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

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馨主題】第十九期【情與法的思考】的寫作活動。

壹? 壯壯丟了

小苗坐在街心花園的長椅上,茫然地望著掛在樹梢上半個燒餅似的月亮。月亮鉆進云層,很快又從另一邊鉆了出來。月亮里的臉,剛剛還是笑意綿綿,突然就變得淚水漣漣了。小苗的心也隨著月亮,一會喜滋滋,一會緊啾啾的。

?距離壯壯丟失已經是第七天了,文姐和華哥又都跑出去找孩子了,小苗也心急如焚地跑出了家門。明顯瘦了一大圈的文姐哭著奔西跑了,已經辭去銷售總監的華哥皺著大眉頭奔東跑了,小苗喊著壯壯的名字,繞著樓群跑了一圈,手腳酸痛,體力不支,便跑進了街心花園,坐在長椅上,心突突跳個不停。

?她的心不可能不突突,那個叫壯壯的三歲小男孩,此時此刻早已不知被帶到了哪個山旮旯里,說不定已經哭得背過氣去了。一想到這,小苗就開始自責。

我這是傷天害理呀!將來會不會下地獄?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把胖妞當朋友,那么信任她,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想到她是口蜜腹劍,做出這種缺德事?壯壯啊,你到底在哪呢?買你的人,肯定是家里沒孩子的,說不定他們會對你好的,也許人家是大老板,有的是錢,你運氣不錯,將來說不定還能繼承一大筆家產呢。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又是那么聰明,在誰家里都會被寵著長大的,對不?

貳? 抓鬮

?兩年前,小苗還是個高三的學生,每天起早貪黑地奮戰高考。她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叫小樹,因為貪玩,從小到大成績一直不好。那天晚上,爸爸把姐弟倆叫到西廂房,還從里面插上了門。今天的爸爸和往常判若兩人,眉頭緊鎖,一臉嚴肅,嚇得姐弟倆大氣都不敢出,低著頭站在那里,手足無措。

爸爸吐出一大口白色的煙,狠勁地把煙屁頭子摁在煙灰缸里,直直地盯著小樹看了半分鐘,又把視線移到小苗臉上。時間仿佛靜止了,小苗的手心都攥出了汗,臉上就像發燒了一般,燥熱難耐。

爸爸你有話快說啊,怎么這樣折磨人?小苗在心里默默地說。 爸爸終于開口了,“看新聞了嗎?從今年開始,大學學費要漲了。”

原來是這事?小苗的心里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她,屋子的煙霧繚繞,小苗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層灰色煙塵。

?“咱們家前年給你奶奶治病花去了不少錢,到現在還欠著你兩個舅舅十多萬。如果你們倆都上大學,”爸爸的頭低得更低了,半天才抬起滿是憂傷的眼睛,“咱們家怕是,負擔不起呀!”

沉默,還是沉默,打破沉默的是小樹。

“爸,姐,我從小就不愛學習,恐怕考不上大學,姐一直是學習尖子,肯定能考上,那這樣,我明天就不去上學了,我出去打工,讓姐姐考大學吧。”

?“混賬!”小樹的話還沒說完,爸爸一個耳光扇過去,小樹的臉頓時就像秋天的紅蘋果一般,鮮明地印著五個手指印,一楞一楞的。 小樹沒哭,只是用手捂著臉,小苗卻哭了,眼淚一串串淌下來,涼涼的,咸咸的。

她咬著嘴唇,胸脯一起一伏的,好半天才從牙縫擠出幾個字,“我去打工,小樹去上學,小樹腦瓜比我聰明,只要肯用功,肯定能考上。”

爸爸的眼圈也有點紅,他慢吞吞地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兩個白色的小紙團,“不偏不向,你倆抓鬮,讓命運來決定,誰抓到考,誰就去高考,誰抓到不考,誰就去打工賺錢,小苗先來?”

