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洛婧
? 也不知為何,他出現在身邊時都是最難過最狼狽的時候,他大抵是她生命中的光吧。
? 初遇時,一群人的狂歡,唯她坐在角落里淡笑仿佛看盡繁華,輕轉手腕上的名表,看向窗外的霓虹夜景,眉宇間竟帶著絲絲厭倦。
? 他好奇于她的氣場,自來熟的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看向桌上夾著書簽的書《小團圓》,卷起精致襯衣的袖口,逆著光的臉干凈地驚為天人,對微愣的她道:“你喜歡張愛玲的書?”
? 她沒有回話,只是頷首當作回應直起身直視他的眼睛,四目相對之際隨即錯開,仿佛什么都沒發生,卻感覺冥冥之中又有什么在變化。
? “喜歡小團圓的什么?”他嗓音一如他外表一樣干凈如初,甚至讓她產生一種幻覺,背景那些人的爵士樂聲都小了很多,這個角落仿佛是凡塵中的凈地,常在旁人口中聽聞他談吐修養過人,今日一見倒也并未失望。
? 窗外霓虹燈光一閃即逝,她拿起一旁的暖茶抿了一口,看向窗外并不回應,直到她驚訝于他的耐心,才緩緩啟齒開口道:“孤寂。”
? 她的嗓音清冽卻因本身的嗓音,夾雜著幾分不經意的嗲糯,而聽到她回答的他一下子就笑了,在晚秋初冬之際笑的如六月暖陽,讓她不解的抬眸望向他,以為他不明白她的話便又添了詩經中的一句詩,詩詞很應景:“式微式微,胡不歸。”
? “胡不歸,所謂何?”他疑惑。
? “孤寂。”
? “何謂孤寂?”
? “蓬勃朝陽作依,皓婉清月為伴。”
? 他不解地看向她,卻目送她抱書離開,拿起她遺落的書簽,目光落于書簽上的字句“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微微沉思。
? 再遇時,她被旁家子當眾奚落,那一剎那他終于明白她的孤寂源于何處,雖然她還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樣子站在那里,好似無所謂但就是這份無所謂讓他覺得很憤怒,她經歷了什么才會有這份司空見慣,他不顧所有人的眼神站出來擋在她的面前,對著始作俑者狠聲說:“道歉,你必須對她道歉。”
? 那也是她的震驚,她震驚地看向他的后背,全然不復剛才的風輕云淡,這是近雙十光陰,第一次有人擋在她的面前,有時候再難都可以繼續背負,但是她卻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暖。
? 囂張跋扈之輩也懼于他的家底,旁家子不甘心的一喊,一群人也就這么散了,她低頭對著轉過身來的他淡淡一笑,伸手撫去不知何時落于他肩上的落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仿佛安慰,但鼻翼間1972的冷香竟讓他有點頭暈目眩。
? 她輕語言謝。
? 他一聲嘆息。
? 后來,她一身紅裙參加他表妹生日宴,旁家子暗地里使絆子,昔日里的淡漠被多灌了幾杯喝的兩頰緋紅如傍晚紅霞,出門上洗手間他放心不下跟著去,卻見她對一個臟兮兮的孩子巧笑嫣然,美得晃花了他的眼,他從未見過她眉眼俱笑的樣子,第一次有這樣的沖動,想讓她一直這么笑下去。
? 可是她總是帶著那種淡漠疏離,而且周身帶著一種蒼郁,他不禁在想,這是她對于自己的保護色吧,保護色之下的心是不是脆弱的一碰就碎,沒有再去冒險的勇氣,便偽裝得不近人情。
? 看著她活,都覺得累。
? 可能是因為多喝了幾杯吧,看著迎面走來的她,他忍不住拉住她,往她手里塞了個荷包,在她莫名的視線里腳步凌亂的離開,他離開后她解開精致的荷包,看著荷包里的紅豆輕輕莞爾。
? 紅豆,相思豆。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 他,竟心悅她嗎?
? 借著酒意她收好手中的荷包,看向他消失的走廊盡頭,呢喃低語道:“其實,我有點喜歡你。”
? 但是后半句她怎么也說不出口,其實是不愿意說出來,因為她沒有去愛一個的能力,這樣糟透了的一生,她拿什么去愛他。
? 她能嗎?她不能。
? 親愛的,我要變成更好的自己,你也要變成更好的你,我不想拖累你。所以這次,我們說再見。
? 她毅然出國,走時一個人一個洗白的帆布包。
? 有時候,愛上一個人也就是愿意放手成全他的幸福,留下是束縛,她也不愿意為他折下自由的翅膀畫地為牢,這一刻她等了太久了。
? 原諒我的自私,我只是想在你記憶里留下一個美好的自己,而并非丑陋的面孔,雖然見面也就這二三面,但是你已是我心底的珍貴回憶,正想著卻聽到身后的熟悉呼聲。
? 她震驚的轉身,隔著海關的玻璃,她對著他回眸一笑,像是穿過千丈的紅塵,悠然對看。那一刻,他的臉與她記憶中的重疊,好像是小團圓的那一夜,好像又是他擋在她身前的那天下午,好像又是遞給她紅豆荷包的那個晚上。
? 原來欲不愛時,已深愛。
? 他追到機場,看著入關后她望向自己,午夜夢回他總夢見她在他身邊巧笑嫣然,卻第一次真真實實地看到她為他露出的笑顏。他頓住了,隨即明白了她那一笑的用意。
? 因為懂,所以他沒有再開口,他太曉得她的驕傲。
? 而她毅然拿著登機牌走向登機口,明明笑著,眼淚卻從眼角滑落,她多久沒哭了自己都不記得了。
? 你一定要找一個人陪你青絲白發,而我風吹雨打,浪跡天涯。
? 余生一人,四海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