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氣名稱:芒種(zhòng)。
太陽直射:北緯19°35′。
物候緯度:北緯30°。
物候海拔:10~170米。
觀察地點:徽州休寧。
當(dāng)日氣候:陰雨。
當(dāng)日氣溫:18~23℃。
2018芒種休寧溫度:20~29℃,連日梅雨季節(jié)的陰雨,輕寒似秋。
臨近芒種,大陽才第一次直射在中國的大地上——在此之前,它們曾陸續(xù)直射在南沙到中沙的一些島礁上。
這幾天,生活在海南省海口市的人們,中午站在太陽底下的時候,將“沒有影子”——再往后,北方人們的影子在北,而海南島上居住的人們,他們的影子將短暫地偏南。
太陽的直射,意味著更多的光和熱,意味著太陽把能量更慷慨地贈予地球上某一特定的土地和海洋。
北溫帶的大地,到芒種節(jié)氣已是一片繁盛景象:最早迎著陽光播種、開花、茁壯的,正陸續(xù)成熟;而還有盛大的陽光在繼續(xù)贈予,需要農(nóng)人們抓緊時間播下種子,好在陽光冷落之前,再滿滿地收獲一季。
此時成熟的谷物便是麥子,此時播下的種子里,最有名的當(dāng)數(shù)水稻。有人說:芒種的芒,就是指大麥小麥這些有芒的谷物,此刻到了收割的季節(jié);芒種的種,就是指水稻這些作物,此刻到了最后的“種植”時期——其實雙季的水稻早已經(jīng)種植,就是單季稻,現(xiàn)在也只不過是把茁壯的秧苗從秧田移植到稻田,這個過程叫“插秧”。“插秧”是中國農(nóng)人最智慧的發(fā)明之一,用讓秧苗上幼兒園的辦法,解決了兩季作物之間爭奪時間的矛盾。
爭奪時間的本質(zhì)就是爭奪陽光。生命不會錯過一縷陽光,在大自然中,沒有哪種植物會等到此刻才開始萌芽,即使是農(nóng)人們?yōu)橛邢薜耐恋刈骶牡陌才牛e過這幾天也就是錯過了一年。
也就是說,芒種二字里,有著北方的豐收,和南方的耕耘,是麥子和水稻同時忙碌的故事。
但無論如何,芒種的主角其實是麥子而不是水稻。
麥子,才是有芒的莊稼。
芒種的故事不始于芒種,芒種的故事始于去歲的秋收之后。
早在高爾夫球場引入北溫帶東半球之前,這片古老的大地上,就興盛起種草的技藝。
每年暮秋初冬,北方的人們便早早地在土地上播下麥子——這耐寒又耐旱的莊稼,真是對北方大地的最好禮物。
而當(dāng)列車飛速駛過冬天北方枯黃的大地,你眼里還只是一片枯黃,其實這枯黃里已經(jīng)萌生著來年的青蔥。春風(fēng)稍吹,春雨稍潤,它們便勃勃地生長起來,迅速化枯黃為新綠,把黃河南北無盡的平原,化為一個無處下桿的巨大無比的高爾夫球場。
然后,葉子把無限的陽光壓入麥穗之后,自身就迅速枯黃——它變得干枯而脆弱,像野草一樣,一點火星就能夠讓它燃燒。
這是草族當(dāng)年戰(zhàn)勝大樹,取得地球統(tǒng)治權(quán)的秘笈,今天依然是讓出土地,為下一代貢獻營養(yǎng)和生存空間的良策。
無論在何時,谷物成熟都曾叫做“秋”,因為成熟的谷物泛黃泛紅,就像火一樣——恰好它在這個時候也最易燃燒。無論是哪一種莊稼,豐收都曾經(jīng)叫做“年”——年這個字的甲骨文,就是一個成年人在馱著成熟的谷物,而季這個字的甲骨文,則是一個孩子在馱著成熟的谷物。
這是此刻北方的風(fēng)景:鐮刀揮動,收割機的輪子揚起塵土,金黃的麥粒被收入黑暗的谷倉,歌聲停歇后的沉默里,有整個人類的快樂與希望。
而南方,一片青蔥。無邊無限的綠,無窮無盡的綠。
在無盡的綠色中,新生的雛鳥開始陸續(xù)離開父母的巢穴,獨自飛翔,然后獨自覓食。
在無盡的綠色中,花朵的果實正陸續(xù)成熟。
除了開放很早又果實微小的櫻桃,除了寂寞地開放在冬季,然后在小滿之后開始成熟的枇杷,此刻剛剛能夠上市的果實,是梅子。
最早開放的梅花是詩歌的寵兒,它的果實同樣不甘寂寞:“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而“望梅止渴”、“青梅煮酒”這些故事不僅僅和漢朝末年的曹操有關(guān)。“望梅止渴”這四個字,至今依然會刺激到所有品嘗過酸梅子的人的唾沫腺。而“青梅煮酒”這件雅事,在近幾十年熱帶水果傳入中原和江南前,必定有無數(shù)的英雄豪杰和文人墨客在初夏的時節(jié)里把玩過。
就像稷這樣曾經(jīng)很重要的谷物,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只是偉大的象征——我們依然把國家最大的事務(wù)稱為“社稷”,與“江山”并稱,但事實上,現(xiàn)代人已經(jīng)不能確定哪一種莊稼才是古時候稱之為“稷”的作物。
青梅也一樣僅僅剩下了文化上的情思。作為水果的青梅的魅力,早已經(jīng)被同時成熟的,但來自遙遠南方的荔枝和芒果所取代,但如果不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和“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詩句,我們幾乎把荔枝當(dāng)成舶來的水果——僅僅幾十年前,它對熱帶以外的普通中國人來說,依然是遙遠而稀罕的珍奇。
農(nóng)人的馴養(yǎng),讓作物和大地融為一體,來自遠方的麥子,成為北方大地最忠誠的莊稼,成為中國詩人的“父親”、“母親”和“妹妹”。
人類緬懷過去的輝煌,但開辟著今天的疆域,馴養(yǎng)著今日的物種。
我們依然無限仰賴著陽光和大地的賜予,仰賴著水稻和麥子。
但今天我們中越來越多的人已遠離土地,遠離水稻和麥子,成為機器的馴養(yǎng)者,成為電子信息的馴養(yǎng)者,成為詞語和概念的馴養(yǎng)者。
芒種,是一個古老的豐收節(jié),是一個古老的勞動節(jié),但它的成果,依然鑲嵌在人類文明的底層——只要北溫帶的麥子依然在這個時節(jié)成熟,只要麥子依然是人類最重要的食物(之一),那么在人類所有其它的勞作背后,就依然有太陽的律動,和麥子的心跳。
后補:
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梅子成熟時候,便是江南梅雨時節(jié)。
今日休寧陰雨,加上前幾天的陰雨天氣,今天溫度較十五天前的小滿,反而下降了近十度,室外需穿夾衣才能御寒。
近年來糧食充裕,農(nóng)民大都放棄了水稻的二作,只種單季稻,所以這幾天正是當(dāng)?shù)夭逖頃r候。
于是,真正再度演繹了范成大《芒種后積雨驟冷》一詩的場景:“梅霖傾瀉九河翻,百瀆交流海面寬。良苦吳農(nóng)田下濕,年年披絮播秧寒。”
陰雨綿綿,對此時的江南和水稻而言,未嘗不是詩意和滋潤,但對北方的麥收,就成了災(zāi)難。
祝北方陽光燦爛,愿江南陰晴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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