小苗抹了一把冰涼的淚水,比淚水還涼的是她的心。電視上看多了,兩個紙團寫的都是“不考”,無論抓哪個,結果都一樣,這老掉牙的套路,爸爸也好意思學。爸爸一貫重男輕女,他肯定是想讓小樹參加高考,又怕我不愿意,就想用這個下三濫的手段逼我放棄。好, 那我就成全你,信不信我出去打工也能混得很好,到時候讓你后悔去吧。

?“好,我先來!”小苗迅速抓起一個紙團,不等小樹去抓就打開了,“不考。”果然不出所料,小苗的心更冷了。

?“姐,咱倆換換好不好?我不想上學,我不是那塊料,這個給你。”小樹不由分說把自己抓到的小紙團塞進小苗手里,小苗看到小樹的紙團上赫然寫著一個大大的“考”字。原來是我冤枉爸爸了,他沒有套路我,是我自己親手抓到不考的,那就說明,真是命運的安排,怨不得別人。

?“不能耍賴,抓到什么就是什么,小樹去上學,小苗去打工。” 爸爸的聲音里明細有著一絲欣喜,他背著手拉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叁? 當保姆

剛滿十八歲的小苗,經人介紹,來到省城紀文的家里做保姆。她的工作就是照看一周歲的壯壯。剛一開始,小苗笨手笨腳的,連個奶粉都不會泡。可是小苗是個善于學習的孩子,在文姐的耐心指導和自己的不斷練習下, 很快掌握了帶孩子的訣竅。

壯壯剛會走路,還走不太穩,哄他很累人,每天都要追著跑。壯壯體力很好,睡的少,又好動,小苗就經常帶著他到樓下去玩。樓西側有個小型兒童樂園,那里有個旋轉滑梯,還有秋千,壯壯很喜歡滑滑梯。撅著小屁股踩著梯子一蹬一蹬爬上去,再從另一側飛快地滑下。小苗就像一只老母雞,張開雙臂,時刻保護著壯壯,生怕他出一點危險。

壯壯坐在秋千上,小苗站在身后,推一下,壯壯就蕩起來,咯咯咯的笑聲傳出去好遠。小苗還教壯壯背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咬字不清的稚嫩的童聲,有一種治愈功能,讓小苗暫時忘記了煩惱。長時間的接觸,讓壯壯對小苗很是依戀,一睜開眼睛,就到處尋找小苗,“小苗阿姨!小苗阿姨!”

看著孩子跟保姆如此親昵,做家長的也很開心。小苗手腳勤快,經常趁著壯壯短暫的小睡空當,做一些分外的工作,比如做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她還照著食譜給壯壯做一些營養美味的輔食,蔬菜泥蒸蛋、肉末米粥、蛋黃小饅頭等,看著孩子吃得開心,肉嘟嘟的小臉寫滿了幸福,紀文和丈夫對小苗充滿了感激,時不時地給她買鞋買衣服,還在月末給她多發了好幾百工資。小苗在紀文家里,吃住都不用花錢,她把工資悉數寄回了家里。

?第二天就是高考的日子,小苗望著床頭的日歷,嘆息了一聲,希望小樹能夠考上大學吧。她關了燈,卻怎么也睡不著。自己明天原本也應該上戰場了,卻不想命運讓自己變成了小保姆。認命嗎?不認又能怎樣?好在這家人對自己不錯,孩子也很可愛,可是自己不能當一輩子保姆吧?是不是應該學點什么?只有高中學歷的自己,又能學什么呢?

小苗想起自己上學的時候,最喜歡的科目是英語,她當時最想報考外國語大學,將來當一個翻譯官,是她多年的夢想。她還聽說,同聲傳譯很有挑戰性,也很賺錢,可惜這些都隨著那個“不考”的小紙團付諸東流了。

肆? 弟弟不見了

三天后,小苗正在給壯壯榨果汁,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小苗用紙巾擦了擦手,跑過去接起電話。

?“小苗,小樹有沒有在你那?他不見了。”電話里傳來爸爸急吼吼的聲音。

?“什么?小樹怎么了?”

