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沒有北方的蕭條,但南方的冷是濕潤的,滲入骨髓的冰涼,穿透靈魂的凜冽。消瘦的北方的冬天是干燥的,烏鴉僵硬的蹲在光禿禿的樹梢,粗啞的叫聲帶著滿腔的幽怨。伴隨著暖氣的是像盔甲一樣沉重的霧霾,混濁的空氣就像一堵厚厚的墻。城市被掐住了咽喉,壓抑、沉悶、扭曲。
細碎的枝椏散落一地,鉛灰色的云越壓越低,沒有雪的冬天就沒有季節的尊嚴。在南方人的潛意識里,下雪就意味著寒冷。其實,雪天是溫暖的,因為下雪的時候,所有的水分都在釋放熱量。相反,當雪融化時,雖然溫度升高了,但所有的雪都在吸收熱量。并不是所有的雪都來勢洶洶鋪天蓋地,也有的雪單薄、溫柔、羞澀。在夜色的掩護下,雪安靜的飄灑。北方的冬夜枯燥漫長,死一般的沉寂。雪帶著姍姍來遲的歉意仿佛在彌補冬天的等待,院子里堆積的玉米稈、路燈下油漆斑駁的長凳、街道兩邊停放的汽車都在悄悄的準備著一場驚喜。等到清晨,往常行色匆匆的人們突然放緩了腳步,整個世界仿佛有意在配合每一片雪花飄落的速度。一場雪,拯救了奄奄一息的城市。
綿綿的白雪覆蓋了整個廣場,笨重的棉鞋踩著柔軟的雪地,能聽到雪花摩擦的聲音,輕輕的捧起一把,既酥散又冰涼。馬路上的積雪有的被車輪碾壓過后凍的邦硬,有的被粗鹽消除,混雜著污泥和垃圾。馬路對面的女孩子穿著粉粉的衣服,抱著熱熱的奶茶,裹著厚厚的圍巾,邁著小短腿跑向自己喜歡的人。凍結的湖面鎖住了寒冷,我拿著一把舊鑰匙敲著堅硬的冰層。我往紙箱里面裝滿雪花,融化的水漬將紙箱浸的皺皺巴巴。我要將它送給一個南方姑娘,雖然沒有雪花,但是有我的“一箱情愿”。
記憶中的故鄉依然冷的措不及防,冷風總能從袖口和衣領鉆進胸膛。在北方生活了六年的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南方人對于雪的期待和向往,只是,一不小心還會被“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就落滿了南山”的這種情感所燙傷。冬天的荒涼和憂傷,總是會讓我不知不覺的懷念起夏天的陽光。每當我開始追溯這六年的青春年華,那些日子就像肩上的雪花,被疾風一吹就離我而去了。我知道北方的雪不屬于我,我帶不走,也留不住,她終究會在季節的更替中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