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表哥Sir發了篇《性隱喻,少即是多》。
后臺廣受好評。
樂得他這幾天走路都不沾地(飄起來)——
不行,表妹得放放他的傻氣,也來一篇門道干貨,誰好,你們評評理(肯定是我對不對)。
話說,面癱儼然是演藝圈的流行病。
都是年紀輕輕的小花小鮮肉,臉部肌肉咋就不利索了呢?
不過表妹認為,要說到真正的重災區,那還是眼睛。
演藝行當有句老話:一身之戲在于臉,一臉之戲在于眼。
如果,連面部管理都做不到位,還談什么眼神戲?
我們現在看到的演員總是游走在兩個極端——
要么,把目光的渙散,當成深邃。
《繡春刀》女主都給人盲女既視感
要么,把怒目圓瞪當成情緒飽滿。
這一定是對“演技”二字誤解太深。
演戲是演“細”,更是“眼戲”。
真正懂得與觀眾心靈交流的演員,不僅形體、臺詞、表情的功底要過硬,還得有“畫龍點睛”的本事。
表妹回憶起那些經典的銀幕女神形象,最忘不了的,永遠是她們的眼睛。
紫霞仙子
朱茵
紫霞仙子的愛情,我們都知道——愛而不可得。
凄愴,哀怨。
這跟朱茵本人的形象,好像不太配。
因為早年的朱茵,給人感覺就是,明艷。
但或許就是這種“不合適”,成就了紫霞仙子的獨特。
在《大話西游》里,她性子是明晃晃的。
好惡分明,半點也藏不住,一出場她就告訴我們,不能愛,毋寧死。
這株燈芯來到人間,就是為愛情燃燒一回。
至尊寶拔出了紫青寶劍,她立馬就認定了這位意中人,閉上眼睛,帶著虔誠,吻上去。
每次看這一幕,表妹都會被重新觸動。
這是多勇敢的全情投入啊。
算計、猶豫、保留、隱藏……統統沒有,有的只是飛蛾撲火。
至尊寶:你知不知道我都是在騙你
紫霞:騙就騙吧,就像飛蛾一樣,明知會受傷,還是會撲到火上
這種明艷,就像把一顆心掏出來捧給你欣賞。
坦誠到,你任何的虛偽、矯飾,在她面前都會良心作痛。
當那把劍離喉嚨只有0.01公分的時候,至尊寶說了一個著名的謊話。
她居然照單全收。
手中的紫青寶劍落地,眼神卻刺穿至尊寶的心。
短短幾秒內,眼睛里情起情滅,萬水千山。
可以說,只有在紫霞的天真明媚里,恨與愛、殺與疼才能切換得如此毫不違和。
演紫霞的時候,朱茵22歲。那是她與周星馳地下情的第三年……也是最后一年。
朱茵后來接受采訪,這么描述拍《大話西游》期間的心路歷程:
在拍戲過程中的確投入了自己的感情,正好那段時間自己的感情也處在很迷茫的狀態,可能有自己的體會在里面,亦真亦假吧。
可能也正因為真情流露,紫霞的眼神,我們百看不厭。
每一幀,愛意傾瀉,情真意切。
這樣攝人心魄的明媚,真真只有紫霞那樣的女子才配得上。
你要問我至尊寶是什么時候知道自己逃不掉的?
我覺得是這一眼。
窯姐艷紅
蔣雯麗
當年的蔣雯麗23歲,大學在讀。
她飾演的窯姐艷紅,出場七分鐘,就用驚鴻一瞥,展開了電影的史詩長卷。
她的職業是娼妓,身份是母親。
下賤與圣潔同在,這是角色艷紅的復雜所在。
蔣雯麗表演的經典之處就在于,她用活了一雙眼睛。
三場戲。
第一場,老主顧突然躥出來時,艷紅認出他。
嘴角的笑,禮貌中透露出些許疲憊;斜眼看人,自帶幾分煙柳巷的春色,同時又明確給出“生人勿近”的信號。
第二場,艷紅帶著孩子正無處可去,突然碰見街頭賣藝的梨園行。
她擠進去,賣藝的孩子們生龍活虎、上躥下跳,吆喝聲、掌聲、喝彩聲,好不熱鬧。
看到精彩的跟斗、如雷的掌聲,相比于旁邊大爺看熱鬧的開心,艷紅的情緒高漲幾個量級。
興奮得眼珠子要掉出來。
那一刻,她打定主意把兒子送到梨園去。
第三場,梨園拜師。
“只要您愿意收下他,怎么著都成。”
這軟塌塌、沒骨相的一跪,絕了。
邊說邊抹眼淚,還不忘媚眼向上一勾,再卑賤地向下一垂。
二十年來,再沒哪個二十出頭的小花,能留下這種傳世表演。
這三場戲,艷紅的眼睛里藏著自己的一生,也牽掛著兒子的命運。