?“今天高考最后一科,我去接他,人都走光了他也沒出來,我好說歹說進學校去找,可是找遍了也沒他人影,急死我了。”

“爸你別急,你們倆也許走岔了,沒準他出來沒看到你自己回家了,你還在等他,您先回家看看吧。”

?“不可能,我現在就在咱村大隊部給你打電話,家里沒人呀,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爸,他一個大活人丟不了,也許去同學家玩了,您等一等哈。”

“行,我再等等。”掛斷電話,小苗的心里開始翻江倒海。是不是沒考好不敢回家?是不是半路遇到什么危險了?不會是跟人打架了吧?唉怎么總想這些不吉利的?也許什么事也沒有,就是跟同學去玩了。

晚飯后電話再次打來,這一次聽筒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是小苗嗎?我是村長,你能趕快回來嗎?你弟弟出事了,你爸爸和你媽媽都急得住了院。”

五雷轟頂,小苗的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 是華哥,開著車把小苗送到機場,趕最后一班飛機,連夜回到了久違的家。

?“爸、媽、姐: 對不起,我說我不是上學的那塊料,你們不信,非讓我參加高考。第一科語文,我就考砸了。拿到試卷我大腦一片空白,一個字都寫不出來。背得滾瓜爛熟的出師表,我忘得一干二凈。選擇題判斷題,我胡亂填上了,作文我只寫了兩行,就再也寫不出了。后面的考試我不能參加了,我肯定考不上,別說大學,就連大專或者中專,我也考不上的,我沒臉見你們。感謝爸媽把我養大,供我讀書,養育之恩,來世再報。姐姐,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可是我這輩子是還不起你了,那就下輩子還吧,再見了,我愛的家人們,不要找我,不要難過,我不值得。”

小苗讀著這封信,心如刀割。小樹啊,我說這幾天為啥總是心神不寧,原來是你要做傻事,都說雙胞胎會有心靈感應,我有感應,可我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我們可是雙胞胎呀, 你讓我一個人如何活下去?

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小苗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折好信,平平整整地塞進信封。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小苗提著午飯來到病房時,爸爸正捂著臉哭,枯樹皮一樣的又皺又黑的手,一顆顆豆大的淚珠順著指縫滾落而下。爸爸的全身都在發抖,花白的頭發像山羊的毛一般打著卷纏雜在一起,頭頂上方有一小塊不毛之地,亮亮的,與黑黝黝的臉膛很不相稱。

媽媽坐在靠窗的床邊,一只手掛著點滴,另一只手不停地擦眼睛。

?“爸,媽,吃點飯吧。”爸爸聽到小苗來了,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苗,是爸爸不好,爸爸錯了,當初應該讓你去讀書。”

“爸,您別難過了,這都是命運的安排。”

伍? 爸爸病了

沉重的打擊加上長期的操勞,爸爸一病不起。全面檢查的結論是,尿毒癥。原本就不富裕的家,現在更加雪上加霜。

幾天后,小苗踏上了歸途,她得去賺錢。文姐和華哥得知了小苗家的情況,毫不猶豫伸出了援手,兩萬塊錢解了燃眉之急,又把小苗的工資直接增長了一倍。小苗對文姐一家充滿了感激,只能用多干活、細心照顧壯壯來報答他們。但是這點錢對于身患重病的爸爸來說,還是杯水車薪。

?一轉眼,壯壯就滿三歲了。小苗每天把壯壯送到幼兒園,然后回家打掃衛生、洗衣服,余下的時間,她就看書,寫博客。她把自己的經歷及苦惱都寫在博客里,尤其是她對弟弟的思念及自己兒時的夢想,還有爸爸的病。

她的博客因為真實坦誠,文筆動人 ,很快吸引了許多人的關注。有一位自稱胖妞的人,說她也是一位小保姆,和小苗住在同一個小區里,希望有空可以見見面。 小苗沒有多想,都是小保姆,見個面沒什么吧。于是,兩位小保姆很快見面了。

