半托半拽地趔趔趄趄前行。路上布滿障礙物,蹲著的人,沒處塞的行李,不忍下腳。身旁還聽著一對婦人用聽不懂的方言大聲在彼此抱怨對方多占了地方……這樣擁擠,走到座位怕是會不受歡迎吧?
悶著頭來到位置。開口叫一聲“大哥好,我在這個位置跟你一塊坐,嘿嘿。”那位大哥也回報我以羞澀的微笑。很自然地伸手接過我的行李箱,看看頭頂放行李處已沒位置,問我是否介意將箱子放在座位底下。我搖搖頭應允了,對他的好心幫忙感謝不已。他竟無言以對了!
抱著書包,我坐在他身旁。問起他的家在哪兒。他說要去西安轉車,家在青海。青海?!哇,那又是一個充滿向往的圣地!行動癌不知已想象過多少次要去那邊看看純粹的藍天白云。我不禁興奮不已。饒有興致地追問他家鄉美不美,有什么美食美景,推薦去旅游的最美季節……他都帶著自豪又不驕矜的表情一一告訴我。“家鄉肯定美啦,在我心里,那就是最美的地方。七月份最美啦,黃黃的油菜花鋪滿山谷……”他說。他又補充道:“我們全村的人都來這打工了。”“呵!好厲害!全村人都一塊出來了!村子里年輕人七八十個一齊來煙臺,進了一家水產廠。”我在驚愕之余,也有微微的嘆息。
全國都一樣,農村是漸空的巢。有勞動力的人都出門打工了,年紀大一點的老人小孩就留守在村中。是什么促成了一群群特殊的“候鳥”?答案我們都清楚。
幸好他們對離鄉的生活,已經習慣。不習慣,又怎樣呢?正如此刻,懷著煎熬的心忍受遙遙無期的旅途,不試圖讓自己舒服一點度過,又能怎樣呢?
我從書包掏出了奶味花生,打開結,雙手捧著請大哥一起吃。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看著我的眼神,然后從袋子里拿了一顆花生剝開。我知道,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聊天了。
我對年齡的區分很是遲鈍。聊天后才知道大哥應該叫大伯了,已經54歲,比我父親還大兩歲。大伯面相憨厚,是那種萬一知道他被欺騙會很心疼的樣子。他的眼睛,其實很美。笑起來,瞇縫著,眼角開出一朵花。他高興地把身邊同村的伙伴介紹給我,跟我一起聽他們方言的歌唱,看最美的七月的家鄉
看他可愛的小孫子
聽他講在煙臺的工作。他們幾十個人都是由村里的一位農民介紹來煙臺的,在一家水產工廠上班。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工資計件結算,包吃包住,一月大概能掙3000元左右。算算,一個小時工資還不到10元,可需要在冰冷的廠房工作那么長時間。年輕一點的一位大哥都說快受不了了,里面太冷關節疼。可大伯似乎也很滿足。“出來三個月,掙了8000來塊錢,挺好。”他嘿嘿地跟我說。
我忍不住跟他說煙臺上班的工資情況。超市收銀員一天工作八個小時能得3000左右,還不那么累。一小時十元不到的報酬,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換一家吧。他點點頭說可不是呢,不過在這邊也不熟,他也不像年輕人了,又不識字,在干得動的年紀里還是多干好。
我忍不住給他查找煙臺開發區工業園的工作信心,多么希望我能夠幫助他呀!旁邊的伙伴也凝望著我,打量著我給他們的建議。又有人說,他們回民出來工作就是很麻煩,飲食習慣上與漢人很不相同。在廠里吃得很糟,也總算能夠堅守他們的教規,換其他地方,還不知道怎么解決。這確實又是一個問題。
真是自己有能力了才能夠更好發揮自己的價值去幫助他人,這話一點不假。不過我也不會放棄,留下他們的聯系方式,如果有合適的工作,肯定會聯系他們。
從下午三點四十到晚上十點二十,中間接近七個小時,與他們斷斷續續地交談讓時光飛逝。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坐車無聊了!
像一群老友,隨意說話,有好奇盡管提,有不解盡管言明。累了趴著睡,醒了繼續high,不用擔心沒有話題,更不用顧忌無言以對,舒舒服服地剝剝花生我們可以聊聊天。
出門帶酒不便裝上點花生吧,好故事也可以配花生。
ps:新鮮事
每年4-6月,藏民們紛紛去挖冬蟲夏草。運氣好的時候,一天能挖到20多斤;碰上運氣差的時候,一天可能也就只能找到幾根。挖好曬干直接賣給采購商,一斤十來塊錢,已是相當廉價,但他們從不舍得自己吃。
同行姑娘發給我的饅頭花。對這樣一個名稱,我很詫異。饅頭白色,這花是中間紫紅四周白色似滾成一個球,為何與饅頭結緣?原來是饅頭花會隨時間流轉變色,有最初的深紫紅慢慢轉變成潔白,一簇簇像白饅頭。
最后一件,是說到回族的姑娘們的婚事。回族姑娘的婚姻還是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人引見雙方第一次見面彼此就要決定是否繼續交往。若是雙方都鐘意,男方就會留下禮品,兩人交往一兩個月后就完婚。婚禮持續五天。第一天是男方去女方家,第二天是女方親人去男方家,接下來的日子照此輪流直至婚禮結束。
若是婚后兩人不合怎么辦?
答:兩人慎重考慮后,覺得實在無法共度此生的話,女方可以說明,直接回娘家就離婚了。若是男方仍有意,可以回妻子家認錯挽回,女方回心轉意兩人就可繼續生活。若女方斬釘截鐵不回頭,兩人從此好聚好散。所以,他們不會輕易沖動,做事情再三思量,考慮清楚。
萬一離婚后的婦女,也并不會遭人唾棄。他們一樣平等,有合適的媒人介紹的對象可以再嫁。這樣,對于阿蓮說的“這是我第一次結婚”我也就不那么詫異了。
婆婆會嫌棄兒媳婦生的是孫子還是孫女嗎?
答:不會。因為他們信物是珍珠。認為兒女是珍珠安排到母親肚子里的,一切自有安排,男女平等。阿蓮告訴我,她生了三個女兒,但婆婆并不會因此不喜歡她。
兒媳婦怎么讓婆婆滿意?
答:勤快。進門的兒媳婦要承擔家中所有家務,喂牛養羊打掃衛生一日三餐等等,每天不到六點就起床。做好飯后應先端給婆婆吃,這并非不平等或虐待,這是教義要求的孝敬長輩的基本的做法。她輟學后就跟著母親學做并慢慢承擔一個女人該會的家務,這樣嫁到夫家才不會被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