如今表妹想起她,腦海里彈出的總是那一幕——
眼看兒子在梨園安頓下來,她半張臉在陰影之中,只露出一只怔忡茫然的眼睛,這只眼睛帶著麻木的底色,似乎已經望盡了程蝶衣的一生。
電影明星吳小姐
袁泉
說出來可能會被打,但在表妹的審美認知里,袁泉算不上一個眼睛好看的女演員。
她的眼睛過大,眼眶過深,好像會把人吸進去。
《我的前半生》里,袁泉的造型并不討巧。
面部線條過于棱角分明,加上直發和剪裁凌厲的套裝,跟唐晶的性格一樣,隨時都硌得人生疼。
所以,要說目光動情,還要數她在《羅曼蒂克消亡史》中飾演的女明星。
那一次袁泉身穿花式繁復的湖藍色絲綢長裙,長裙罩住她纖細的骨骼。
卷發的造型太適合她,名伶風度,煙視媚行,單看剪影甚至有些像張愛玲。
戴先生從她丈夫的手里搶她,許她丈夫安穩的工作。她不從,丈夫卻答應了。
說客王媽將戴先生的話和戒指轉交給她,這一場,她的目光楚楚堪憐,卻有讓人無法忽視的堅韌。
與丈夫攤牌,她將一絲幻想保留到最后,幻想丈夫拒絕戴先生,他們回去過小日子。
這一句試探,有心冷,也還抱著幾分僥幸。
先是板著面孔將下巴微微一揚,兩只眼睛卻又不忍錯過地追過去,想看出個“奇跡”。
她其實早就知道,奇跡是問不來的。
笑,不過是一種體面的哭態罷了。
這是一段固定機位的長鏡頭,袁泉一個人面對鏡頭的獨角戲。
最后一幕,丈夫走了,淚還是憋著,不流。
抬眼到落眼的短短幾秒,形成一個眼神冷卻的周期——
靜中有猛獸,熱里能藏冰。
亂世中的女人,修出這樣的眼神,還走不下去?
宮二
章子怡
從《臥虎藏龍》到《一代宗師》,章子怡眼睛里的東西大不同。
《臥虎》時期的章子怡,像春天里盛極的牡丹,勝負欲綻放在臉上。那時她說:“我年輕又漂亮,男人不可能不喜歡我。”
不就跟玉嬌龍一樣?
世俗、禮教,她全不放在眼睛里,誰也休想攔她。
到《一代宗師》,章子怡已經歷了“三重門”(潑墨門、沙灘門、詐捐門),蟄伏三年。短暫告別微博前,她最后一條狀態是:
無畏浮云遮雙目,只期篤行凌絕頂。低眉,淺笑。
隨后她就開始了長時間的封閉訓練。
章子怡為出演《一代宗師》訓練資料
演員與角色之間是互相成全的。
如果說玉嬌龍時期的章子怡憑借的是過人的天賦和機遇,那么《一代宗師》就是章子怡對這些年圍繞她所有爭議的回應——
她懂得了收。
章子怡遇見宮二,宮二遇見章子怡,皆是幸事。
《一代宗師》里,章子怡演盡了宮家二姑娘宮若梅的一生——
沒有選擇的一生。
宮二第一次出場是與父親說話:“宮家沒有敗績,他憑什么出頭!”
這句“憑什么出頭”,少女時期的宮二原本可以有一個鋒芒畢露的眼神,章子怡卻沒有這樣處理。
她的目光內斂沉靜,帶著一點執拗,這仿佛是她性子里長出來的一句話。
這樣的少女章子怡,我們是第一次見到。
要強,幾乎也就是宮二一生的注腳。
跟她爹一樣,“眼睛里只有勝負,沒有人情世故”。
馬三投敵,宮二決定奉道復仇。
父親那些被馬三收買的親故,紛紛勸阻,她說:“或許我就是天意”。
淚噙在眼眶里,目光如寒冰。
單看這雙眼睛,就能知道——
從父親死于馬三之手那天起,她已奉了道。
要強,就是宮二的命。
復仇之后,看她這個眼神,洗去了所有的狠勁。
有一種近似慈悲的百味雜陳。奉了道,打趴的是馬三,也是自己。
這一眼里,仿佛有沉重的鐵閘落下,將宮二的一生關在里面。
這,是要強的代價。
也就應了葉問送給宮二的那句:“宮先生這些年文戲武唱,可惜差一個轉身。”
每每想起宮二,表妹腦海中定格的總是這一個眼神——
冷靜。
冷靜是決絕者最后的表情。
宮家的東西,你今天必須還
我們經常說,一部好戲成全一個演員。
而一個經典角色的立與不立,就在一個眼神之間。
你們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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