陸? 認識胖妞

這個胖妞,很開朗,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一副樂天派的模樣。她很快和小苗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也知道小苗被爸爸的病弄的憂心忡忡。

“不就是換腎嗎?我有個絕妙的法子,只怕你不愿意。”

?“什么法子?快說!”小苗急急地催促道。

?“你喜歡壯壯不?”胖妞歪著頭問。

?“這還用說,我帶了他兩年,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似的,我當然喜歡他了。”

?“壯壯那么可愛,那么聰明,值不值得更好的未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壯壯的爸媽那么愛他,那么有錢,將來肯定會有個不錯的未來啊。”

?“你認為壯壯的爸媽很有錢?那你是沒見過有錢人。他們要是真有錢,怎么不幫你負擔你爸的腎移植手術費?還讓你這么費心?”

?“他們已經幫了我很多,我就一個小保姆,不能有太多奢望,不然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這年頭,也就你還這么傻呼呼的。”

說完這句話,胖妞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小苗目送著她的背影,低頭沉思起來。我傻呼呼的?那怎樣才算聰明呢?胖妞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呢?

柒? 爸爸病情惡化

?幾天之后,小苗正準備上床睡覺,客廳的電話響了。自從弟弟那件事之后,小苗最怕聽到電話鈴聲,她的心突突突跳個不停,光著腳跑到門邊,把耳朵貼到門上。

?“小苗,你媽媽的電話,快出來接。”

又出事了?小苗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果然,爸爸病情惡化又住院了,媽媽說,醫生建議盡快進行腎移植,不然生命會有危險。但是手術費至少要準備二十萬。

?“你以為只是有了錢就能手術嗎?有腎源嗎?配型能成功嗎?我一個小保姆,你讓我去哪弄二十萬?”小苗對著話筒歇斯底里,華哥和文姐一人一邊攙著她的手臂送她回房間。

?“你先別急,這不你也知道,我們剛剛按揭了一套房子,手頭上也沒多少錢,先給你湊五萬,余下的咱們再一起想想辦法吧。”

“文姐,華哥,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不能再讓你們出錢了。”

?“唉,我們也是普通的工薪階層,沒能幫你太多,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治病要緊,五萬塊錢你先拿去應應急。”

第二天,小苗送完孩子,悶悶不樂地往家走,剛到樓門口,一把被等在門邊的胖妞拉住。

?“我等你半天了,快跟我走,幫我染染發。”

?“改天行嗎?我今天不舒服。”小苗苦著臉說。

?“你這不是不舒服,你是不高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家文姐罵你了?” 小苗搖搖頭。

?“哎呀,你說嘛,咱倆誰跟誰啊?”

在她的再三追問下, 小苗說出了爸爸等錢做手術的事。胖妞低下頭想了想,一溜煙跑了。不大功夫,她敲響了壯壯家的門。小苗一開門,胖妞就把一張銀行卡塞到她手里,“我這里有兩萬塊錢,我也不急著用,先借給你吧。咱可說好了,是我借給你的,不是給你的哦。”

小苗拿著卡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給你寫借條,我將來肯定會還你的。”

從此以后,小苗和胖妞更加親密了,胖妞說什么小苗都信。小苗要回家去看爸爸,胖妞說,你跟你家文姐說,如果她早晨沒空送孩子,我可以幫幾天忙,直到你回來。小苗真的這么跟文姐說了,還說胖妞是個熱心腸的人,是可以信任的人。

小苗帶著文姐給的五萬、跟胖妞借的兩萬,和自己的一點積蓄,匆匆忙忙回到老家,交了一部分住院費,又匆匆忙忙趕了回來。她回來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天,胖妞正帶著壯壯在樓下玩滑梯。

壯壯看到小苗,從滑梯上飛快地滑下,像只小皮球一般滾到小苗身邊,兩條小胖腿一竄兩只小胳膊一勾就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小苗阿姨,我好想你呀。”

?“壯壯,阿姨也想你呀,胖妞阿姨對你好不?”

?“胖妞阿姨不好,總搶我的冰激凌吃。”

“哈哈哈,還是小苗阿姨好吧?小苗阿姨從來都不搶你的冰激凌吧。”

“壯壯,冰激凌誰買的?我給你買的,我吃一口還不行啊?”胖妞不服氣地歪著頭問。

?“壯壯,你先跟胖妞阿姨玩,阿姨回去換件衣服,然后帶你去買冰激凌好不好?”

“好。”壯壯像條泥鰍似的從小苗身上滑下,又像小皮球一樣滾到了滑梯邊。

捌? 壯壯 被拐走

小苗看著壯壯圓滾滾的小身子,卻一點也不笨,反而很靈巧,喜滋滋地進了家。文姐正在熨衣服,小苗簡單說了下家里的情況,很快洗了臉換了衣服,就再次來到兒童樂園。可是滑梯旁已經不見了壯壯和胖妞的蹤影,秋千上只坐著一個前樓的小女孩。

?“晴晴,你一個人呀,看到壯壯了嗎?”

“看到了,他和胖妞阿姨上了一輛黑色的車,剛走。”

?“一輛黑色的車?往哪邊去了?”

小苗心里一驚,順著小女孩手指的方向就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小區門口,也沒看到什么黑色的車。會不會小女孩看錯了?胖妞帶著壯壯去她家了?小苗又往回跑,一口氣跑上三樓,敲響胖妞雇主的家門。

?“胖妞?她說有事請半天假,吃完午飯就出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啊。”

“什么?”小苗傻在那里,面前的門“咣當”一聲關上了,差點撞到她的鼻子。她再次用大力敲開了門。 “大姐,我能進去打個電話嗎?”

對方遲疑了一下,還是讓小苗進去了。小苗撥了胖妞留給她的手機號,告知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小苗踉踉蹌蹌地回到自己的雇主家,哭哭啼啼語無倫次地把壯壯不見了的消息說了出來。文姐瘋了一樣沖進書房,華哥像彈簧一樣跳起來,“分頭去找,咱們分頭去找,說不定胖妞帶著壯壯去買冰激凌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文姐和華哥已經跑了出去,小苗跌坐在沙發上,不知如何是好。請假,手機關機,更好的未來,有錢人,小苗反復念叨著這幾個詞,總覺得出事了。如果壯壯真的出了事,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刺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沉寂,正要出門的小苗抓起電話大喊,“喂!找誰?”

?“查一下銀行卡,趕快回家吧,壯壯會過得很好的。”

?“喂!是胖妞嗎?你快點把壯壯送回來,不然我要報警了,喂!喂!喂!”小苗對著忙音不斷的話筒大喊,雖然那個聲音經過處理,她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那就是胖妞,這個電話讓小苗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看來壯壯百分之百是被胖妞拐賣了。

此時的小苗悔恨交加,她恨自己,不應該輕易相信胖妞,更不應該把自己家的情況輕易告訴胖妞。胖妞正是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乘虛而入,用兩萬塊錢騙取了自己的信任,一步步接近自己,接近壯壯,等到壯壯的媽媽也信任她的時候,再突然帶走壯壯。

小苗突然想起了秋千上的小女孩說的黑色轎車,她飛快地跑出門去,直奔居委會,要求調取當時的監控。居委會的工作人員聽說是丟了孩子,簡單登記了一下就打開了監控,誰知兒童樂園附近的攝像頭剛好壞了。這難道是巧合嗎?小苗不得不在心里打了個問號。也許是團伙作案,不然不會這么滴水不漏。

?文姐報了警,她的生活完全亂了套。工作辭了,每天不是發呆就是跑出去找孩子。不餓得快暈過去想不起來吃東西,不困得支持不住想不起來睡覺。整日以淚洗面,抱著壯壯的照片自言自語。

華哥也好不到哪去,他皺著眉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像尊佛像一般,好幾個小時一動不動,腿麻了也不知道換個姿勢。小苗做好了飯,端到他們面前,過一會兒又原封不動地端回去。

?“文姐,華哥,我對不起你們!”小苗噗通一聲跪下,泣不成聲。

華哥只是看了一眼,很快移開視線。文姐擺了擺手,流著淚哽咽著說:“也不能全怪你,那天是我把壯壯親手交到胖妞手上的,我鬼迷心竅了。”

“華哥,文姐,你們對我這么好,我卻,害了你們,我是混蛋,我不是人。”小苗和文姐哭作一團,華哥嘆了口氣,走進了書房。 不大一會兒,華哥手里拿著一疊現金,走到小苗身邊,彎下身把錢塞到小苗手里。

?“小苗,這點錢你拿著,以后我們怕是不能再請保姆了,你先回去,等你父親好了再出來找工作吧。”

?“不,我不回去,”小苗搖著頭哭著說:“找不到壯壯我就不會回去,我不要工資,給我一口飯吃就行。你們現在這樣,我一定要留下來照顧你們,不要趕我走!”

?“你不回去,你爸爸怎么辦?不是還等著你給他交住院費呢嗎?”

提到住院費,小苗突然想起胖妞最后打來的電話提到了銀行卡,她發瘋似的沖出家門,跑到最近的自助銀行,余額顯示拾萬元整。小苗攥著銀行卡,心里五味雜陳。這錢要是寄回家去,就差不多夠爸爸的手術費了,可這錢來得有點昧良心。

壯壯不知怎么樣了,有沒有生病?有沒有挨打?半夜踢了被子有沒有人給他蓋好?他哭得急了會吐,還會吃不下飯,壯壯最喜歡吃醋燜帶魚,在別人家里能吃到嗎?...... 想到壯壯,小苗的心就揪著疼。怎么說也是自己帶了兩年的孩子,朝夕相處的,怎么可能沒有感情?

小苗低著頭回到文姐的家,猶豫再三,把那張攥出汗來的銀行卡輕輕放在茶幾上。

?“華哥,文姐,這是胖妞最后轉給我的錢,我不能拿,還給你們。” 文姐瞟了一眼銀行卡,立刻用雙手捂住了臉,嗚嗚地哭。華哥走過去,拍了拍文姐的肩頭,拿起茶幾上的銀行卡,遞給小苗,“已經下發了全國通緝令,這個胖妞她跑不了的,錢你拿回去給你父親治病吧,孩子不回來,我們要錢也沒用。”

文姐聽到這話,哭得更加傷心,肩膀像篩糠一般抖動著。

?“不,我不能拿這錢,要是不把我爸有病急需手術費的事寫在博客里,就不會認識胖妞,更不會被她利用,都是我惹的禍,我沒臉拿這個錢。”

小苗一邊用雙手往外推著銀行卡,一邊往后退,腳后跟撞到了茶幾腿,一陣鉆心的疼。 華哥還要繼續說下去,電話響了。小苗沖過去一把抓起聽筒,還沒等她開口,媽媽的哭聲就傳了過來,“小苗,你爸不行了,你快回來吧。”

玖? 爸爸走了

小苗的頭嗡地一聲,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電話機嘰了咣當摔下小桌。 好幾天沒好好吃沒好好睡的華哥和文姐,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小苗扶到床上,文姐端著一杯溫熱的紅糖水,一勺一勺喂給小苗喝,華哥站在文姐身邊,一臉關切。

小苗看著憔悴萬分的夫妻倆,他們的孩子丟了,還能對自己這么好,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在心里發誓,這輩子,不論用什么辦法,一定要報答文姐和華哥,萬一壯壯找不回來,將來自己就來給他們養老送終。

?在文姐和華哥的精心照顧下,小苗很快恢復了體力,她打點行裝,踏上了回家的旅程,但她早已下定決心,等處理好家里的事,要盡快回來,和文姐華哥一起,等壯壯回家。

?小苗到家的第二天,爸爸拉著她的手,說了最后一句話:“照顧好媽媽。”就永遠閉上了眼睛。小苗哭得撕心裂肺,在淚光中,她看到弟弟在笑,看到壯壯在哭,看到媽媽擋住眼睛的白發在飄。她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拾? 小苗回來了

?一個月后,小苗回到了文姐的家。可是家里沒人,冰箱里的食物早已壞掉了,陽臺上的花草也早已枯萎了。問了對門鄰居,才知道文姐和華哥出去找孩子了。他們開著車,說要找遍全世界,一天找不到孩子,就一天不回來。

小苗陷入了沉思,自己要不要也滿世界去尋找壯壯?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華哥他們開車,我就一個人坐車,高鐵、長途客車、公交車,可是連個目標都沒有,可怎么找呢?小苗犯了難,不知第一站先去哪里。她一邊收拾冰箱和陽臺,一邊思索,自己只有卡上的十萬塊錢,要是花完了咋辦?那就邊打工賺錢邊找,孩子是因為自己才丟,不去幫著尋找良心上過不去,就是再苦再累,哪怕搭上自己這條小命,也要義無反顧。

可是自己去滿世界找壯壯,媽媽一個人怎么辦?沒關系,媽媽目前身體還可以,等自己手頭寬裕了,多給她寄點錢吧。 “叮鈴叮鈴叮鈴!”一聽到電話聲,小苗就心驚肉跳。這一次不知又是什么壞消息。

拾壹? 胖妞求救

?“是小苗嗎?我是胖妞,你快來救救我,救救我呀!”

?“胖妞!你在娜?壯壯呢?”小苗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緊緊地抓著聽筒。

?“臭丫頭!你給誰打電話呢?不想活了嗎?”一個男人粗暴的聲音傳來,隨即是“啊!”、“呀!”、“哎呦!”、“媽呀!”的哭喊聲、嘰了咣當東西倒地的聲音、“啪啪”的扇耳光聲。

?“喂!喂!喂!胖妞!胖妞!”電話在小苗的呼喊聲中斷掉了。 真的是胖妞打來的電話?她好像說救救她,難道她遇到什么危險了?好像有人在打罵她,壯壯是不是也挨打了?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小苗顫抖著雙手報了警。警察讓小苗這幾天哪都不要去,就在家里等電話,文姐家的電話做了處理,只要胖妞再打電話來,就能直接定位到她。

小苗把被褥搬到客廳,日夜守在電話旁。困了就掐自己一下清醒過來。實在困得受不了就在耳朵旁放上鬧鐘瞇十分鐘。三天后的半夜,小苗剛要睡著,電話鈴聲又響了。

不出所料,果然是胖妞打來的。

?“小苗,我被騙了,我和壯壯一起被賣了,快救救我。電話里不能多說,我只知道我們在安徽的深山里,具體地址我說不清。”

胖妞的聲音很小,嗓子沙啞,明顯是哭壞了的。

“好,壯壯沒事吧?我馬上報警,你們等著。”

胖妞和壯壯終于回來了。

壯壯瘦了很多,小臉都不圓了,圓滾滾的小胳膊小腿也沒那么多肉了。小苗抱著他親了又親,哭了又哭。文姐抱著孩子,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壯壯抬起小手給媽媽擦眼淚。

“媽媽你哭了,壯壯以后不淘氣了。”?

華哥的眼圈紅了,他轉過身去,走進了廚房。

拾貳? 真相

胖妞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叫黑蛋的男孩,他總說些俏皮話,逗得胖妞喜笑顏開的,正好胖妞也是喜歡說說笑笑的女孩,兩個人可謂臭味相投,很快就在一起了。

小苗的微博,被黑蛋發現了,他讓胖妞想辦法接近小苗,博取信任。他說把壯壯賣了賺點錢花,胖妞還以為他是開玩笑的。誰知他來真的。

那天,胖妞帶著壯壯在兒童樂園玩滑梯,黑蛋坐著一輛嶄新的黑色無牌照奧迪,來找胖妞。那天本來胖妞請假就是打算和黑蛋出去玩的,黑蛋提議,在等他的時候,胖妞可以帶著鄰居壯壯在兒童樂園玩一會。

黑蛋到了,胖妞說要先把壯壯送回家去,黑蛋不同意,不由分說把壯壯抱上了車,還說要帶著他一起玩。胖妞沒有多想,就同意了。誰知車子越開越遠,直到上了高速,開了好久之后下了高速又拐進了山里,胖妞才發覺不對頭。

她問黑蛋要干什么,黑蛋終于露出了本來面目。他哈哈哈仰天大笑三聲,陰陽怪氣地說,不是早跟你說了嗎?賣個孩子弄點錢花。

胖妞急了,“你別亂來啊,小區里可是有監控的,你這是犯法!”

“監控?昨天半夜就被我剪了,你給我老實點,我可用你的名義給那個什么小苗打了十萬塊錢的,犯法?你、她,都有份,你現在只能乖乖聽話,不然我先把你辦了!”

胖妞看著兇神惡煞般的黑蛋,脊背直冒冷汗。看著車外蜿蜒險峻的盤山道,胖妞覺得自己就像掉進了萬丈深淵。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把壯壯賣了,既能幫助小苗父親治病,自己也能賺上一筆,這錢來的容易,總好過在人家里當保姆。再看看身邊吃了迷藥睡得死沉的壯壯,想著他是個男孩,到誰家也會寶貝一樣對待他,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車子越開越慢,道路越來越崎嶇,天色漸漸暗下來,他們的車還在行駛,直到半夜,才在一戶籬笆院前停下。讓胖妞沒想到的是,她一下車就被兩個膀大腰圓的壯漢給綁了起來,拉到一間臭氣熏天的雜物間鎖起來。任憑她喊破喉嚨,回應他的只有嗚嗚的風聲。

第二天,有人從門下面塞進一個盛著稀飯的盤子,沒有碗筷,也沒有菜,只有灰不拉幾的黏黏糊糊的半盤粥。

“這是喂豬啊!”胖妞喊道。

?“有稀飯吃就不錯了,你個臭丫頭,還有那個臭小子,花了老子一百萬呢!”

直到這時,胖妞才意識到,被賣的不僅是壯壯,還有她自己。她腸子都悔青了,這是遇人不淑啊!怎么辦?要想逃出去,恐怕比登天還難。可又不甘心在這山溝里過一輩子。只有暫時先委曲求全,等他們放松了警惕,再想辦法。

后來,壯漢再來送飯,胖妞就甜甜地說一聲,謝謝大哥。她大哥長大哥短地叫了好幾天,那壯漢果然打開了門,走進雜物間,流著哈喇子笑嘻嘻地問,妞,啥時候答應跟哥成親?

“哥,我可有傳染病,你不怕傳染嗎?”

“不怕,傳染病怕啥?傳不死人就行。”

“哥,那孩子呢?”

“俺娘看著呢,俺娘想抱孫子,俺又生不了,買了你倆,老婆孩子都有了,死也值了嘿嘿嘿!”

他一笑就露出兩排大黑牙,胖妞惡心得只想吐,可是在這荒山野嶺的,她只能忍著。胖妞的戲演得好,壯漢和他娘漸漸相信了她,對她放松了警惕。胖妞終于找到機會溜進正房,給小苗打了第一個求救電話,卻被壯漢發現打了個半死。

第二次,胖妞用酒把壯漢和他娘灌醉,才在半夜打了第二個求救電話,警方根據定位,成功解救了她和壯壯。

?“一定要擦亮眼睛啊!”警察離開時留下的這句話,像一根根釘子,深深地楔進小苗、胖妞、華哥、文姐的心里。

小苗一個人默默地走到街心公園,坐在長椅上,望著半空中剛從云朵后鉆出的圓圓的帶著微笑的月亮,她的心終于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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